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闆定睛一看,忙道:“果真!恕在下眼拙,姑娘出落得越發美了,一時竟沒認出來。雲姑娘,此來有何吩咐?”
生意人最會說話,雲葉聽了也喜歡,道:“曹老闆客氣了,雲家想自己開館子,特來挑幾個人使喚,不知道可有好的?”
曹老闆略一沉吟,“現成的廚子倒沒有。若是雲姑娘願意,挑幾個聰明些的孩子自小帶起來,倒可圖個長遠。”
雲爭皺眉,看了一眼雲葉,對曹老闆道:“廚師一行,說起來是個體力活兒。若年紀小,恐不成的。”
曹老闆點頭,“正值壯年的有一個,卻是個管事,不曾出過力。現在再從頭學起,恐有些晚了。半大小子有兩個,不曾幹過這行,人也難管。”
本來沒打算買男子的,聽曹老闆推薦男子,雲葉一想也是,家裡就雲爭一個男人,貌似單薄了些。先看看再說。
雲葉見曹老闆倒實誠,點頭,“等會兒我問問他們可願意學。曹老闆,有女孩子嗎?”
“有。”曹老闆道,“雲姑娘,我也不瞞你,性子好的都存不住。現只剩下兩個,卻有些調皮。雲姑娘若是不嫌棄,倒可以過去看看。”
雲爭一聽,便又皺眉,暗道:“若是買回家不聽使喚,竟是磨牙吵嘴,還不夠生氣的呢!”
雲葉卻道:“那好,若是方便,我們現在便去看看人,曹老闆,你看可行?”
曹老闆一聽,忙站起身,道:“二位,請跟我來。”
曹老闆領着兩人便朝西廂走去,先到了關男子的屋子。
曹老闆示意身邊的小廝開門,雲葉、雲爭便跟着走了進去。
屋裡有三個男子,或坐或臥,見三人進來,便都一臉警惕。
年紀稍大些的一個三十多歲,個子不高,長眉細眼,看着倒不病弱。
剩下的兩個一個二十左右,一個十七八歲,長相、個子都很普通,衣服料子還算不錯。
見三人進來,兩個小的看向雲葉和雲爭的眼神便有些凌厲。
曹老闆揹着手,臉色黑沉,問道:“你們三個,可有願學廚藝的?”
雲葉跟雲爭仔細打量着三人,三人也在暗暗打量着兩人,聽曹老闆問,三人都轉過眼去,竟沒有一個答話的。
曹老闆轉頭看雲葉。
其實根本不用徵求他們的同意,主家相中了誰,直接掏錢買走就是了。
雲葉之所以說要問一下,是因爲廚師也算是個技術工種,不愛好這行的話,很難出成績的。
雲葉輕聲道:“曹老闆,既然如此,便算了吧。”說完,轉身便走了。
曹老闆跟出來,吩咐人依然鎖了門。
三人又來到關女子的房間,一開門,雲葉便看到了段欣雨和婉兒!那個定是賣了。
兩人忙起身,緊緊地摟抱在一處,眼睛驚惶不安地看看雲葉,再看看雲爭。
雲葉心中很激動,沒想到她倆竟然還在!這便是緣分了!
段欣雨也認出了雲葉,眼睛猛然一亮,卻又忙低了頭。
曹老闆道:“一個十七、一個十六,人也不笨。若是理得好,倒可一用。雲姑娘,你看……”
雲葉上前一步,看着兩人,微笑道:“你們可願意跟我回家過年?”
婉兒到底小些,一聽“回家過年”四個字便紅了眼圈,卻擡頭看向段欣雨。
“不知小姐讓我們做什麼?若是那種去處或者爲妾做小……”說着,斜了一眼雲爭,段欣雨對雲葉道:“我們只有一死!”
雲爭一噎,看着段欣雨,心中怒氣漸生!
雲葉淡笑,“我是大廚,家裡年後要開飯館,這纔過來挑人的。”
段欣雨一聽,用手一拉婉兒,“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我們願意跟着小姐。”
曹老闆有些驚訝,道:“這兩個見誰來買,便要跳腳罵人、尋死覓活,沒法子才留到現在。竟然願意跟雲姑娘?也真是奇事一樁了。”
不過卻也高興,總算打發出去了。
雲葉道:“就是她們兩個了。”
段欣雨跟婉兒喜出望外,相互看了一眼,忙磕頭,“拜見小姐、少爺。”
見兩人磕頭,雲爭別過臉去。
“起來吧。”雲葉見二人站起,笑道:“嗯,現在便跟我走吧。”
曹老闆也是個痛快的,轉頭吩咐門口小廝,“備車馬送貴客。”
幾人出了屋子,身後突然有人高聲喊叫起來,“大小姐!我是田管事!”
衆人訝然回首,段欣雨身子一個激靈,猛地跑了過去,撲到窗邊,驚叫起來:“田管事!”
不等衆人反應過來,段欣雨又飛奔回來,猛地跪倒在地,砰砰磕頭,“求求小姐,把田管事一起買了吧!”
