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萬臉上帶着得色,那四家被抄,他肯定是最高興的人之一,他與韓舉人有仇,而那四家從來是抱團,雖然彼此間也有摩擦,但面對他時一向是一致對外,十年下來,雙方摩擦不斷,其中恩恩怨怨自不必說。
當時收到那樣的紙條,他幾乎要魂飛魄散,不過到底在海上闖蕩過,要命的事情也不是沒遇到過,當時他當機立斷就將家人藏了起來。
當初建這房子的時候他就挖了一條通向外面的通道,那條通道並不遠,直到隔壁街另一處院子,那院子他買下後就一直空閒着,就是預備出事的時候用。
但他一送走家人,越想就越不對勁,就帶了家丁回去,結果就碰到了埋伏在他家的付侗。
當時情況危急,只付侗這邊的人根本應付不來,已經付出了這麼多,付侗自然不願意就此放棄,看到黃金萬身後的家丁,付侗就將利弊與他說了,和黃金萬一樣,對於壓在上面的韓家等四家,他也是無比的厭惡,這可是落下他們的千載難逢的機會。
兩人一拍即合,準備了火箭和各種東西扔下去幫木蘭他們轉移視線。
在對方人越來越多,甚至有人過來馳援的情況下,付侗和黃金萬都快要自保的撤了,李石就帶着官兵到了,那一刻,付侗和黃金萬都聽到了心底的雀躍。
可知道賴五的身份之後,兩人就覺得自己是多麼的膚淺了,他們似乎只將目光定在南陽縣和附近幾個縣,可賴五的身份卻讓他們覺得他們的成就可以不至於此。
李江來南陽縣也不短了,這兩年的鬥法他們都看在眼裡,李江是真的清正廉潔,這樣的人他們欣賞,雖然心裡有時候會罵娘,但此時依靠着他說不定能走得更遠。
李江也能猜到他們的心思,嘴角一挑,與他們把酒言歡。
知府大人很高興的恭喜李石,“聽說皇上在朝中嘉獎了李縣令。”
李江謙遜道:“他爲一縣縣令,皇上能不追究前錯已經很不錯了。”
“他還年輕,年輕人哪有不犯錯的,而且我看那事也怪不得他,就是我,也未必能料到會有這樣的事的。”知府大人站在山峰上,看着下面已經漸漸化開的雪,頓時覺得心中的鬱氣都一掃而光,側頭對李石笑道:“多虧了德勝醫館的幫助和李先生留下預防冬瘟的法子,不然整個冬天只怕更加難過了。”
其實他更想感謝的是德勝醫館的牽頭捐糧捐藥,帶動了府城不少人家,不然只靠府城的存糧,是可不能維持住這些花銷的,當然,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若是要說出來則是給德勝醫館添麻煩了。
“這是德勝醫館應該做的。”李石擡頭看天,見萬里無雲,心中頓時開闊,“看來未來幾日也定是大晴天了,災民們也可以疏散了。”
“欽天監也是如此說的。”
倆人此時是站在大悲寺後頭的山峰上,感慨完人生,兩人慢悠悠的下山。
鍾先生累死累活的給災民看病,看見悠閒的李石頓時火冒三丈,也顧不得給他留面子,當下挑起來就揍他,“好你個臭小子,只說一聲有事就跑走,這麼多天才回來,回來也不來接班,你是想累死我?”
李石臉上有片刻的僵硬,知道鍾先生的老脾氣又犯了,忙作揖道:“是學生的不是,先生一直在山上?”
鍾先生的臉很臭,狠狠地踢了李石一腳,咬牙切齒道:“你以爲呢?”自從他三十歲後他就沒這麼忙過了,結果老了,老了還要受這樣的罪,要不是看這事是德勝醫館負責的,他早撂挑子走人了。
知府大人知道這幾日多賴鍾先生帶着底下的大夫給災民看病,也忙跟着李石安撫他。
等到知府大人走了,鍾先生才臭着臉道:“李江沒事了?”
“是,多虧平陽侯幫忙,不然只憑我們八百人馬只怕抓不住人,反而會傷了人質。”
鍾先生臉色稍緩,“吃一塹長一智吧。”目光掃了一圈,就往後走,“跟我來,有話與你說。”
鍾先生找了一開闊的地界,確定附近沒人,就緊皺着眉頭道:“你得想個法子了,我們德勝醫館太過出彩,不僅壓得府城的醫館沒法擡頭,江南其他地方的醫館也對我們滿懷介意,一旦他們聯起手來,我們都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鍾先生雖然自負自己的醫術,但在商場上,有醫術是沒用的,最重要的是有腦子,德勝醫館若是慢慢發展,也不是不可能取代爲首的醫館成爲領頭軍,但現在德勝醫館纔開幾年?
