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心敏趕過來的時候,李江和蘇文雙雙跪在院子裡,屋裡的李石和木蘭正在吃飯,看都不看倆人一眼。
王嬤嬤忐忑道:“太太不如去和大姑奶奶求求情,老爺以後是要在這爲官的,總要給他留一些面子。”
王心敏若有所思,“正是因此,老爺才更要跪呢。”
王嬤嬤心中迷惘,王心敏卻沒有再解釋。
木蘭看了一眼外面,道:“讓他們起來吧,總是跪着也不是辦法。”
“讓他們跪着吧,總要讓定遠縣和南陽縣的人知道,這兩個膽大包天的人也不是沒人管得了的。”
“我們什麼時候回去?”靜下來,木蘭就瘋狂的想陽陽了,她從沒有離開陽陽這麼長時間過,家裡又沒個長輩,也不知道桃子能不能照顧好陽陽。
李石也想兒子了,想了想道:“他們明天只怕要開慶功宴,我們再怎樣都要參加,後天一早就走吧。”
木蘭皺了皺眉,卻還是同意了。他們兩個要是都不參加慶功宴,只怕轉身就有人議論,到時候對蘇文和李江反而不利。
這兒的人對海匪深惡痛絕,加上海匪要麼是窮兇極惡之人,要麼就是倭寇,而倭寇身上有明顯的標誌,歷任縣令爲了讓民衆爲探,就將所有他知道的海匪的畫像貼得滿世界都是,也因此,海匪沒能混上岸來,而外頭的說法五花八門什麼都有,也因此,他們不確定石參軍的人是不是都圍土匪去了,埋伏在海邊的時候卻見石參軍的人很少,但明顯是外鬆內緊。
海匪有些多疑,一時之間就下不了決定,也因此,讓急忙趕回來的石參軍圍了一個正着,而聽了消息帶了本縣的官兵趕過來的李江正好可以給石參軍援助,雖然這次沒能將海匪全都打下,卻給了對方重擊。
海匪更加以爲這是一個針對他們的陰謀,對着石參軍就恨得牙癢癢,只是石家與海匪的恩怨從祖輩就開始了,少說也有幾十年了,石參軍一點也不介意多這麼一點。
功績報上去,府城那邊自然不會派人來,畢竟上次他們求援對方沒來,這次要是來了,不是打他們的臉嗎?因此只是下了一個嘉獎令。
當然,這些事都是之後的事了。
但這次慶功宴依然很熱鬧,隔壁幾個縣的縣令都親自過來。
因爲定遠縣的土匪,也間接影響到了隔壁幾個縣的秩序,其中就有好多人在過不下日子的時候也跑過來這邊落草爲寇了,而那些行商聽說定遠縣有土匪,往往會將這幾個縣一起摒除掉,都不路過,因此,這幾個縣的情況雖然沒有定遠縣那麼糟糕,但都是老二不說老大。
這次土匪投安,海匪又被打敗,幾個縣的縣令都非常高興,親自提了禮物過來。
一進門就看到了同爲縣令的李江,有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李縣令的南陽縣離我們這兒組有三四天的行程,怎麼反而在我們前面過來了?”
“幾位縣令請,我是過來援助蘇縣令的。”
當下幾個縣令嘴角抽抽,他們的縣和蘇文的縣只有小半天行程的距離,有的甚至一兩個時辰就能來回,他們都還沒有來援助,李江算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其中有一人很快反應過來,遲疑的問道:“李縣令和蘇縣令是同科吧?”
李江含笑點頭,“是,我與蘇縣令的確是同科。”
幾人恍然大悟,在官場之中,同科之間向來微妙,可以爲敵,更可以爲兄爲弟,可以說,同科就意味着人脈,有的甚至因爲各種原因,信任同科勝過家中的兄弟。
幾人正自以爲了解,李江的小廝墨星就跑來,“二爺,三爺叫您過去呢,說是石參軍來了。”
李江自然要請幾位縣令一起同往。
幾位縣令巴不得。
石參軍是四品的武官,幾個縣都是他保衛的地方,可以說現在幾個縣裡的武將都是他的手下,但因爲定遠縣地理特殊,那些海匪要登岸多是從定遠縣這邊登,土匪更是聚集在定遠縣這邊,因此,石參軍也是駐守在這邊,加上與蘇文脾氣相投,兩人雖然才認識不到一年,卻已經引申爲知己了。
蘇文看到李江領着一串的縣令過來,忙上前拱手笑道:“幾位過來了也不叫人通知我一聲,也好叫在下前去迎接。”
“哪裡敢勞蘇縣令的大駕?前頭不是有李縣令招呼着嗎?”
