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給孫方氏上藥,不由問道:“這樣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是啊,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孫方氏也不由問道:“也許只有死了才能結束!”
木蘭看着方氏,嘴巴微動,到底還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在現代,方氏可以報警,可以告孫大寶,可以離婚,可在這裡,這一切都變得不可能。
如果方氏是一味認打的包子,也許木蘭不會這樣熱心,但她不是,她一直在反抗,用自己的方式在反抗,所以她見不得她這樣受苦。
方氏的孃家不在鳴鳳村,而是在離這兒有兩天的路程,在她第一次捱打的時候,她不僅沒有乖乖的被打,反而推開孫大寶,阻擋住他的毆打。
可她越擋,孫大寶就越興奮,男人在力量上有絕對的優勢,那一次方氏被打得很狠,在她能下牀的時候她就收拾東西回孃家了。
只是可惜,在孫家找上門的時候她的年紀不願爲她出頭,甚至將她推給了孫家,之後她才知道,她的兄弟能娶上媳婦就是因爲她嫁給了孫大寶。
之後她就沒找過孃家。
每次被打,她都是默默的忍受,以前她被孫大寶打得肋骨斷掉,現在她已經學會了在孫大寶打她的時候只是受些皮肉傷,最多不夠手腳骨折罷了。
去衙門告官?
妻告夫,不論對錯都要打三十板,拘禁半年,而丈夫打妻子只用坐三個月的勞……方氏不懂律法,但她知道妻子不能告丈夫,而孃家不願爲了她出頭。
本來這事如果是方氏的孃家出面,只要表現出一告到底的態度,方氏就一定能和離,可惜,方家爲了錢把方氏賣了。
和離?在沒有孃家做退路的時候,和離就相當於再被賣一次,下一次的下場說不定比在孫家還不如。
這個朝代有女戶,但也是在無父母兄弟丈夫兒子的情況下,可方氏父母健在,兄弟預計還能活很久。
方氏低聲道:“我在等着,等他死了,我就好了。”
木蘭手一頓,這是個最無奈的方法了。
她看着自己幫着沙袋的手,輕聲道:“你說你要是習了武,能打過他了呢?”
方氏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眼裡露出絕望,用手摸了摸木蘭的頭,低聲道:“傻孩子,我若是打了他,我也就沒命了。”
是啊,妻子要是打了丈夫,情況嚴重的直接要判死刑的。
不不不,甚至不用衙門宣判,鳴鳳村,甚至孫家就可以決定勒死方氏,在這一刻,木蘭才意識到自己生活的地方是古代,是一個沒有律法的社會,是一個家族凌於律法之上的社會。
木蘭給孫方氏上完了藥,就將剩下的都給她,“師傅的藥不錯,你自己收着吧。這裡離外頭不遠,不會有猛獸到這兒來的,你在這裡休息一下吧。”
“謝謝你,木蘭。”孫方氏真誠的道謝。這已經不是木蘭第一次幫她了。
木蘭一笑,算是承了。
趙獵戶揹着身站在另一邊,木蘭和方氏都不知道,她們說話雖輕,但他還是聽到了。
“師傅,我們走吧。”
趙獵戶就頭也不回的在前面走着。
木蘭吐吐舌頭,趕緊跟上。
今天有趙獵戶跟着,倆人決定到深林裡去,只是今天趙獵戶似乎很不在狀況,木蘭見他又放走了一隻狍子,就扭過頭去看他,“師傅,你怎麼了?”
趙獵戶沉默半響,突然問道:“木蘭,你說對女人來說殺人是大罪嗎?”
如果是前世,木蘭自然說是大罪,但現在,在這個時代,對於已經沾了兩條人命的木蘭來說,這個時代的律法有一種白設的感覺。
所以木蘭理所當然的道:“那要看殺的是什麼人,爲什麼殺人了!”木蘭眼裡迸射出兇光。
“那如果是孫大寶那樣的人呢?”
木蘭詫異,認真的看了趙獵戶一眼,思索半響道:“師傅是沒有立場殺孫大寶的。”
趙獵戶點頭。
“可如果我是方大嬸,我說不定會殺了他!”
趙獵戶詫異的看向木蘭。
“與其那樣活着,還不如死了算了,可都是要死,在死之前拉個墊背的,又是害得自己不得不死的人豈不更好?”木蘭知道自己的這個思想不好,可不知道爲什麼,她除了願意在李石面前披露之外,也願意告訴師傅,似乎覺得他並不會介意。
趙獵戶嘴角微挑,“那你覺得方氏是個怎樣的人?”
木蘭心中怪異的感覺更甚,“方大嬸是個堅強的人。”至少她就沒勇氣可以承受到現在。
趙獵戶深以爲然的點頭。
木蘭看他深思的模樣,但這裡實在不是思考的地方,“師傅,要不今天我們先回去?”
