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哈了一口氣,步履匆匆的下山,纔到何家門口,遠遠的就看見木蘭蹲在菜園子裡拔草,一邊還踢踢腳下的兔子,罵它們盡吃菜不吃草。
李石微微一笑,揹着揹簍上前。
木蘭擡頭見他,就起身道:“你回來了。”
李石點頭,見院門緊閉,就微微皺眉道:“江兒他們四個呢?怎麼不出來幫忙?”
木蘭抓着草的手微緊,李石注意到她這個動作,隔着棘,從縫隙裡仔細觀察她的臉色,問道:“怎麼了?”
木蘭嘆了一聲,幽幽道:“我們村傳出消息來,說是我舅舅有消息了。”
李石沉默。
他知道,木蘭一直想找自己的這個舅舅,而李石也聽說了兩家的一些事,兩家感情的確不錯。
當初聽說木蘭舅舅家被髮配到遼東,還哭了好幾次。
“確切嗎?”
“就是不知道,才叫阿文去看看的。”木蘭蹙起眉頭,“這麼多年過去了,遼東又苦寒,也不知道是否還活着。”
李石只能說,“舅舅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說了這麼一句,李石才慢慢地饒回到大門,進門將揹簍放下,開始着手處理手中的藥材。
木蘭也從後面院子開的小門裡進來。
李石就從揹簍底下掏出一根野山參給木蘭看。
木蘭驚喜的捧着問道:“好大呀,這是多少年的?”
“年份不太長,也就五六十年吧。”
木蘭雙眼亮晶晶的,“那也很不錯了,值不少銀子呢。”木蘭心中暗算,估計得有七八兩銀子,比得上她進山大半個月了。
李石將它收好,道:“回頭我曬好,我們自家留着,以後要有急用也不用再去藥店買。”
木蘭點頭,如果去藥店,這東西起碼貴上一倍,而且就算以後要用銀子再拿去賣就是了,這種東西總不會太過損價。
木蘭幫忙將藥草揀出來放好,這些年她也看了一些醫術,加上有李石的指點,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李石低頭就看到木蘭優美的脖頸,微微有些不自在的瞥過臉去,偏偏又有些想看的回過頭來瞄了一眼。
木蘭去年及笄,今年也有十六了(雖然沒滿),他們的婚事也應該提上日程了。
想到這兒,李石暗暗決定,晚上就和木蘭商量一下,她要是也沒意見,就該去叫媒婆和請村長幫忙了。
兩邊村子裡的人也要請,雖然不知道他們李家莊的會不會來,但以蘇家莊現在對蘇文的重視,多半會派人過來。
那樣,等到吃酒席,木蘭也該滿十六了。
李石打定主意就做,當下看向木蘭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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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見李石目光有些炙熱,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纔要問什麼,就聽見大門響,忙起身過去看。
桃子已經和媛媛咋咋呼呼的進來了,看到木蘭,就高興地叫道:“姐姐,姐姐,是舅舅,舅舅家找到了,還給我們送了東西來呢。”
木蘭眼睛一亮,擡眼朝蘇文看去。
蘇文也難掩激動,狠狠地點頭道:“是啊,姐姐,村裡人說得很清楚,就是舅舅寫了信來,託了城裡的鏢局給我們帶了東西,舅舅指明要我們拿戶籍去拿。”
錢舅舅當年離開的時候蘇文年紀還小,只能隱約記得他有一個舅舅對他挺好,但木蘭常在他們耳邊唸叨當年錢舅舅對蘇家的恩情,所以他心中對這個舅舅感情也挺深,聽說找到舅舅了,立馬回來告訴了姐姐。
木蘭就回頭衝李石一個勁兒的傻笑。
李石也有些高興,就上前拉了木蘭道:“我們快去拿戶籍去鏢局看看你舅舅都給你們寄什麼東西過來。”
古代送信可以通過驛站,傳遞物件雖然也能通過驛站,但多有丟失,他們這些小老百姓又不能跟驛站理論,往往只能吃啞巴虧。
所以大家給親人送什麼東西,或送要緊的信件都喜歡託鏢局代勞。
鏢局每次走鏢除了大型的貨物外往往會順路給兩城的居民捎帶些東西,當然,也是要收錢的,但都有標準,幾文錢到幾兩銀子不等。
捎帶信件是最便宜的,大件和貴重的東西就比較貴。
一般能出來做鏢局的,除了有幾分本事,就是信譽不錯,所以大家都放心。
古代就這點好處,特別重信。
錢舅舅給木蘭和蘇文桃子寄了一個小箱子。
他們憑戶籍拿到箱子後,李石就給鏢局的人塞了幾十文錢,打聽錢舅舅一家在遼東的生活。
鏢局的人也不客氣,當下細細地說了。
錢舅舅一家現在是在軍隊裡做工匠。
木蘭呼吸急促,“可知是什麼戶籍嗎?”
