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星正巧往這邊送貨,誰知道竟然就遇到了這事,蘇文將楊家一家人及妻兒一併交給他帶走,不拘去哪裡,總之全憑墨星做主,只一件,保住所有人。
王氏想留下,蘇文就道:“嘉兒還小,鳴兒如今在錢塘,妞妞還沒嫁人,你放心得下嗎?”
王氏張了張嘴,蘇文就道:“若是姐姐,她一定會想也不想的就轉身去保護孩子,心敏,我是大人了,可以保護自己,但我們的孩子還需要我們來保護。”
王氏的眼淚嘩啦啦的留下來,抱着蘇文痛哭道:“你要活着,你一定要活着。”
蘇文點頭,“我一定會活着的。”
楊老夫人和楊夫人留下了,楊都司住在他這兒,更多的是爲了防止奸細謀害,但肯定會有人來探望,爲了不引人懷疑,楊老夫人與楊夫人留下自然更逼真。
蘇文將蘇府的事情全權交給了倆人,全身心的投入到守城之中。
楊都司傷重昏迷後對方攻城的攻勢加大,蘇文一連五天都睡在了城樓上。
五天的時間,這邊守城艱難,損失慘重,對方也照樣疲軟無力,兩邊暫時膠着了下來。
蘇文微微放鬆下來,巡視一圈卻不見了副都司,問身邊的兵衛,“副都司呢?”
“小的不知,副都司從兩個時辰前就不在這兒了。”
“小的知道,副都司回家去了,我給大人送午飯過來時看到副都司往他家的方向去了。”另一個兵衛答道。
蘇文心中劇跳,“那跟着副都司的人呢?”
倆人茫然的對視一眼,搖頭道:“我們今天都沒看見副都司身邊跟着人啊。”
蘇文眼眩暈了一下,抓緊了護欄,“快,傳令所有的兵士馬上戒嚴,再派一隊人馬前去城門口守城,着令顏將軍守住城內兩道防線,請其他幾位將軍速到城樓來,快去!”
周圍的兵士感染到蘇文的緊張,來不及多問,領命飛奔而去,蘇文轉身抓過一人,道:“快去通知助戰的百姓,準備開水,投擲的石頭及生石灰水,快!”
等所有人領命而去,蘇文才感覺到自己手軟腳軟,他在心中拼命的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測,楊都司也只是猜測,對方位高權重,不會這樣做的……
蘇文才轉身上到城樓的一半,就聽到城門口那裡傳來喧譁聲,他面色一變,甩開墨香的手,飛跑上城樓,往下一看,城門竟被打開了一扇,守在外面的五千敵軍蜂擁而入,蘇文面色大變,叫到:“來人,弓箭手掩護,往下傾倒開水,生石灰水,快!砸石頭,射箭,快呀!”
“讓三營的人去支援城門口……”蘇文幾乎力竭的叫到,城門失守,蘇文緊握拳頭,轉身與助戰的百姓一起往下倒生石灰水,墨香也顧不得在他身邊保護,轉身拿起石頭往下投擲,城樓上的瘋狂殺戮讓敵軍損失慘重,總算是阻擋了對方入城的速度,但同時也激怒了對方。
進城的人中分出一部分攻上城樓,蘇文站在城樓上獰笑一聲,一邊叫人不斷的從城樓上阻擊進城的敵軍,一邊帶着人迎面殺上城樓的敵人,爲了吸引仇恨,他讓人守在樓梯口,弓箭手只管往下射,這樣,那些上來的敵軍還沒走到一半就死在了箭下。
這無疑讓敵軍更怒,幾乎分出三分之一的兵力攻打城樓,跟在蘇文身後的閔參將大驚,“大人,如此下去,城樓將保不住啊。”
“所以,我們就與城樓共存亡吧。”蘇文臉上滿是戾色,緊了緊手中的刀,低聲道:“他們攻入了城門,你覺得現在這城樓還有多大的用處?我們亡了,若是能拉下他們,讓城內的人關閉城門,那河間府還在,城樓自然也有人把守。”
閔參將心中一蕩,大喝道:“大人放心,將在城在,城破將亡!”閔參將轉身揚手道:“兒郎們,爲了我們的家人,我們與這羣夠娘養的拼了!”
