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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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慣例,每月的初一十五一家人是要一起用飯的,其餘時間都是在各自的院子裡用就好了。

今兒個便是十五,宋汐杳早早就起了,因着纔是初春,春風料峭,早晚還是有些涼的,她風寒又纔好,於是宋汐杳特意挑了一件鵝黃色的素絨繡花裙,外面再披一個薄薄的軟毛織錦披風便好了。

這樣進到屋子裡便可以把披風取了,在外面走着人也不會覺着冷。

宋汐杳到前廳的時候,便見阿孃已經在那兒坐着了,宋汐杳步伐輕快走了過去,朝着文氏福了福身,語氣中透着小女兒家的嬌俏,喚了聲,“阿孃。”

宋夫人文氏瞧見自家女兒來了,眉眼處立即換上了溫煦的笑容,“啊唷,孃的乖女兒。”說完又將人招到自己跟前來坐着。

“怎麼樣?身子可還有不適?有哪裡不舒服的都要趕快告訴娘,可千萬別落下了病根,知道嗎?”文氏頗爲心疼地道。

宋汐杳聽着自家母親的關懷,又想到前世從小產到病逝的日子,何曾有人關心過她半句,宋汐杳心裡頓時酸澀不已。

不過她還是笑着寬慰自己母親,“娘,我沒事了,真的,不信你問大哥。”

這個時候,恰巧宋時安和宋父從門外進來了,宋時安道:“問我什麼?”

文氏瞧着女兒鬼機靈的樣子,又看着自家長身玉立已是翩翩公子的兒子,心中倒是欣慰了不好。

宋父笑了笑,看着宋汐杳道:“你這些日子倒是往你大哥那處跑得勤了些,兄妹倆話比以前還多了。”

“誰叫大哥是我最喜歡的大哥呢?”宋汐杳笑容明媚地說着。

宋時安笑道:“油嘴滑舌。”

方纔話畢,便見從門外進來了三個人,正是住在那春枝院裡的白姨娘和兩個女兒,宋菲然和宋靜書。

這白姨娘原是臨安商賈白家的庶女,商賈的地位向來不高,不爲人所待見,前世宋汐杳一直想不通爲何他父親會納這樣的女子入門,經歷了兩世爲人,宋汐杳直覺這個白姨娘可不是個簡單的。

所幸她進府後也相安無事,並沒有折騰出什麼風波來。

這個白姨娘身段容貌皆是不錯的,她的兩個女兒也自是不會差的,要說她的兩個女兒,宋菲然和宋靜書卻是完全不同的性子。

在宋汐杳的印象中,宋菲然是嫵媚外露的,而宋靜書卻恰恰相反,她很安靜,幾乎讓人注意不到她。

白姨娘帶着女兒進來後,朝着父親和母親盈盈一拜,“妾身來遲了,老爺安好,夫人安好。”

宋父聞言不說話,只是擺了擺手,文氏面上沒什麼變化,很是平靜地道:“起來吧。”

白姨娘起來後,她身邊的宋菲然和宋靜書才走向前來,齊聲道:“父親安好,母親安好。”

宋父難得開口,“起來吧。”

說着一家人便圍着餐桌上坐了下來,文氏和宋汐杳宋時安兄妹二人自然是坐在靠近主位的地方,而白姨娘則是帶着兩個女兒坐下下首。

食不言寢不語。

席間也只有少許碗筷碰撞發出的聲音。

待用完後,僕人端上了茶,宋汐杳這一餐可是吃的很飽,都道飯飽神虛,宋汐杳正在放空自己。

正在這時,坐在下方的宋菲然卻是開口了,“姐姐身子可大好了?”

宋汐杳隱隱覺得她這是話裡有話,想着前世的踏青,於是宋汐杳便假意咳嗽了下,“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身子啊還是虛得很。”

她剛說完這話,文氏便和自家兒子對視了一眼,要不是方纔女兒纔在自己跟前活蹦亂跳着告訴她身子早已痊癒了,她或許都要被這丫頭給騙了。

宋時安無奈地笑了笑,自己這個妹妹貫是個機靈的,都是他的妹妹,若只是小姑娘之間的小吵小鬧他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且由着她們去。

雖說都是妹妹,可到底嫡庶有別親疏不同,宋時安年長些,看事情也就多了些心眼,他這個三妹妹啊,小心思可不少,倒是四妹宋靜書,反而更透真些。

宋菲然聞言便蹙眉輕嘆,“姐姐可要快點好起來啊,妹妹還等着同姐姐一道出去玩兒呢。”

宋汐杳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嘴上卻是笑着應承道:“好啊,屆時妹妹可別嫌姐姐煩。”

“不會不會。”宋菲然道。

宋父道:“姐妹之間便就是要如此親厚相待,互相扶持纔是。”說完便出去忙公務去了。

宋時安也一道離開了前廳,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父一走,白姨娘便也施施然地帶着女兒告退回了春枝院去了。

