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孟然看着如此這般的蘇曜,不說話了。
作爲在蘇曜身邊陪伴那麼久的人,蘇曜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他幾乎都是能夠理解的。
眼下,蘇曜的話語雖是足夠平靜,但像他這樣平日裡玩世不恭的人,情緒越是穩定平靜,這內心的煎熬和恐懼便越盛。
孫孟然看着叫蘇曜握在手中的筆,正在微微抖動,就連寫在紙上的字都沒有那麼清楚了。終於嘆了一口氣,上前,奪過了蘇曜的筆和他手中的卷軸,替他抄寫了起來。
“錢生在永樂縣裡人脈頗廣,他落腳的地方也極多。很多地方哪怕是他那個大徒弟時言才也不清楚,這卷軸上的地方有些是他自己的產業,有些則是他朋友的地盤,雖是記錄詳細,但若是要一個個找起來只怕要廢一些工夫。”
孫孟然說完這些話後,手中的筆也已經停下。
蘇曜一把拿過那張紙,粗略掃了一眼後,便將其交給了韋山韋水,“召集眼下在永樂縣的所有暗衛,這些地方務必一個個查探清楚!一旦有消息,立刻回來告訴我!!!”
“阿曜!你瘋了!!!”蘇曜的話音未落,孫孟然便接過了他的話,“那些暗衛手上都有自己的任務,別忘了當初你暗地裡培養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可不是讓他們來尋你的媳婦兒的!”
“閉嘴!!!!”蘇曜偏頭冷冷地衝孫孟然道:“他們是我的人,我想讓他們做什麼便做什麼!這幾年他們雖是由你調遣,但你別忘了他們的主人是我!!!”
說完蘇曜便沒有再理會孫孟然,徑直拿過手邊的地圖衝韋山韋水道:“你們記得注重這塊地方……”
蘇曜用筆在那處山林間圈點了一下。
眼下蘇曜用筆所圈點出來的地方也是那錢生的地盤,但是平日裡卻不常去活動。方纔在自己家他瞧見了時言才,既然錢生將爲霜帶去了一個連時言才都找不到的地方,想來那個地方錢生定是不常去。而依着錢生迫切的性子,若是要他帶着爲霜離開福安鎮去往一個很遠的地方,也定是不可能。只有那處他圈點出來的地方,距離福安鎮不近不遠,卻又足夠偏僻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韋山韋水拿着手中的地理名單,在蘇曜與孫孟然之間掃了一眼。
他們兩是最早跟在蘇曜身邊的暗衛,所以主子與老孫之間的感情也算是有目共睹的,在他們的印象中兩人平日裡幾乎沒有爭吵,可今日……
雖是如此,卻正如主子說的,他們是主子培養起來的暗衛,便是主子的人。這些年雖是聽從老孫的派遣,但終究也是不能忘了自己是誰的人!
待韋山韋水離開後,蘇曜這才偏頭看了一眼孫孟然。
心裡雖知道方纔自己的語氣過重,但他到底還是沒再說什麼,繼續拿着那福安村周邊的底圖就着豆油燈研究起來。
倒是孫孟然,在蘇曜面前他向來都是個臉皮厚的,即便是方纔蘇曜當着那些手下的面那般聲色俱厲地訓斥他,他的面上似乎也沒有半分怨氣。好似他對自己與蘇曜身份上的差異看得很是清楚,即便兩人的關係再好,也沒有要逾越的意思。
“從前我只知道,你喜歡爲霜那丫頭,卻不想竟是已經將她放到了那麼重要的位置。”孫孟然怔怔地道:“自打你培養起了這些暗衛後,便一直將他們放在暗處,從未這般召集在一處讓他們去做一件事兒。阿曜,並非是我孫某囉嗦,只是……”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蘇曜將頭從那捲軸上擡起,偏頭掃了一眼孫孟然,“但我也與你說過,當初我培養暗衛,不過是想多幫一些兄長,想讓他徹底站穩腳跟,並不是要用這些去爭奪什麼,更不是爲了日後回去而做準備。那個地方我不會再回去了,這一點應當沒有人比你更清楚。”說到這,蘇曜的話頓了頓,而後才繼續道:“可是……爲霜不同,他是我想負責一輩子的人,這個人我不能丟!”蘇曜的眼神真摯,只是一眼孫孟然便知,不論自己說什麼都改變不了他的想法。
孫孟然只得搖頭,緩緩起身回到了那暗室,着手收拾裡頭被蘇曜打亂的東西。
暗衛,是蘇曜十幾年前來到福安鎮後所組建而起的。
當時江山不穩,朝堂動盪不安,即便蘇曜已經離開,心裡卻依舊擔心那位遠在京城的兄長。只他不想再回那滿是血腥的地方,是以纔在暗地裡培養了這麼一隻暗衛軍團,用來在暗處輔佐君王,時不時地給君王的親衛透露消息。
說得好聽點,這是蘇曜組建的,說得難聽些不過是爲當今聖上所服務的。
起初暗衛的人數還在少,便是由蘇曜自己全權接管。
但隨着日子漸漸過去,暗衛人數越來越多衆多,這個組織也日漸龐大起來,可以說暗衛已經遍佈了整個大曆朝的大江南北。
幾年前,爲了隱藏好自己的蹤跡,蘇曜從中抽身而出,將這支躲在暗處的軍隊交給了孫孟然。
這幾年,暗衛在孫孟然的打理下,也從沒出過什麼亂子。
今日,陸爲霜出事兒,蘇曜又重新插手了暗衛之事,甚至將暗衛召回爲的就是尋陸爲霜。
這麼看來,陸爲霜在蘇曜心裡地位可想而知。
那邊蘇曜出動了自己的暗衛去尋陸爲霜。
這邊,陸爲霜卻根本不知自己發生了什麼。
早上收攤後回家,她本是要去尋安嬸子的,卻沒想到人都還沒出門便叫人打暈了。
陸爲霜醒來時,發現自己被關在了一處屋子裡,屋子裡堆滿了木柴,看樣子應當是一間柴房。
屋子裡有一個小窗戶,能夠依稀看到外頭的景色。
陸爲霜低了低身子,掃了一眼天空,見日頭斜斜地掛在半空中,心想說應當已經未時了,距離她被帶走已經過了三四個時辰。她不確定自己被帶走時,有沒有人發現,光看這地方她也無法知曉是誰將她從福安村綁來了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