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過, 桂花盛開,又到了可以釀桂花酒的時節了。
恰巧院子裡有一棵桂花樹,宋汐杳便帶着如月去親手摘了桂花, 要說這摘桂花, 也是極有講究的。
含苞未開的不能摘, 此時桂花的芳香油尚未分泌, 香味極低。而恰恰要摘那剛剛開放不久的, 拿來釀桂花酒才最是醇香。
將酒釀好裝入壇中封好之後,宋汐杳便坐在桂花樹下,聞着桂花香氣, 悠悠地睡了過去。
魏亦安下朝回到府中,便看到這樣一副場景, 在滿是桂花香的院子裡, 桂花樹下的竹椅上, 宋汐杳就這樣倚着竹椅睡着了,紅潤的脣角微勾, 也不知她夢到了什麼,竟笑得如此開心。
魏亦安笑了笑,伸出手指溫柔地點了點宋汐杳的額頭,而後將人輕輕抱起,朝着兩人住的屋子走去。
將人放在榻上後, 不知想到了什麼, 魏亦安低頭將脣覆在了宋汐杳的脣上, 深情地吻了一吻後, 魏亦安又貼到宋汐杳的耳邊去, 輕聲喚道:“汐兒,醒醒。”
宋汐杳悠悠醒來, 便就看到了如此模樣,魏亦安清朗俊逸的臉就在自己的眼前,此時還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想着方纔那個似夢又非夢的吻,宋汐杳心尖兒微顫,伸出雙手攬向魏亦安的脖頸,將兩人拉得更近了些。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竟然都不知道。”宋汐杳撒着嬌問道。
魏亦安將自己的額頭貼到了宋汐杳的額頭上去,而後才溫柔地應道:“方纔纔到的家中,見你在院子裡睡着了,便將你抱了回來。”
宋汐杳聞言鬆開了圈着魏亦安脖頸的手,然後作勢要起,“唔,你還未用晚飯吧?我這就讓如月去小廚房準備。”
魏亦安見狀將人壓了下來,“你歇着,我去說便是。”然後不等宋汐杳起身便徑直出了屋子。
宋汐杳知如月就守在外面,過了一會兒果然就聽到了魏亦安吩咐如月的聲音,交待完後,魏亦安又折身回了屋子。
翌日,宋汐杳醒來時魏亦安已經去上朝去了,不過卻交待了如月在外間守着,待她醒來便侍候她梳洗。
起牀後,如月進來爲宋汐杳更衣。
“如月,他何時走的?”
如月聞言一邊爲宋汐杳更衣一邊說着:“姑爺嗎?卯時三刻便起了,說是近日朝中事忙,便去得早了些。不過,姑爺走的時候特意交待過奴婢了,說姑娘您昨夜累壞了,別喚您,讓您多睡會兒。”
說完這話,如月便笑了,藉着鏡子,宋汐杳也瞧見了自己脖頸上留下的痕跡,不由得紅了臉,讓如月多塗抹了些脂粉遮蓋起來這纔好意思出門去。
*
這日,宋汐杳照例在院子裡等魏亦安回來,可從日落到天黑,都沒有見到魏亦安的身影。
宋汐杳心裡莫名不安起來,於是又派人去了宋府,還有陸啓的府上。
又因着前些日子聖上賜給大哥魏亦呈的宅院已經修葺好了,公婆也搬過去和大哥同住了,宋汐杳想,魏亦安會不會是去了大哥府上,只是忘了讓人傳話回來。
於是,宋汐杳又喚來如月,“如月,你再喚個人去大哥的府上看看。”
如月立即應道:“是,姑娘你也別太心急了,奴婢這就差人去。”
話畢,如月剛要出去,宋汐杳又喚住了她,道:“交待一下去的人,若是不見相公在便單獨問問大哥,莫要當着公婆的面問。”
頓了頓,宋汐杳又道:“你再取些花茶過去,若是公公婆婆問起,便只說是我新做了花茶讓人送去給他們嚐嚐,旁的,便不要說了,免得他們擔心。”
“是,奴婢知道了。”
如月走後,宋汐杳才擡手按了按眉心,近日她總覺得犯困,今日還老是心神不寧的,但願魏亦安無事纔好。
哪知如月才走一會兒便回來了,跟着她一同進來的還有陸啓和兩位大哥。
宋汐杳趕緊起身相迎,對着三人福身,而後喚道:“大哥,陸啓大哥。”
宋時安頷首,魏亦呈道:“弟妹不必多禮,我們三人過來是有事同你相商。”
看着三人嚴肅的面容,又聽了這話,宋汐杳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猜想。
“如月,你先下去吧,對了,那花茶還是照舊送去公公婆婆府上,去吧。”宋汐杳轉身對着如月交待道。
如月福身應道:“是,奴婢這就下去安排妥當。”
待如月退下後,宋汐杳才勉強擠出些笑容來,“你們說吧,亦安出了何事?”
魏亦呈看了看陸啓和宋時安,“這事,還是你們二人來說吧。”
宋時安思忖了片刻,這纔開口道:“亦安他……被陛下扣押在宮中了。”
“什麼?!”