“拼了!拼了!”城樓上的士兵百姓紅着眼大吼。
等到敵軍好容易越過弓箭的射區,迎面撞上的就是大刀。
蘇文帶頭衝在了前面,閔參將吃驚的看着兩刀收割一個人頭的蘇文,沒想到他竟身帶功夫。
而在城樓的另一邊,墨香幾乎殺紅了眼,他只想快點到三爺身邊去,他剛纔就不應該離開三爺身邊……
城樓最後沒失,而進入城內的敵軍也被顏將軍佈防的防線扛住,另兩位參將則帶着人衝到了城門口,以半數人的代價關上了城門,然後,河間府城內的百姓都拿起了武器開始清理城內的敵軍,直到夜晚來臨,進城的敵軍全都伏誅纔算完。
蘇文兩刀中有一刀傷及要害,臨昏迷前,他下令衙役逮捕副都司,將人關押在大牢中,由河間府有名的冷麪薄司使親自看守。
蘇文信任他,是因爲薄司使一家老小全死於北蠻人手中,現年五十二歲的薄司使還是本地人,由他看守,比交給顏將軍看守還要穩當。
蘇文才交代完就昏迷了過去,之後陸陸續續的醒過來,交代了楊都司和自己的懷疑,將事情全都交與顏將軍統管。
蘇文昏迷第二天,敵軍全面攻城,就在顏將軍等人以爲大勢將去之時,大同府的援軍總算是到了,整個河間府頓時一鬆,百姓們痛哭失聲。
城外的攻勢慢慢弱下來,敵軍退出二十里觀望,兩軍膠着下來。
戰事雖然暫時平息了,但城內的氣氛卻開始怪異起來。
這一次,河間府雖然頂住了,卻也損失慘重。
兩萬兵馬,最後剩下來的不到三千人,其中所有人身上都帶了傷,百姓死傷達到四萬八千三百二十八人,其中兩萬一千人三百二十六人已經死亡,其他身上都帶着傷,重傷者達到剩下的一半。
這樣慘重的損失得有人來承擔責任。
最要緊的是,敵軍是兵臨城下才被發現的,五萬人,就算河間府外面山高林深,容易藏匿,也不可能敵軍潛入五萬人而不被發現,何況,城外還有兩道防線。
副都司是內奸,但這麼大的責任他顯然是背不起來的……
而前來支援的大同府將領也有自己的思量。
所以,強敵未退,城中的氣氛就已微妙了起來,墨香既是蘇文的管家,又是他半個幕僚,因此敏銳的察覺到那些人的心思,竟是要將三爺推出去擋槍。
副都司是真內奸,他又是孤家寡人,他死了也就死了,三爺卻是爲守城才變成這樣的,功勞被搶也就算了,竟然還被套上黑鍋?
墨香跪在李石面前恨聲道:“他們雖想讓三爺頂缸,只是三爺抗敵卻是全城百姓都看在眼中的,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對付三爺,正好太太聽說圍城之難已解,就回來了,小的將三爺交給太太照顧,就回來報信了。”
“老爺,三爺如今昏迷不醒,只能您與二爺替他張目了。”
“你家太太回來,是獨自一人,還是帶了孩子?”
“太太只帶了一個老嬤嬤與兩個護衛回來,大小姐與八少爺託付給了楊家的幾位公子奶奶。”
木蘭鬆了一口氣,看向李石。
李石拍了拍她的手,道:“別怕,墨星還在,他是個穩重的,這些年走南闖北,見識也不淺,護住兩個孩子應該不成問題。”
木蘭鬆了一口氣。
蘇文已經受傷,而這裡離河間府太遠,等李石趕到那裡去救他,黃花菜都涼了,而據墨香說,河間府如今最好的大夫就在蘇府中,根本用不到李石。
現在最主要的是如何拖延住時間。
能夠爲蘇文洗清罪名的只有他自己,只要他醒過來才能說明一切。
只是這裡遠離河間府,他們不知具體原因,更不知如何應對,所以李石對趕回來的李江道:“我打算去一趟河間府,順便去一趟京城,據墨香所說,阿文受傷嚴重,就算救過來,只怕短期內也恢復不了,那我就要將他接回來療養了。”
李江只覺得心被火燒似的,“大哥,阿文的傷真的不要緊嗎?”
“於大夫的醫術不弱……”李石也希望沒事,可墨香沒當着木蘭的面說的是,其中一刀傷在左胸,於大夫當時就說活過來的可能性很低。
這也是墨香丟下重傷中的蘇文跑回來的原因。
如果蘇文真的出事,就只能盡全力保下王氏和幾個孩子,不然,他一旦出事,還不是任由人潑墨倒污水。
延誤時機敗仗的,重者軍法處置,家屬流放,輕者發配,家屬同罪或發賣教坊。
就算蘇文身死,這個罪名若是落實,王氏和他們的三個孩子依然在受罰之列。
李石與李江都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這次去河間府,他不僅要澄清套在蘇文頭上的罪名,還要將他們一家接回來。
“你留在家裡,看住你嫂子,阿文的事我只告訴了她大半,就是怕她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來。”
李江點頭,“大哥放心,我會照顧好家裡的。”
李石叫人即刻收拾東西,蘇鳴聽到消息,直接從書院裡逃課跑回來,眼睛通紅的看着李石,“姑父,伯伯,我父親真的要死了嗎?”
李石面色一沉,喝道:“胡說些什麼?你父親不過受傷,是誰在你面前亂說,詛咒你父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