日子還短,勢頭卻強,行業裡有不滿的是預料之中的事,而且德勝醫館的名聲太好了。
想到這裡,鍾先生就狠狠地瞪了李石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當年他訛過他們銀子的事讓李石對義診特別的堅持,這兩年,眼紅德勝醫館生意的有,嫉妒德勝醫館名聲的有,加起來,對付德勝醫館的人就不少了。
鍾先生頭疼起來,早知道當初就不跟李石要這麼多的診費了。
“我看這幾天上山義診的大夫和醫館越來越多,這本是好事,但他們一直將德勝醫館排斥在外,更是特意找麻煩,若不是知府大人看得牢,只怕兩邊早發生衝突了。你得趕緊想個法子,不然我們的醫館開不了多久了。”
這種情況在李石牽頭捐獻物資和打頭義診開始就預料到了,“先生放心,這件事知府大人會幫我們解決的。”
“你就這麼信任他?”
“當然不是,就算他不履行諾言,平陽侯也剛剛從府城離開,雖然有唯親的嫌疑,但我們所作所爲並沒有造假不是嗎?”
“好小子,野心不小啊!”鍾先生開懷一笑,連日來的陰鬱消除。
他既然已經決定做了,自然要做得更好!李石眼裡閃過光芒,看着腳下的山峰,胸中升起一股豪情,他的仕途雖然斷絕,卻不代表沒有其他的路可走。
疏散掉災民,府城上下的官員都是一鬆,知府看着底下眼底冒青的屬下,就排班讓他們輪流休息,而自己則寫了摺子彙報朝廷。
其中有他們賑災以來的全過程,附帶了捐獻物資的名單,德勝醫館捐獻的東西雖然比不上其他家,但因爲是它打頭,所以赫然寫在第一個,在奏摺中,他又重點突出了李石的功勞。
而此時,朝廷已經爲賴五的一封摺子吵翻了天。
賴五到保定與鄭參將交接,讓他將犯人押解進京之後自己連夜寫了摺子。
他將人一路追到錢塘的時候就打定了主意今年無論如何要回去祭祖遷墳,因此在錢塘稍做休息的時候他就給皇上寫了請假的摺子。
幾位將軍之中,陸陸續續都榮歸故里轉了一圈,只有賴五一直南征北剿,不得停歇,現在建國都三年多了,孩子都出生了,卻還沒有回去祭祖過,皇上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想到現在宇內匪患已肅清,大筆一揮就同意了賴五的請假。
這次賴五寫摺子則是彙報路上的民政情況,這也是他當初南下追剿叛逆時的任務,無非是看地方上的官員是否執行了皇帝的政策。
其中難免就要說到府城,賴五就大誇特誇李石,最後還在後面註明了他與李石的關係,明着告訴皇上,雖然他們有親戚關係,但他們一點也不避諱,因爲李石實在是太能幹了,可惜能幹的人當初拜師學藝的時候說了不入仕,不然這樣的人當官一定可以造福一方百姓,可現在看來,不管他當不當官,金子都是會發光的,他還是造福百姓了。
賴五從小就不識字,現在他認的字還是後來跟着軍師和皇帝學的,學了十來年,雖然十個裡面還有三倆個錯別字,但還是能看得懂的。就是措辭太糙。
皇帝收到賴五的摺子,打開看到他狗爬式的字,抽了抽嘴角,通篇看了下去,對於那些錯別字他已經習以爲常,怎麼說他也是他的半個師傅。
皇帝看完就明白了賴五的意思,想了想,覺得李石不能當官的確可惜,但他實在不想與李石木蘭見面,那讓他在民間也不錯,一樣是造福百姓,心裡拿定了主意,就將摺子發下去給衆人看。
文官很看不慣賴五這種任人唯親的行爲,因此想也不想就上前參賴五。
與賴五看不對眼的武官本來也想上前,看到文官這樣,頓時改了主意,大着嗓門道:“那李石有本事,平陽侯舉薦他怎麼了?難道就因爲李石是平陽侯的侄子就不能舉薦不能用了?那這還有什麼公平可言?我可沒見你們老子在這裡當官,自己就不當官,或是兒子就不當官的。”
“就是,何況平陽侯也沒說讓李石出來當官,摺子上可說了,李石不當官,他做了這麼多好事還不許平陽侯誇誇?”
就有人小心的扯一下他的衣袖,“你到底是哪邊的?”
武官一噎,上面的皇帝就看着底下的人吵成一片,等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方道:“行了,若那李石的確做了這許多好事,嘉獎一番也在情理之中,如果天下多一些這樣的人,何愁不興盛?若平陽侯誇大,李石並沒有做這些事,那平陽侯的確有不察之罪。御史臺與吏部發信問問錢塘,李石在錢塘的爲人處事吧。”
李石的爲人處事再沒有比皇上更清楚的人了。
下面站着的軍師嘴角微微一挑,瞬間明白了皇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