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家大嫂二嫂都是精明的“雁過拔毛”式人物,早先這小姑子從不空着手回來,自然能得她們的笑臉,這次,即便還是大包小包的給了孃家,到底,沒捨得給銀子,除了因爲要給三歲的林來福留些銀錢,齊氏還要給宋香兒看臉呢,左換一個醫館,右換一個郎中,膏藥湯藥可着勁兒的買,生怕給臉蛋上留了痕跡。
偏偏時間短,還看不出來效果,郎中們個個說話留着七分的餘地,就沒一個敢保證不留疤痕的,齊氏只能繼續填錢。
宋香兒因着這臉,脾性也變了,或者其實原先的溫柔勁兒都是裝的,現在纔是真面目。
巧手閨女也不坐炕上刺繡了,天天兒照着鏡子左看右看,然後心情更差,看什麼都不順眼,吃東西挑挑揀揀,動輒發脾氣哭叫一場……
早就想攆了她們母子回去的齊大嫂二嫂,終於得了機會。
鄉里鄉親的十里八村不算遠,有什麼動靜當天就能傳遍,林有財家倆孩子劃地要蓋房子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齊氏的孃家村——齊壩子。
上次找上門打架,吃了虧,這次就不能再用老辦法。
就是說呢,雖然林有財始終不來接,孃家人也別去挑理鬧騰了,聽說前窩兒那倆孩子掙了不老少銀子,劃地蓋屋紅火着呢,妹妹你再躲孃家不回去,吃屁都撈不着熱乎的了。
撈不着熱乎的,那怎麼行?原本帶出來給兒子用的銀子就要花光了,宋香兒的臉還掛着幾道疤兒,孃家竈房裡面的細糧卻斷頓了,難道讓兒子以後吃粗糧剌嗓子?
“林有財那個夯貨!”齊氏提起來就咬牙切齒:“一輩子沒出息的憨蛋,怎麼我們娘兒們一離開,他就把日子過起來了?想甩了我們自個兒享福,沒門兒!”
“就是就是!”齊大嫂立刻支持:“妹妹你得趕緊回去啊,大牛那傻兒子能劃地蓋房,咱來福更能!你抱着來福回林家正屋裡一站,看誰還敢不把妹妹放在眼裡?”
齊二嫂也幫腔兒:“妹妹直管回去,要是林有財那鱉孫欺負你,叫人給你哥捎信兒,咱多帶着人去砸了他們家!”
就這麼的,齊氏僱了輛牛車,抱着兒子帶着閨女,面色不虞回到了林家村。
這時候,纔是計劃燒荒的第三天,六個小夥子終於給三畝地開外的隔離帶挖好剷平了,足足有五六米寬,壕溝似的,林蔥兒說了,以後直接在這個方位鋪路。
村子裡來了不少人,二大爺跟十七十九爺爺也到場了,全是來圍觀燒荒盛況的,並且,萬一出現意外,也好有人補救。
二大爺做指揮,壕溝每隔五米就站一個拿着鐵杴的漢子,隨時觀察火情。
“發現不對馬上剷土滅火,直接從壕溝裡挖就行。”
同村同族就這點好,關鍵時刻,村長長老面前,沒人提工錢之類的話,全自動自發的找傢什站好位置,就等引火了。
齊氏乘坐的牛車,就這麼“吱啞吱丫”的,到了村東頭。
“這是要做啥?全圍我們家了?”
齊氏涎皮涎臉的向圍觀的婦人們打聽。
“吆嗬,這不是不想跟六老悶兒過日子了,捲了銀子跑孃家享福的齊花兒嗎?怎麼,又回來了?”
“這次,咋滴沒帶着孃家哥哥嫂子來發惡氣啊?”
“上次沒把牛牽走,這是還惦記着吧?哈哈……”
二大娘也在人羣裡呢,聽着動靜,眉頭就皺了起來,她早算出來了,只要聽說林家日子過好了,齊氏準保得回來。
“齊花兒,你這是擔心大牛姊妹倆蓋新房忙不過來吧?從孃家回來幫忙來了?你別擔心,六弟惦記着來福呢,跟地契上寫清楚了,新宅子新房子是大牛兄妹倆自己掙錢換來的,老宅子給來福留着呢。”
二大娘說的清楚,剛下牛車的齊花兒,卻聽懵了。
這是幾個意思?
新宅子新房子沒有來福的份兒?那怎麼行?
偏偏她嫁到林窪村之後,眼皮子高,看不起別人,連個特別相好的婦人都沒有,一時之間,更是沒有一個肯幫着說話的。
齊氏一發狠兒,照着兒子來福屁股上就是一抓,睡得昏沉沉的小娃兒,還沒睜眼睛,先扯着嗓子哭起來:“哇——哇——”
一下子,就把過半數兒的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當然,也包括站到村長身後一臉興奮的林有財。
原本的興奮之情,其實是因爲自家兒女的宅基地要清理出來了,圍着這麼多村民,他舉得臉上也光彩。
可是林來福的哭聲撕心裂肺的,場面一時之間安靜下來,林有財急忙忙擠過人羣趕到院門口的時候,齊氏也是一雙淚眼看向了他。
“林有財,好歹來福也是你的種兒吧?你還要不要他?你要是說不要,我們娘兒們馬上走,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哇——”,來福哭的更響亮了,兩隻腳還踢騰起來。
當爹的情不自禁就湊到了跟前兒,伸開雙臂要抱孩子,這是他的幺兒子呢,哭起來林有財這個老悶葫蘆也會心碎。
齊氏一轉身子,不給林有財抱孩子的機會,繼續眼淚汪汪的質問:“我們孃兒幾個才走了幾日?怎麼家裡就成這樣了?都圍着咱家要做啥?”
可是趕牛車的漢子不樂意了,他還得趕回齊壩子呢,哭鬧起來可耽誤他的時間。
“喂,我說花兒姐夫,這膩膩歪歪的,是想請我進家裡吃頓飯呢,還是先結了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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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漢子聲音高,眼睛裡都是不屑,林老悶兒的聲名遠播,再一搭眼,更是夾夾縮縮的慫樣,真沒辦法看得起。
“結……車錢?”
見到齊氏,林有財自然而然的恢復了所有財政大權都掌握在齊氏手中的意識,給錢的活兒,不得齊氏來嗎?
而且當初齊氏離家,可是把家裡的錢匣子拾掇的一乾二淨,就剩下半截串錢的紅繩頭兒。
“你——給錢——”,林有財覺得很是煩躁,偏兒子來福還在不要命的哭。
齊氏立刻惱了,她可不會把自己捲了家裡的錢那回事說出來,只哭叫:“要死啊要死啊,你給前窩兒的小子閨女劃地蓋房子,你小兒子坐牛車的幾文錢都不捨得出,喪良心啊……”齊氏正在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