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夫人妯娌:“……”
蘇定兄弟三人:“……”
木蘭和李石:“……”
陽陽眨眨眼,感覺氣氛有些微妙,很是疑惑的歪頭看母親,難道他說的不對嗎?
以前他和弟弟不想吃飯,母親都是這麼教訓他們的,只有吃得多才能快點長大,才能做許多事情。
木蘭輕咳一聲,竟然應和兒子道:“陽陽說的也沒錯,孩子還是不要挑食好,多吃些五穀雜糧,自然就長得壯實了。”
蘇夫人撲哧一聲笑出來,點頭道:“你說的沒錯,家裡的幾個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挑食,回頭我一定整治他們一番。”將此事揭過去了。
陽陽就有些沒趣的歪倒在母親旁邊,覺得一點也不好玩。
外面的幾個表兄弟姊妹下棋作畫練字,也有丟沙包玩的,但那是他五歲後就不玩的了,後頭經手幾次也是爲哄弟弟,實在不明白都七八歲了,表弟和表妹們怎麼還玩得那麼開心。
至於那些下棋什麼的,在陽陽看來,那是功課,玩,就是出去,或是爬樹下河,或是騎馬鬥狗,若是還拘在那一處練字作畫,和做功課學習有什麼兩樣?
就算不玩那些,哪怕吹牛,不對,是多交流一些外頭的風俗見識也好呀,但幾個表兄看着年紀比他大,但好似走過玩過的地方還沒他多呢。
保定那麼近的地方,說起百里峽卻一句都接不上,好吧,他們可能沒去過,那蓮池書院呢?那可是讀書人裡有名的書院,就算沒去過,裡頭的一二事物總能說的出來,只看書和聽聞都能猜出一二分來,又怎會一句都接不上?
陽陽覺得還不如回去找賴旭打架算賬呢。
蘇定看出侄子的情緒不高,就拉他到旁邊,對蘇夫人道:“叫酒家上菜吧,我們吃過了飯,你們就看看還有什麼東西要買的。陽陽,隨舅舅來,舅舅和你說幾句話。”
木蘭待要阻止,李石就按了按她的手。
而沈氏和黃氏卻眼色微變,心中震驚,沒想到大伯竟然這樣看重這位小姑的兒子。
那爲何小姑不與蘇家走動?
她們在族親那裡也沒怎麼聽過這位小姑。
蘇定可不管弟妹們怎麼想,牽着陽陽的手就到了最裡間,那是放着實木屏風,厚重的簾子放下來,外頭的聲音就被大部分隔開了,裡頭只有一張軟榻,一張小桌子,還開了一道小窗,將窗戶打開,卻是正對着後頭繁華的一條街,下面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陽陽感興趣的踢掉鞋子爬上榻,直接趴在窗戶上往外看。
蘇定微微一笑,也除了鞋子,盤腿坐在塌上,問道:“你悶悶不樂,是表兄招待不週嗎?”
陽陽猶豫。
蘇定就笑道:“你母親不會說謊,也不屑說謊騙人,在我看來,你的脾氣有三分像你父親,倒有七分像你母親。”
陽陽就驕傲的擡高了頭,“爹爹說,我娘那是光風霽月,無所不磊落。”
蘇定含笑的點頭,“那你告訴大舅舅,你剛纔爲什麼悶悶不樂的?”
陽陽果然不再隱瞞,但這孩子還是比他娘聰明一點,首先申明道:“我說了,舅舅可不許告訴表兄,也不許教訓我。”
蘇定點頭,“你只管說,我不追究,若是說對了,舅舅還送你禮物。”
陽陽不疑其他,老實道:“我就覺得不好玩,表弟表妹們玩的都是我剩下的,表哥表姐們玩的我都是當功課在做的,不當玩,而且表兄們見識有限,也說不到一塊兒。”
蘇定微微一笑,心裡卻道這孩子有些輕狂了。
第一項和第二項還罷,不過是志趣不同,這第三項又從何而來?
“你與表兄們見面不到一個時辰,怎麼就覺得他們見識有限呢?要知道你先頭住在南邊,他們住在北邊,你說的,他們不知道,他們說的,自然也擔心你不知道……”所以蘇定很想知道,這個見識有限的判定是什麼。
陽陽就挺直了胸膛道:“舅舅說的不對,我雖然沒來過北邊,但書籍記錄不少,京城風俗地理我也是讀過的,加上又有賴五爺爺的來信,父親和母親也說過在京城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一些。”
“不止是京城,凡是我叔叔和舅舅走過路過的地方,他們必定會尋一些小物件送與我們,信件必定會給我們寫明那裡的風俗民情,各處好玩好吃的,凡是經了他們的手,過了他們的嘴,我雖沒親自玩過,親自吃過,但還是說得上一二的。”
“我父親常和我們說,讀萬卷書,行千里路,我現在還小,千里路是行了,卻沒能親自領略一下這千里的風光,也不敢說讀了萬卷的書,但百八十卷,加之有父親母親的見識教導在,和表兄們說一說這北國的風光還是做得的,但表兄他們連保定的事都接不上口,難道我非要說起京郊明湖荷塘他才能和我接上口?”