鏢局的人憐憫的看了他們一眼,道:“是奴籍,不過我聽說他們家在軍隊裡很得用,非常吃得開,大兒子現在在什麼校尉底下伺候,以後若能上戰場立功,那肯定能轉軍戶。”
木蘭扯了一個難看的笑,腦海中只閃過當年錢舅舅說要轉商籍的爽朗和自信。
李石知道木蘭難受,但還是細細地打聽,具體到他們住哪裡,平日用些什麼飯都打聽清楚。
鏢局的人自然不可能知道這麼清楚,只將遼東那邊的習俗說了一些,比如現在遼東熱得人只能穿一件麻衣,卻還是吃大燒餅,每到吃飯的時候都熱得跟下雨似的,晚上卻又冷下來。
到了傍晚,衆人才帶了一隻箱子回去。
箱子裡是三套衣裳,兩件女裝,一件男裝,很有遼東那邊的特色,錢舅舅信裡說是給木蘭蘇文和桃子的,還說不知道錢氏有沒有再生孩子,所以不好多做。
在衣服中間,卻是一個小小的包裹,裡面是十兩銀子一錠的銀子,整整五錠。
木蘭握緊那些銀子,眼淚就啪啦啪啦的往下掉。
錢舅舅說他不知道蘇大壯和錢氏這幾年過得怎麼樣,不過這幾年他在遼東過得不錯,他和兩個兒子在軍隊裡都有不錯的活計,每年不單工錢,連賞錢都不少,平時又還能接一些私活,所以攢了不少錢,而前不久,舅母又給錢舅舅生了一個兒子!
錢舅舅一直在訴說自己在遼東那邊的生活和對錢氏一家的擔憂,直到最後,才盡力用一種平淡的語氣說他們的母親在八年前就過世了,埋在了京城外的一個小山坡上。
這下連蘇文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八年前,正是錢舅舅一家被流放的那一年。
外婆是怎麼死的,幾個孩子根本不敢往深裡想。
木蘭哭腫了眼睛,第二天才讓蘇文等出去打聽近日可有鏢局或商隊去遼東。
幾人都不怎麼抱希望,這幾年一直在打仗,遼東那邊現在雖然太平了,但去遼東的路一直不怎麼太平,願意跑這條道的人很少。
果然,蘇文和李江跑了一圈,得到的回覆都是今年都不跑遼東了。
而他們不敢找驛站。
要知道他們可是給遼東的軍隊送信的,搞不好,會被以叛亂謀反的罪名給抓起來的。
四年前,也不知道哪條神經搭錯,不僅是藩王,各地百姓都揭竿起義,遼東的軍事力量一直不弱,雖然沒有跟着起義,卻也沒有聽從朝廷的調令,一直消極抗敵。
終於,兩年前,遼東也舉起了反旗,這是第一個不以“清君側”的名義起兵的將領,而是直接告知天下,當今不仁,是爲昏君,百姓塗炭,他要代而取之。
當然,他不可能就突然這樣說,而是經過一系列鋪墊和上天的示意的,而這番話是他的下屬替他說的。
遼東的那位現在纔是真命天子。
現在各地混戰一片,遼東的那位直接逼近帝師,聽說現在離京城也就兩三個城了。
但就是這樣,南邊這一片還是在那位皇帝的統治之下,李石和木蘭都不敢保證,那些官員爲了討好當今會拿他們這些小羅嘍冒功。
木蘭只好按捺下心情,打算找到人要去遼東的時候再給錢舅舅送信。
木蘭激動了幾天,這才平復下心情來。
李石松了一口氣,在一個月亮風高的夜晚,李石仔細的穿戴好後方輕輕地敲了敲木蘭的門。
木蘭正看書,打算看完這幾夜就睡覺,聽見敲門就微微詫異,他們家一般吃晚飯後都會聚在一起說話,所以有什麼話當時就差不多說完了,怎麼這時候還有人過來?
木蘭上前開門,見是李石,就笑我問,“有什麼事嗎?”
李石就看向她的背後。
木蘭忙讓他進來。
李石端坐在桌前,醞釀了半天,才紅着臉輕咳一聲,略顯不自在的道:“我記得你生辰是在七月,再過三四個月就滿十六歲了吧?”
“是啊。”木蘭見李石的耳朵都紅了,覺得好笑又疑惑。
李石卻覺得怎麼也說不出那句話,正鼓起勇氣擡起頭,就看到木蘭眼裡的笑意,那股氣就“噗嗤”一下泄了。
李石“嚯”的起身,低沉着聲音道:“沒事了,我先回去了。”說着不待木蘭回答,自己打開門走了。
木蘭摸不着頭腦,搖搖頭,也沒了心思看書,直接熄燈睡覺了。
李石看着熄了燈的房間,狠狠地扭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怎麼就沒說出口呢?不是練習了好幾天嗎?
李石看着三進的大院子,第一次後悔起來,當時怎麼就決定兩家住在一塊兒了呢?
若是各家還是各家,這次就直接可以叫媒人上門,哪裡還要他親自去問過纔去叫媒人?
李石沉着臉回了自己的屋,決定明天再接再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