“蘇縣令這次可算是立了大功了,只怕是升遷在即。”
蘇文搖頭道:“幾位大人以爲那些土匪是如此容易就投安的?在下已經許諾,五年內決不離開定遠縣,只怕等在下從這兒出去,幾位大人不知早走到哪兒了,到時候還要麻煩幾位大人多多照顧纔是。”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要在這兒呆五年?”一般除了年紀大的,自覺升遷無望的外,都會想盡辦法往上爬,只有走出七品這個坎,就一定能升遷,最不次也能到六品,運氣好一點的能到四五品,死了也能庇護一下家人,而四品到三品向來是一個坎,走過去了,就是上升了一個檔次。
在衆人之中,就屬李江和蘇文的年紀最小,也是最有潛力的,但如果在一個地方熬五年,誰還能記得他呀?
若是定遠縣是個富裕的地方還罷,最多還能走走關係什麼的,偏定遠縣比他們這幾個縣還窮,當下幾位縣令看向蘇文的眼光中都帶了同情。
果然,先前他們的嫉妒是不對的,這樣大的功績怎麼可能沒有代價呢?
蘇文見將衆人的嫉妒都消去了,這才轉頭對李江道:“明天姐姐和姐夫回去,你什麼時候走?”
“我和他們一起走吧,正巧有一段路是一樣的。”
墨鬆過來請示,“三爺,太太說酒席辦好了,是否現在就將人引過去?”
“自然。”蘇文腳步一頓,問道:“姐夫呢?”
“大老爺還在後頭和大太太在一處呢,說是要準備一下明天回去的東西,等一會兒就出來。”墨鬆和李石給蘇文的一家下人都是跟在老宅的人一起排行,叫的蘇文三爺,李石則是大老爺,完全將李蘇當作一家人看。
只有王心敏的人區分開來。
本來李石是叫他們換過來的,畢竟幾人的賣身契都在蘇文身上,也是記在蘇文名下,沒有道理還叫他大老爺。
但一出來蘇文就讓人又改了回來。
在他看來,老宅的人叫他舅爺遠沒有三爺來得親近。
李石見了也就不管了,木蘭更不會管這些事,也因此,主子的想法,做奴才的自然要了解一二,大家見狀,更是老爺二爺三爺的一直叫個不停……
這下子卻輪到幾位縣太爺迷糊了,石參軍與蘇文要好,倒是聽說過李蘇兩家的事,加上危難之中,李石冒死來救,李江更是親自帶了官兵過來,想起家中的幾個兄弟,石參軍不由的羨慕。
“李縣令和蘇縣令可不止是同科這樣簡單吧?”
這個關係也沒什麼好瞞的,李江解釋道:“我們是兩姨表兄弟,現在更是親家,在下的大嫂是阿文的姐姐。”
還有人迷糊,“那怎麼把你們兩個放在一處排行了?”
“讓諸位見笑了,我們兩家是當一家過的,所以下人叫習慣了,一時也沒改過來。”
那人還要再問,就有人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他當下閉嘴不語,卻慢慢的放慢了腳步走到了後頭,那縣官就低聲道:“這李縣令和蘇縣令從小就父母雙亡,是上頭的哥哥姐姐帶大的,因爲兩家一早定下了親事,兩家就合做了一家,這樣論資排輩,可不就是二爺三爺?”
其他人也豎起耳朵聽着,聞言心中更是疑惑,但也知道此時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回頭再打聽就是了。
這次除了幾位縣官,蘇文還特意請了附近有名望的老人以及客商,旨在告訴大家,定遠縣的土匪沒了,歡迎大家前來投資,更歡迎大家從定遠縣取道,而他蘇文本人也將在這裡至少任五年的官職,除非朝廷要罷了他!
下面各人心思複雜,蘇文卻不管這麼多,他如此表態,算是符合大部分人的利益,後面的一大攤爛攤子也不會丟給別人,他還有什麼需要顧忌的?
後院,王心敏正帶了木蘭去見幾位夫人。
木蘭當時來的時候除了身上的一套短打之外就沒帶什麼衣服了,所以這次來,她穿的是王心敏的衣服,而李石穿的是蘇文的衣服。
王心敏找出一套大紅色連襟給木蘭,木蘭穿上去,因爲挺直的腰背,冷眼看着人的時候不怒自威。
王嬤嬤都差點不敢直視。
來赴宴的夫人除了幾位縣令的夫人,就是蘇文手底下的官員的妻子和定遠縣中排得上號的夫人了,但這些夫人的交際也多是在這幾個縣城之中,初初看見木蘭,都有些嚇着,不免有些拘謹。
木蘭就微微一笑,臉上如春風般拂過,幾位夫人就舒了一口氣,有一個八面玲瓏的夫人就笑問:“這位夫人看着面生,不知是……?”
王心敏就挽着木蘭的手介紹道:“這是我們家的大姑奶奶,過來看看我們家老爺的。”
“原來是蘇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