待廳堂裡只剩下宋汐杳和文氏時,宋汐杳才見自家母親露出了難看的臉色。

宋汐杳自然曉得是爲了什麼,“阿孃。”

文氏嘆了口氣,一時間像是老了不少,“雖說這些年你爹不再頻頻往春枝院去了,對我也疼愛有加,可爲娘終究是氣啊,若不是那文氏在我懷着你時使了手段勾-引了你爹,她如何能進了我宋府的門,還擡作了姨娘。”

宋汐杳倒是第一次聽母親提起這些事,想來母親對父親也是氣的,她恨白氏趁虛而入,更氣枕邊人意志不堅,毀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文氏拭了拭眼眶,又道:“索性她入府後還算安穩,我們互不干擾,你爹爹這些年來也極少去她的院子裡了,若不是每個月的初一十五,我都快要忘了府裡還有個白姨娘了。”

倚蘭院。

宋汐杳回來後便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當年還是商賈庶女的白姨娘是如何認識自家父親的?哪裡來的機會?就算有機會,那爲什麼不是白家的嫡女而是她這個庶女呢?

還有,父親爲何冷落了白姨娘,是不是父親知道了些什麼?

宋汐杳突然發現自己重活了一世,許多以往看不清的東西現下卻是漸漸在看清了。

這日,宋時安邀請了幾位同窗好友來家中做客。

除了關係最親密的魏亦安,還有兩個相交甚好的,一個是陳傢俬塾的陳公子陳斂,另一個則是臨安通判知事陸家的陸公子,陸啓。

此時,宋府花園裡,宋時安正陪着好友們品茶對弈,偶爾有人詩興大發的還能作個一兩首詩出來。

春光明媚,宋汐杳出來走走,本沒想着往那邊湊,豈料會被眼尖的看到了。

“唉宋兄,那不是你妹妹嗎?”說這話的正是陳斂。

宋時安和魏亦安同時看了過來,這下宋汐杳是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索性便大大方方地帶着如月過去了。

“大哥,魏二哥哥,陳公子,陸公子。”宋汐杳一一見了個禮。

這時,陳斂開口了,也沒個正形,和他這名字“斂”倒是南轅北轍,“唉我說,爲什麼在魏二那兒是魏二哥哥,到我們這兒就成了公子了?”

倒是陸啓忙接在他的話後面開口了,“你這廝莫要胡謅。”話畢朝着宋汐杳行了個拱手禮。

陳斂的語氣真是有些欠揍,偏偏又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魏亦安聞言挑了挑眉,語氣中分明帶着些許炫耀,“這可不是誰都當得的。”

陳斂哼哼道:“難不成就你當得,討厭。”

宋汐杳一時忍不住竟笑了出來,這陳公子倒是讓人大開眼界。

又在亭子裡坐了會兒宋汐杳才準備起身離開,於是同宋時安說:“哥哥你們玩兒吧,我去小桃林那邊走走。”

於是便帶着如月離開了。

哪知她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跟了上來,是魏亦安。

“聽聞宋府的小桃林花開甚美,我也去欣賞一番。”

既然人家都這樣說了,宋汐杳也不能再說些什麼,於是兩人便一前一後朝着小桃林去了。

小桃林裡的桃花已經開了,一靠近桃林便就是撲鼻而來的香甜氣息。

宋汐杳沒有管身後的人,只帶着如月兀自欣賞着,花香宜人,春光明媚,她上輩子最懷念便是這片小桃林了,自從去了松陽,她再也沒聞過這般香甜的花香。

想起了前塵往事,又看着這一景緻,宋汐杳輕輕嘆了口氣,突然想到了先前讀過的一首詩,尤爲應景。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宋汐杳自覺自己方纔的嘆息已經極爲輕了,不料還是被魏亦安聽了去。

魏亦安問:“如此美景,汐兒妹妹爲何要嘆氣?”

不知是不是觸景傷情,宋汐杳看着站在眼前的男子,清秀俊逸,桃花都成了他的陪襯,於是便淡淡地道:“那些我們以爲的一切,不過是當時的以爲,終究也難逃過物是人非。”

魏亦安雖然不知她爲何會突發這樣的感慨,只道:“物是人非,便就是過往雲煙,既然回不了頭,何不朝前看?”

是啊,回不了頭了,重活一世,宋汐杳也不想再回頭,也絕不回頭。

不如朝前看。

凡是過往,皆爲序章。

一旦想通了,宋汐杳登時便覺得身心鬆快了不少,連帶看魏亦安都覺得這人更好看了幾分。

因着興致好,兩人逛完小桃林,便有說有笑地並肩離開了。

此時,小桃林的角落裡,宋菲然死死扯着手中的帕子,眼裡的嫉妒再不掩飾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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