宋汐杳的聲音顫了顫,“陛下、陛下爲何要扣押他?”
陸啓見狀嘆氣道:“皆是因爲這幾日的流言蜚語。”
“什麼流言蜚語?”宋汐杳緊張地看着自家大哥問道。
宋時安道:“近日,京中流言四起,說去年科考時,有人本已是鄉試會試二元及第,殿試之後三元及第也不在話下。可那時恰逢陛下爲公主擇駙馬,公主揚言駙馬便就要是那新科狀元才行,於是便有人在殿試之時故意藏拙落選,只爲了不娶公主。
而流言傳出後,公主和駙馬也聽說了,自然顏面掃地,於是公主便去宮裡找陛下哭鬧,皇家威嚴掃地,陛下知曉後震怒不堪。”
“可那流言又關亦安何事?”宋汐杳焦急地道。
末了,宋汐杳突然想通了,道:“不願娶公主而故意藏拙的那人,是亦安吧?”宋汐杳說完這話時已有些哽咽。
宋時安和陸啓對視一眼,而後點了點頭,其中隱情他們二人最是清楚不過的。
“他怎麼這麼傻。”宋汐杳終是紅了眼眶。
一旁的魏亦呈見狀開口了,“弟妹勿要着急,依我之見,陛下乃是明君聖主,絕不會濫殺無辜的,況且,公主已與駙馬成親,兩人琴瑟和鳴,這個時候傳出流言來的人才最是心機險惡之人,我相信陛下也能想到這些的。”
“可是,可陛下將亦安扣在了宮裡了,我擔心……”
宋時安見妹妹着急難過,忙道:“妹妹不要太擔心,陛下只是將亦安暫時留在了宮中,並未說要處罰他,一切都要等明日上朝了才知道,別太擔心了啊。”
宋汐杳點了點頭,想到了兩家的長輩,又問:“爹孃和公婆還不知道吧?”
宋時安和魏亦呈皆是搖頭,“不知道,怕他們着急擔憂,便先瞞着他們吧,明日上朝總會有說法的。”
“嗯,不告訴他們也好,免得叫他們擔憂。”宋汐杳點頭道。
就這樣,大家都將魏亦安這事瞞了下來,沒有讓兩家長輩知道。
第三日,魏亦安已經有三天沒有回來了,宋汐杳心中擔憂,一個人獨處時多數時候竟然都是在發呆。
這天夜裡,宋汐杳照例在院子裡坐着等,她希望自己一擡頭便能看到魏亦安像往日一般回家時進門來的身影,還有臉上那讓她無比安心的笑容。
夜裡有些涼,眼看着宋汐杳已經坐了好幾個時辰了,如月擔心得緊,於是小心翼翼地勸道:“姑娘,夜裡涼,咱們先回屋歇息吧。”
宋汐杳聽見如月的話這纔回了神,搖了搖頭,道:“無事,我再等會兒。”
見她這個樣子,如月欲言又止,把那些準備勸她的話都嚥了下去,又去拿了個薄披風過來給宋汐杳披上,坐在院子裡陪着她一塊兒等。
主僕二人又等了半個時辰,夜色黑沉沉的,突然,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宋汐杳一直低斂着的眉眼立即擡了起來。
是她所熟悉的腳步聲。
宋汐杳猛然起身,提着裙襬便往外面跑去,如月見狀忙提了燈籠跟了出去,“姑娘慢些。”
宋汐杳剛跑到了院子門口,便撞見了踏着夜色一路趕來的魏亦安,看着魏亦安步履匆匆,還有些狼狽的神色,想必也是才從宮裡趕了回來。
魏亦安看着宋汐杳,笑着張開了懷抱。
宋汐杳停住了腳步,看着魏亦安溫柔的笑容,瞬間便紅了眼眶,快步奔了過去,跌跌撞撞地撲進了魏亦安的懷裡。
“你回來啦,我好想你。”
宋汐杳說完這話便哭了,淚水順着臉頰滑落了下來,摟着魏亦安的雙手也更用力了些,生怕他不見了似的。
魏亦安滿是心疼,亦將人緊緊攬住,而後伸手輕柔地撫摸着宋汐杳的髮絲,安撫地道:“嗯,我回來了。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宋汐杳哭得有些哽咽了起來,這也是第一次這般在魏亦安面前流淚哭泣。
“我的錯,讓你擔心了。”
魏亦安吻了吻懷裡人兒的額頭,既心疼又愧疚地道。
後來宋汐杳才知道,原來這都是當今聖上將計就計設的局。
作爲天下之主,而被流言蜚語中傷的又是他最爲疼愛的女兒,聖上哪裡能忍受得了有人拿皇家威嚴做文章,是以聖上便是怒極,假意將魏亦安扣押在宮裡,就是想看看這背後的人到底想做什麼。
索性好在聖上乃是明君,又因着大哥魏亦呈,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定當不會真的懲治魏亦安的,況且,真正要處置的當是那在背後散播流言居心叵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