木蘭只是試探性的一問,誰知道趙獵戶當即點頭,“好。”轉身就走。
木蘭只好無奈的跟在他身後,今天死在她箭下的獵物爲零,好在陷阱那裡收藏了幾隻野雞,木蘭把一隻給了孫家,一隻給了何陳氏,剩下的提回去給大家補身子了,正好今天李江和蘇文沐修。
而回到自己家的趙獵戶卻認真思索起來,木蘭說他沒立場殺了孫大寶,那他就去找立場就是了。
趙獵戶眼神堅毅起來,他一向是行動派,說做就做。將自己以前寫下來的東西整理好打算過一段時間給木蘭。這四年來,他該教她的都教的,剩下來就要看她自己的領悟和練習了,而他在這裡也夠久了,是應該離開了。
趙獵戶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孫家的那個方向。
木蘭回去的時候,李石正在書房檢查李江和蘇文的功課,完了就問道:“聽說下旬你們要考試了?”
李江點頭,“是,因不久就是秋闈,書院乾脆就出題,全書院一起考一次。”李江看着李石的臉色,覺得還好,就試探的道:“大哥,今年秋闈,要不你也下場試試吧。”
一旁的蘇文連連點頭。
李石頭也不擡的道:“人無信不立!”
蘇文着急道:“那也要看對誰啊,對元家就沒必要。”
李石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教訓道:“不管是誰,既做下了承諾就沒有反悔的道理,更何況,我們這是交易,如今你們還受其恩惠,怎能就翻臉不認?記住,以後若是想要反悔,那一開始就不要做出承諾。不管對象是誰,你都沒有言而無信的權利。”
蘇文忙低下頭去認錯。
李石哼了一聲,“今天晚上不寫夠五十張大字不準睡覺。”
蘇文頓時滿臉苦色,他的假期,他每旬兩天的假期就這麼沒了一個晚上。
李江在一旁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蘇文就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着他。
李江見李石走遠了,就扭頭對蘇文道:“那都是你自作自受的,別算在我頭上。”
“話頭明明是你提起的,你明明也是那個意思,憑什麼就只罰我?”
“那是因爲你夠蠢,誰讓你不把話潤色一下的,白瞎了這麼多的束脩。”
蘇文大怒,跳起來掐住李江脖子,“他是我姐夫,我幹嘛跟他耍心眼!”
李江抓住他的手,“那話也不該說的這麼直白,你又不是嫂子,你說了,大哥自然要生氣。”
蘇文恨得磨牙,卻不得不花費一晚上的功夫將五十張大字寫完,明天交給李石過目。
媛媛和桃子看到兩個哥哥回來最開心,桃子拍着胸脯嘆道:“明天總算是不用去打菜了。”
蘇文滿臉黑線,“合着哥哥的作用就是給你們打菜呀?”
媛媛疑惑的偏頭,“不然你們還有什麼作用?”
蘇文氣得說不出話來,李江扭過頭去。
木蘭在一旁看得直笑,李石就問:“明天還去林子嗎?”
木蘭點頭,“我想去練練箭法。”
“我陪你一起吧。”
木蘭看他。
李石解釋道:“我這幾個月認了不少的草藥,但那些都是炮製好的,我想去看看原生態的,而且採一些藥也能貼補一下家裡。”他現在已經不擺攤,雖然可能明年就可以出診,但還是要在元胡的身邊,算是實習,根本就沒有診費可拿,也就是說兩年內他都沒法往家裡拿東西。
而現在家裡的開銷成幾倍的成長,李石從來不是坐吃山空的人,所以他想要早早籌謀。
木蘭點頭,“那我明天去問問師傅,他對深林熟,而且也認得一些草藥,問他一定能知道在哪裡有草藥。”
這個時代誰都認得幾味草藥,所以李石並沒有起疑。
李石見四個孩子正坐在炕上不知道在玩些什麼,就拉了木蘭的手道:“你隨我來。”
木蘭好奇的跟着他走。
廚房裡飄出一股藥味,木蘭驚到:“你生病了?”
“不是,那是給你的藥。”李石將藥罐拿下來,將藥汁倒在兩個盆裡,有用白開水中和溫度,試了試溫度,就放在木蘭的腳邊,“這是給你泡腳和泡手的,可以保養手腳。”
木蘭驚奇,“你這麼快就會配方了?”
李石輕咳一聲,道:“這藥不是我配的,是元胡……師傅收集的宮廷秘方,說是秘方,但其實這種東西也並不怎麼珍貴就是,貴人們平時也用不着,你泡着吧。”
木蘭當即拖鞋脫襪,“要泡多長時間?”
李石微微扭過頭去,“一刻鐘。”頓了下,又道:“你先泡着,等你泡好了我再過來。”
古代沒鐘錶,木蘭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夠一刻鐘,所以每次都要李石提醒。李石也不以爲意。
據李石所說,這藥水可不僅僅只是美容這麼簡單,還可以調理身體,但作用很微笑,畢竟是泡的,被身體吸收的很少。
但木蘭很滿足了,得知這些藥材都是普通的藥材就更加放心的泡了。畢竟一旬幾十文錢就能美容,還有人幫着弄好,她只需要泡就行的美事她爲什麼不幹?是個女孩子都愛美。木蘭是不會爲了省那點錢就不美容的。
而李石好像就是爲了實現當時對木蘭的承諾一樣,研究了不少的美容秘方,針對木蘭的皮膚和脈象給她做了一瓶杏花白蜜膏,從此以後,木蘭告別沒有保養品的日子,正式在古代擁有了一瓶單屬於自己的保養品。
木蘭一邊拍着膏,一邊暗道:看來李石去學醫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嘛,就看看這一世她能不能健健康康活到一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