又是大小姐又是管事,竟是什麼大戶人家發落出來的……
見此,曹老闆也有些驚訝,細細回想了一下,點點頭,“嗯,他們兩個倒是舊相識。”
卻並未細說,只是看着雲葉,道:“同進同出、利弊皆有,雲姑娘考慮清楚再決斷不遲。”
雲葉有些猶豫不決。
“自己家招人回來幹生意的,雲家目前的家業,還不到用管事的時候。”
“娘是個寡婦,家裡突然來了個正值中年的男人,雖說是個下人身份,保不齊穆氏這類嘴碎的人傳些不堪的閒話……”
見雲葉搖頭,段欣雨立即臉色慘白,磕頭連連、落淚如雨。
“小姐,發發善心,我……奴婢家逢鉅變,世上只這一個親人!求求讓我們生死一處吧!奴婢爲小姐、爲少爺肝腦塗地、萬死不辭!求小姐、少爺發發慈悲!”
說着,又給雲爭“通通通”磕頭!
曹府院中皆是青磚鋪地,很快,段欣雨額頭一片青紫……
身後田管事聲嘶力竭地喊道:“大小姐!快起身啊!大小姐!爲了奴才不值得!您快起來啊!嗚嗚嗚……”
男人突然哭了!卻又極力壓抑着,嗚咽的悲泣讓人心碎!
婉兒捂着臉,不敢出聲,眼淚卻從手指縫裡流出來。
雲爭猛地想到小翠被抓走時,自己心中那種撕心裂肺的痛,突然紅了眼圈。
“也罷!”雲葉嚥下嗓中塊壘,嘆了一口氣,“曹老闆,算一下他們三個的身價銀子吧。”
段欣雨立即張大了嘴巴,眼淚更急地流下來,泣不成聲:“謝小姐……謝少爺……”
曹老闆示意小廝去開門,院中管事早走過來遞上了名冊。
“雲姑娘真善人也!請。”曹老闆領着雲葉進了屋子。
雲葉也顧不上看外面幾人哭成一團,坐下,道:“曹老闆,以後館子開了,還請曹老闆大駕光臨、多關照些。”
這人在永安城裡人頭熟,生意之事又多,若是能關照一二,自然大有裨益。
“喲,雲姑娘言重了!”曹老闆笑了起來,“憑姑娘的手藝,雲家發達指時可待!到時候,不是我關照你,而是你關照我呢!”
飲食業是服務行業,最能安置就業的,所以也是用人較多的行業。
雲家有云葉這手藝,將來開幾個館子是理所當然之事,到時候,定要大批買人的……
所以,曹老闆說這話,也不算客套。
雲葉等的就是這句話!
要不是自己開頭,哪能說到這裡?只要說到這裡,曹老闆自然會提起這話。那麼,本着長期合作、培養大客戶的營銷策略,便宜些吧,曹老闆……
雲葉嘴裡卻道:“借曹老闆吉言!”
曹老闆笑呵呵地翻看了一遍名冊,合上,道:“他們三個便收你三百三十兩吧。”
那倆丫頭在曹家嚼用的時間也太長了些,一般來了人,不過十天半月便脫手的;又一下子賣了三個;再說,以後去雲家館子還想得個優惠價兒呢!
雲葉挑眉,“謝曹老闆!”
本以爲按照小翠的價錢,一人一百二十兩,三個人最少也要三百六十兩,何況還有一個是男人!
看來,這曹老闆倒是個實誠人!就是那門房老頭有些勢利眼兒!
賣身契和銀兩交割清楚,雲葉告辭了曹老闆,見雲爭領着三人已經在大門外等着了。
雲葉一出來,三人忙喊:“大小姐!”
雲葉黑線,擺擺手,道:“上車走吧。”
衆人都等雲葉上了車,方上去。趕車的小廝猛地一揮馬鞭,青呢的大車“咕嚕咕嚕”地便走動了起來。
車廂裡,氣氛有些沉悶。幸好,曹家的馬車夠大,中間擺着小桌,廂尾燒着炭爐,還不算太冷。
雲葉跟兩個丫頭坐在一邊兒,雲爭跟田管事坐在一邊兒,雲葉不開口,大家都不說話。
雲葉便笑了,道:“你們三個原是一處的?”
田管事和婉兒都看向段欣雨,段欣雨便道,“回大小姐的話。婉兒跟我……奴婢、田管事不一處。”
雲葉搖頭,“年紀輕輕的,不要囉嗦。也不要動不動就磕頭、也不要‘奴婢、奴才’的自稱,我們家是農戶出身,不習慣這個的。”
“是。”段欣雨道。
對於她們的身份來歷,雲葉並不打算問得清楚。她們不說,想來都是傷心的事。
若是以後她們願意贖身,自己也可成人之美。
就跟顧老和寧寒似的,把小翠還給雲家、骨肉團聚。自己一輩子都很感激。
想到這裡,雲葉道:“以後若你們的父母親戚找來,雖說是死契,我也可以讓你們贖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