“沒勇氣進來?”黃達在玄關處等了一會,看到付辛白還是站在外面,似乎沒有進來的意思,而臉上的震驚,繞是他隱藏情緒功夫再好,也掩藏不住了。
付辛白深深吸了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走路的步子,都在微微發抖。
輪椅上的人對此刻忽然出現的兩個人一點驚訝的意思也沒有,因爲他根本就沒往這邊看,自己手裡似乎緊緊拽着什麼,嘴裡喃喃自語着。
“他……怎麼會在這裡?”付辛白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和自然。
“是我救的。”黃達對付辛白做了個請的動作,恰在這時,從最裡面的臥室出來一位阿姨,看到黃達顯然是一愣。
“先生怎麼過來了?”
“嗯,過來看看,張嫂,你幫我下去買些日用品吧,我一會帶回去。”
“好的,還和以前一樣嗎?”
“恩。”
張嫂看樣子是位動作麻利的保姆,馬上就卸了圍裙,拎着環保袋下去了,出門前還細心的泡了兩杯茶,將門關好才走的。
“她是我請來的保姆,你放心,很安全。”
“唐川洛難道不知道他在這裡?他上次找我還煞有介事的說付永建還活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六年前,就是你被凌暄誣陷,頂替他進了監獄,唐川洛就使機帶走了你爸媽,關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那段時間,確實是委屈了他們,我也想了各種辦法想救他們出來,但是無奈唐川洛看的很緊,實在是沒找到合適的辦法救他們。”
“後來你媽媽白婷和唐川洛起了爭執,好像是言語裡對他媽媽有些不好,我當時不在場也即不清楚了,唐川洛決定要殺了你媽媽。開了一槍,我聽到聲音進門,卻是看到付辛白倒在白婷身上,那一槍擦着他後腦過去了,人雖然沒死,卻成了現在這樣癡呆和癱瘓的樣子了。”
付辛白坐在沙發上,此時恰好是正面對着付永建,此刻哪有半點以前風流倜儻的樣子,不僅臉佈滿了皺紋,嘴角還時不時的流口水,頭髮半百,這看着就是普通中風的老年人。
即使付辛白再恨他,到底是自己的爸爸,看到他現在這般模樣,付辛白心裡也不好受:“你的意思是,他救了我媽媽?”
“看那情景,應該是的。當時已經昏迷過去,唐川洛讓我去處理,我就將計就計,索性說他死了,我就把屍體就地掩埋。以前這樣的事也發生過很多,唐川洛從來不過問。但照你剛剛所說,他還和你提前過付永建還活着,要麼他就是瞎說用這個還引起你恐慌,要麼就是他當時就懷疑我沒有處理付永建的屍體。”
“謝謝你。”
“我應該的。後來唐川洛總是想盡法子折磨你媽媽,脫了一年多,最後他故意放走你媽媽,然後假裝讓愛默出手救她,你媽媽就留了線索給愛默,讓她去找你。”
“這我知道,愛默和我說過。”
“那是因爲愛默當時接到的任務,就是把當年救白婷,然後白婷留了線索給她的事情告訴你,這樣你就會覺得欠愛默一個很大的人情。不得不說,在人心算計這方面,唐川洛算是佼佼者。”
“我騙過唐川洛之後,秘密將付永建帶回了國內,就一直安放在這裡,這裡安全,你放心。除了張嫂,還有其他人暗地裡保護他,不會再讓他受傷害了。”
十多年前的那個車禍,付永建因爲一時自私,將方向盤往自己這邊打,自己避過了車禍,但導致白婷的腿卻被壓住,從此只能坐在輪椅上,他這輩子就在自責,愧疚中度過,他兒子付辛白也和他勢如水火,一句話也不說。
後來再次遇險,付永建毫不猶豫替自己妻子擋下那顆子彈,救了她,自己卻成了現在這般模樣,誰欠誰又能說的清楚呢。
這麼多年過去了,付辛白自己也想清楚了,人總有私心,就如他自己,不也是因爲自私,纔對許一諾這樣,用自以爲是的方法,花了十年時間佈局奢望她會因此愛上自己,卻不想反而遭她怨恨。
“他這樣活着,多遭受痛苦,何必呢。”付辛白感覺自己眼角有些溼潤,悄悄別過頭,不願意再看。
“人活着就有希望,好死不如賴活着。”
這時候付永建忽然開口了,只是很模糊的幾個字,嗚啊嗚啊,付辛白和黃達都聽不清楚。付辛白靠近了些,等聽清楚了,身子不由一僵,付永建嘴裡發出的聲音,是婷婷,他媽媽的小名。他記得付永建還沒背叛媽媽的時候,也總是溫柔的叫着婷婷,婷婷,好似將水都能融化了。
或許他也還是愛自己的媽媽吧,只不過比較貪心,想佔有兩個。
“現在,你願意相信我說的話了嗎?”黃達笑着抿了口茶,等着付辛白的答案。
“你到底是什麼人?”
