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這是李石吧?”一個大嬸站在籬笆裡面眼睛發亮的看着李石。
李石坐在車轅上頜首,笑道:“五嬸!”
“哎呀,真是李石呀。”五嬸立馬跑出來,偏大嗓門的朝屋裡喊道:“他爹,快出來啊,李石回來了!”
李石垂下眼眸,他不知道五嬸爲什麼會這麼興奮,但他感覺不是好事情就是了。
五嬸眼睛瞟向馬車裡,笑呵呵的問道:“李石啊,你說你回來就回來吧,怎麼還帶了這麼多的東西?是回來看你太叔公的吧?快,快進去,五嬸給你叫人,啊。”說着三步並作兩步到了對面,隔着籬笆喊道:“他三嬸,他三嬸,快出來,李石來看太叔公來了。”
李石並不阻攔,只是跳下馬車,對車裡的人低聲道:“行了,快出來吧,盹還沒打夠?”
幾人吃過了飯都想睡覺,就窩在馬車裡打盹。出門在外,李石無時無刻不保持清醒,所以就坐在車轅上與馬車伕一起吹風,現在再多的瞌睡也醒了。
李江和蘇文撩開車簾子跳下來,然後才從裡面接了媛媛和桃子下來。
五嬸眼角的餘光一直注意着馬車的動靜,見上面跳下幾個孩子就微微一愣,她馬上認出了李江,只是另外兩個孩子卻不認得,又見馬車裡遞出不少東西,眼角一亮的同時又不由的疑惑,馬車裡還有人?
木蘭就掀開簾子跳下來。
五嬸看見木蘭就眉眼一跳,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見她十一二歲的年紀,長得苗苗條條,皮膚微黑,可五官很耐看,倒是難得的美人,至少她覺得若是再長大些村裡就沒有比她長得更漂亮的了。
木蘭大方的任由她看,甚至還衝她笑了一下。
倒是讓五嬸有些尷尬起來。
這個時候三嬸才從屋裡出來,看到李石也並不驚訝,只是笑着上前開了門,道:“原來是石兒回來了呀。”眼睛在幾人身上一劃而過,目光就停留在了木蘭身上,疑惑的問道:“這幾位是?”
李石就讓出木蘭,鄭重的介紹:“三嬸,五嬸,這是父母爲我定下的妻室,這是妻弟蘇文,這是妻妹蘇桃。”李石回頭道:“快見過三嬸五嬸。”
木蘭帶着弟妹上前行禮,“見過三嬸五嬸。”
三嬸審視了她一下,微微點頭,“進來吧,你太叔公年紀大了,每天中午都要午睡,你先坐一會兒,等你太叔公醒了再說。”
五嬸則詫異的看着木蘭,眼裡帶出些敵意。
木蘭不解其故,但也不多放在心上。
幾人帶了要送給太叔公和族裡的禮物進屋,五嬸也跟着蹭了進去。
三嬸雖然很看不慣五嬸沒臉沒皮的樣子,但也不好趕人,就任由她進來了。
落座後,三嬸就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木蘭,垂着眼皮問道:“石兒是什麼時候成親的,怎麼也不和族裡說一聲?不說我們要參加,就是你媳婦也要上族譜啊。”
李石恭敬的回道:“回三嬸,我與木蘭只是定親了,還沒有成親。”頓了頓,又道:“且木蘭年紀也沒到。”
三嬸臉上這才帶了淡笑,點頭道:“這纔是讀書人的道理,做什麼事都應該以家族爲重,可不能饒過家族去。”
木蘭眉眼一跳,李石只是應是。
底下的四個孩子都有些不舒服,都覺得對方有些狗拿耗子。
蘇文和蘇桃對李氏沒什麼感情,而李江對家族也沒多少記憶,見他們用這樣的語氣說李石和木蘭的婚事,心裡覺得很不舒服。
畢竟,李石和木蘭一直是父親和母親的角色。
更不用說媛媛,她連母親的臉都不記得長什麼樣了,只把木蘭當做母親,怎麼可能任由別人這樣說,當下面上就露出不悅來。
李江就拉了一下她的手,就算是不悅,也要放在心裡,不然做什麼事都不方便。
媛媛就忙收斂了神色。
三嬸這才轉頭問木蘭,“姑娘是哪兒的?”
“是蘇家莊的。”
“蘇家莊?”三嬸故意沉吟了半響,問道:“是離這裡不遠的蘇家莊?”
木蘭點頭。
三嬸就擔憂的嘆了一口氣,責怪的看了一眼李石,“你爹孃也真是的,你們兄弟本來就難,怎麼還定了……聽說蘇家莊全是佃戶呢。”
木蘭就擡頭直直看向三嬸,突地展顏一笑,三嬸一愣,就聽木蘭柔聲道:“是呢,以前蘇家莊大部分都是租別人家的地種,嗯,就和現在三嬸家一樣。”
三嬸臉色就沉了下來,“你這是什麼話?”