蘇定第一次被這個孩子震撼了,忍不住問他,“聽你這意思,你似乎行了千里路?”
陽陽左臉寫着“舅舅果然是傻子”,右臉寫着“原來表兄笨不怪表兄”,帶着些同情的道:“大舅舅,從錢塘一路到京城,足有兩千多裡,別說是千里,我還一下行了兩個千里了呢。”
蘇定幾乎都要以爲自己很蠢了,看着認真的陽陽,蘇定沒好直接拆穿,只好委婉的道:“你們從錢塘到京城,聽說是先坐船,後行陸路,接着坐船到天津,又從天津拐了彎去保定看你們舅爺爺,到京城,總共花了不到兩月的時間。”
陽陽很惋惜的道:“是啊,足足花了兩月呢,趕路實在是太累了,難怪爹爹說我們小的時候不敢帶我們出門,實在是年紀小,容易生病,在外頭生病可不是鬧着玩的。”
蘇定沉默。
他很想告訴這小子,我年輕時候出去遊學,只在兩省間行走就走了足有八個月,他們從錢塘到京城才花費兩個月,就算是行了兩千多里路,但走馬觀花,能看出什麼玩意?
但陽陽說兒子沒見識的話似乎也是真的。
他三個嫡子,兩個小的不說,嫡長子已經十四,但除了回過錢塘一趟,還真沒出過遠門,而他年輕時候忙着防備父親,忙着戒備三房,還要忙着籌謀蘇家的出路,稍穩定後,朝廷動盪,他又被推到風口浪尖,朝中的事就已經夠他忙活的了,而妻子將內務料理得很好,連帶着孩子的教育,他也大多是丟給妻子,不然就是直接送去書院的。
而現在,他穩坐吏部尚書的位置,不管是政務還是家族,都沒有特別讓他費心思的事了,此時他纔想到,自己對長子的教育的確是缺失的。
蘇定低頭反思自己。
陽陽再道:“而且大表兄性子太過溫潤,根本就鎮不住場子,三表兄說猜拳傳花好玩,表弟表妹們十個裡有六個願意的,但就因爲四個不願意,大表兄鎮不住場子,就沒能辦起來,我爹說了,以後我大哥和二哥是要分出去的,而李家下一任族長一定是我,我不僅要做弟弟們的頭,連帶着大哥二哥以後也要聽我的,不說一定要說一不二,但只要我說定的事,他們就得聽我的,大表兄明明拿定了主意要玩這個,三表兄轉頭就走,二表姐也跟着走了,其他人見大表兄攔不住,自然也不玩了。”陽陽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蘇定,道:“所以我不願意和大表兄他們玩。”
陽陽冷哼一聲道:“三表兄不喜歡大表兄,想要擠兌他,還想拿我做筏子,他以爲我是鄉下來的不懂,哼,這樣的招數都是我玩剩下的。”
蘇定本來是愣愣的聽着,他沒想到陽陽竟然會與他說這麼多,不對,是陽陽竟然都懂得這些了。
他上下打量陽陽,見他與小時候的李石長得差不多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似的,想着,難道李家的基因特別好?
陽陽看着明明沒這麼多的心眼,卻能看到這麼多。
不對,這孩子若是個有心眼的,也不會在才見了一面的舅舅面前說這些話。
看來,聰明是足夠聰明,可惜心眼還是不足。
蘇定腦海中閃過李石和木蘭,心中微嘆,這是承了李石的聰明,卻沒繼承他的心眼,倒是像他娘一樣成了沒心眼的。
蘇定起了逗弄的心思,就笑問:“你說這個招數是多大的時候用的?怎麼用的?”
陽陽就驕傲的道:“那是我八歲上用的,我們村出了一個縣太爺叫劉思成,他有一個妾生的兒子,才那麼大一點,卻整天擡着頭看人,讓我們好不舒服,對他幾個哥哥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哼,他當我們鄉下人好欺負,我就聯合了村裡的孩子們給了他一個難看,叫他過年的時候再不敢出來晃盪,就是對他家裡的兄弟姐妹都不敢大聲了,三表兄玩的那些都是我玩剩下的。”
蘇定眼裡起了笑意,好像被擠兌的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似的,問道:“那若是你要擠兌你大表兄,你要如何做?”
陽陽思索片刻,就沉吟道:“這也不難,我的招數雖然不多好,但至少比三表兄的高明一些。”
蘇定帶着笑意的看着他,鼓勵他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