“付總裁果然謹慎。”黃達走進臥室,打開保險櫃似乎拿了什麼東西出來,走出來遞給付辛白,“國際刑警麥文超,編號94315,這是我的證件,如果總裁不相信,警官去情報局和國際刑警局去問,這對總裁來說不是難事。”
證件上,黃達的照片似乎顯得很年輕,看樣子像十多年前拍的,付辛白將證件還給黃達:“麥警官,有什麼話儘管說。”
“就如我在學校操場和你說的,許一諾不是真正的許一諾,她是唐川洛手下代號小五的人,特級女殺手,跟在他身邊十多年了。”
這不是付辛白關心的問題,如果現在的許一諾不是真正的許一諾,那真正的許一諾在哪裡?在六年前就墜海死了?付辛白想問,卻根本問不出口,他想知道答案,可又害怕答案,他怕自己沒辦法承受第二次一諾的死訊。
而黃達顯然也看出了付辛白的擔憂,一字一句緩緩說道:“真正的許一諾,並沒有死。”
“真的?”彷彿是新的希望,付辛白眼裡散着異樣的光彩,“那她在哪裡?她過的還好嗎?”
“知道她還活着就可以了,你確定真的想知道她現在在哪裡?”黃達的話很有深意。
付辛白點點頭,他非常想知道真正的許一諾在哪裡,這麼多年來過的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她,既然還活着,付辛白就想給她補償,給她安定的生活。即使做不了愛人,但付辛白相信自己可以做這世上最無私,最愛她的哥哥,永遠保護和疼惜她,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黃達給自己點了根菸,也給付辛白點了一根,在菸圈繚繞下才緩緩說道:“六年前,在知道許一諾去找宋紫瑜理論後,唐川洛和我就跟在一諾身後。那時候你們肯定都沒見過我,之前唐川洛在國外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在負責,你進監獄後他忽然就叫我回來,幫他做事。”
“我們在下面,沒多久就看到有人墜海,唐川洛看到附近有人在玩皮划艇,就讓他們開過去,過去一看卻是許一諾,因爲她墜海的時候頭磕到了暗礁,已經昏迷不去了,唐川洛帶走了許一諾。然後將皮划艇上一名女子槍殺了,照着許一諾的身體依樣畫葫蘆般的模仿着,然後丟入海里讓她被海水泡着直到浮腫認不出臉。”說道這,黃達心情似乎也有些低落,“我當時在岸邊等着他,如果我也在皮划艇上,至少絕不會讓他濫殺無辜。這麼多年,直接或間接死在他手上的人,數不勝數。”
這就是爲什麼凌暄會看到屍體後,也認爲是許一諾的緣故。臉已經泡腫了無法辨認,身上模仿的疤痕,即使不十分像,但被海水這麼一處理,至少也有七分像,再加上當時凌暄心神不定,哪裡還會繼續深究。
“唐川洛救了一諾,把她帶哪裡去了?”直覺告訴付辛白,許一諾被救落在唐川洛手裡,反倒是落入了魔鬼手裡。
“英國。第一時間就帶去了英國,這就是爲什麼你出獄後卻發現怎麼也找不到唐川洛的原因。許一諾當時昏迷不醒,唐川洛卻一直讓人在給她做臉部手術,在她昏迷期間打了大量的麻醉藥和止疼藥,手術不下二十多次,而且,我們救了許一諾後,才發現她已經懷孕了。”
真相彷彿一步一步在向付辛白靠近,可他忽然間害怕起來,好像猜到什麼,他想伸手堵住黃達的嘴,讓他不要再說了,可付辛白竟然發現自己也舉起手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好似掉在了無邊無際的黑洞裡,看不到任何亮光,黑暗淹沒着他,無聲地掙扎着,可掙扎了好久才發現,這無邊的血色地獄,他是再也出不來了。
黃達知道這些真相對付辛白來說很痛苦,可他必須要面對,知道了真相,才能更好的對付唐川洛。
“大概是八個多月後吧,剖腹產生出了一個兒子,沒多久許一諾就醒了,但根本就不記得自己是誰了,唐川洛自然就給她安排了一個新的身份。或許是懷孕期間注射大量藥物的原因,這孩子生出來就不是很健康,而且許一諾從那起就有個毛病,犯病後會全身抽搐,心悸難忍。但唐川洛曾經嚴禁禁止她去醫院,估計也是怕被人看出端倪。或許你會問,一諾爲什麼這麼聽唐川洛的話,因爲她兒子的性命,捏在唐川洛手裡。”
“我想,你應該是真正的許一諾在哪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