木蘭吃驚,有些無措的看向李石和李江,“原來三嬸家沒有租別人的地種啊,那是我記錯了?怎麼入村的時候就聽人說三叔才帶着人去交誰家的租了。”
三嬸臉上更難看了,卻又不能反駁,只能強笑兩聲,辯駁道:“那和蘇家莊的佃戶不一樣。”
木蘭鬆了一口氣,點頭笑道:“我就說嘛,看三嬸的樣子也不像是需要佃地來種的,我們那樣的窮苦人家纔會租別人家的地種。”
蘇桃就在一旁不滿的嚷道:“姐,我們家很早以前就不租別人的地種了,現在只租給別人種。”
木蘭不在意的點頭,“可到底還是租過別人的地呀,一次是佃農,在別人的眼裡一生都是佃農。”
三嬸忍不住眼睛冒火的看向木蘭,可木蘭好像只是純屬感嘆,並沒有其他的意思。胸中的那股火發不出來。
李石一直低頭含笑的聽着,並不阻攔。
五嬸乾笑了兩聲打斷他們的話題,打聽道:“我聽說石兒在府城買了地,置了房子?”
“五嬸怕是聽差了,小子哪有那個能力在府城買地置房?不過是在附近村子裡買了幾畝地,起個地方住罷了。”
五嬸滿足了,她就說嘛,老二家的兒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就算再大的能耐也只是一個童生,怎麼可能在養弟弟妹妹的同時還買地置房?
五嬸又問起木蘭家裡還有什麼人,現在住在哪裡,怎麼和李石一塊兒回來了?
木蘭一一答了,得知木蘭父母也是在那一場天災中死亡,現在只有她一個人帶着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甚至是和李石住在同一個村裡,臉上就帶了兩分輕色。
世人看女子,一個是看她們的丈夫,一個就是看她們的孃家,現在木蘭只是和李石定婚,並沒有成親,所以看的還是木蘭的孃家。對於沒有父母的女孩,大家都是輕看幾分的。
三嬸就皺眉道:“石兒你也真是的,木蘭年紀小不懂事,你年長几歲,難道也不懂?皺眉就和木蘭一塊兒回來了?該把人送到蘇家莊再回來纔是。”
李石道:“小子打算忙完了這邊的事就帶着木蘭去蘇家莊。”
三嬸還要開口說教,媛媛就突然插嘴道:“三嬸,太叔公好像起來了。我剛纔聽到太叔公叫人了。”
三嬸臉上的笑容一僵,“媛媛聽錯了吧?”
媛媛很肯定的道:“沒聽錯,我就是聽到了,三嬸不信去看看?”
其實太叔公根本就沒睡,而李石等人也知道,桌上的菸灰缸還燙着,既然三叔等人不在家,那總不能是三嬸抽的吧?幾人不過爲了給對方面子,這才假裝不知道的周旋了許久。
三嬸進屋去,良久,才扶着一位老人出來。
李石趕忙帶着衆人起身立到一邊。
太叔公就坐到了上首,擡眼打量了李石一下,欣慰道:“好,好,石兒越發出息了,我聽說,你這次回來帶了你父母回來?”
李石忙低頭應是。
太叔公點頭,“那回頭就讓族長選一個好地方葬了吧。”又叫了李江上前問了一些話,對立在一旁的木蘭和蘇文等皆無視。
木蘭就很奇怪,照她對李家莊的理解,太叔公沒有這樣做的理由啊?
而李石在三嬸態度有異的時候就猜到了,村裡的人怕是知道他考中秀才的事了,而族裡對他的這門親事不滿,或者說,是對他住在外面不滿。
果然,太叔公很快就說到李石戶籍的問題:“當初是迫不得已,你才落戶在府城,可那到底形單影隻,不比在這裡有家族照料,我看,趁現在天下太平,還是趕緊將戶籍遷回來吧。你家的房子族裡一直給你們留着,回來修繕一番就能入住。”
李石沉默了片刻,方道:“太叔公,小子也知道孤身在外不好,好在鳴鳳村裡的左鄰右舍都很友好,倒是幫襯了我們不少。”
太叔公就不悅道:“他們能幫你的難道族裡不能?難道他們還能像族裡一樣這樣幫襯你?”
李石輕笑的解釋,“只是那兒離府城近,江兒和阿文要讀書也方便些。”
“回到村裡依然可以上學,而且表現得好族裡還有獎賞不是?”太叔公一一拆招。
“可他們是在松山書院上學,再回到村裡的學堂上,只怕不妥。”
三嬸心中不悅,“怎麼就不妥了?你別忘了,你爹和你都是從村裡的學堂上出去的。”
太叔公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胡說些什麼?你知道松山書院是什麼地方嗎?”就回過頭來頭一次正式打量李江和蘇文,抽了一口旱菸道:“我只隱約聽人說石兒中了秀才,那江兒也入學了?”
“是,江兒今年春考上了童生,阿文比江兒還要厲害些,也同樣考了童生。”
太叔公就看着阿文,笑問:“蘇家的小兄弟今年多大?”
李石笑:“九歲了。”
太叔公的手就一抖,激動的,李石十歲中童生就被他們族裡奉爲神童,那蘇文九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