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這是王家送過來的中秋節禮。”周大福家的恭敬的遞上來一張單子。
木蘭接過來一看,挑眉,“這麼早?今年的中秋節禮倒是比往年的還要厚三成。”
“王先生接了王太太回來,這中秋節禮應當是王太太置辦的。”周大福家的小心的看了一眼木蘭的臉色,繼續道:“知府夫人八月十四要在府裡花園裡辦賞菊宴,王家也接到了帖子,聽他們的意思倒是想和太太一起過去的。”
王太太畢竟離開府城多年,雖然當年的事王家蘇家喝李家都沒往外傳,但隱隱綽綽的流言還是有。
就算三家還一直來往密切,逢年過節,給王家的禮也不少,但還是有人用王太太說嘴,覺得三家之間定是出了什麼事。
此時木蘭若是與王太太一起出席知府夫人的賞菊宴,那這些流言自然不攻自破,到時候就算再有人說什麼,明面上也不會有人應承懷疑。
這件事,對王家自然最有好處,但對李蘇兩家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李江和蘇文畢竟是王先生的學生,不管因爲什麼原因與王家疏離,名聲傳出去就是不好聽。
“我知道了,既然是王先生的意思,到那天我們一起過去就是了。”
“那給王家的節禮?”
“照着往年的份例就行了,二爺三爺那裡的東西送過去了嗎?”
“都送過去了,二太太那裡也回了節禮,二爺還叫人送回來一個盒子,說是孝敬老爺和太太的。”說着親自拿出一個盒子交給木蘭。
木蘭看着小鎖緊緊鎖着的盒子,心中欣慰,點頭道:“叫人將東西都收好放進庫房裡吧。”
木蘭拿了盒子回屋。
用鑰匙打開盒子,裡面是整整齊齊的十張百兩銀票。
從三年前開始,每年中秋和過年李江都會送回來一個這樣的小盒子,一開始木蘭還以爲這孩子貪污受賄,差點就殺到了南陽,還是李石叫人去問了,才知道這小子和縣城裡的富商黃金萬和地痞付侗合夥做生意,每年的分成也有上萬兩,這些是真的是孝敬他們的。
木蘭將這些錢都存好,她是不反對李江參與生意,但也沒有多贊同就是,這些錢存着,以後說不定能用到,就算用不到,置辦田地也好。
隔了一天,蘇文的節禮也到了。
木蘭這才知道王家的節禮卻是五天前就到了定遠,比以往整整厚了五成。
木蘭微微皺眉:“這些禮都是王太太置辦的?她這是要做什麼?厚個三成就是了,厚上五成是怕別人不知道三家關係有異嗎?”木蘭想到王太太的智商,只好扶額。
“王先生竟沒有管……”
前來送禮的王嬤嬤有些尷尬,羞愧的道:“我們家太太也知道不好,但已經送過來的禮總不好再叫人退回去,那邊,太太已經用即將生產的藉口把禮再加重了五成,因此,大太太這邊也加厚了五成,只是,我們太太突然加厚了禮單,只怕二太太那邊沒支應到……”
木蘭擺手道:“不要緊,這事我與江兒去說。”想了想,找來周大福家的,“給王家的節禮送去了?”
“東西都點好了,人已經開始走了,估摸着快到城門口了。”
“去將人追回來。”
周大福家的一驚,不過她沒多問,忙下去找向成去把人追回來,這才急忙進來聽命。
“打開庫房,今年給王家的節禮再重三成,”想到已經出發往京城傅家送東西過去的人,有些頭疼道:“回頭我寫一封信,你叫你當家的送去驛站,快馬加鞭的先趕去京城送給安國公府。”
王家這邊的節禮重了,那京城傅家的就不能短了,別的不說,一碗水無論如何要端平,李江和蘇文可能不介意,但他們的媳婦卻不可能理解。
再準備禮物送上京城是不可能了,只能叫安國公夫人許氏幫忙往裡添一些東西了。
好在送到京城的東西都是先進的賴五家,再去的傅家。
因爲王家的一份禮,木蘭直忙到掌燈,還是李石見兩個孩子眼巴巴的看着,過來把木蘭從議事廳裡帶出去才作罷。
李石的臉有些黑,“再多的事也不是一天能做完的,先吃飯吧。”心裡已經把蘇文拉出來鞭撻了八百遍,這幾個熊孩子就沒有不消停過。
木蘭吃飯吃到一半,突然驚呼,“我忘了,媛媛和桃子那邊的節禮也是要變動的。”
李石的臉更黑了,握着筷子的手緊了緊,“讓他們自己解決去,上次江兒也是這樣,出了事就叫我們給擦屁股。”
“行了,多大點事,我們在這兒不就是給孩子們擋風擋雨的嗎?王家的輩分放在那裡,除了我們出面,難道阿文和王氏還能說不孝敬不成,而且,我看這件事多半王先生也還被矇在鼓裡。”
李石嘴巴動了動,到底沒再說什麼,但心裡卻對王先生同情萬分,這是做了什麼孽才能娶到這樣的妻子。
“王太太才被接回來,不可能再被送走的,也不可能關禁閉……”那樣就意味着王太太真的德行有虧了,她的兩個兒子都別想出仕了。
木蘭自然也知道,所以才這麼努力的給王家擦屁股,不然她理都不理。
而此時,王先生才知道這件事,他收到女兒的信,直接就暈了過去,差點嚇壞了兩個兒子。
這幾年王先生的身體不是很好,大夫說了不能受氣,不然以後只怕出大事。
兩個兒子看了信,心中也是羞愧憤懣,本來母親被送走的心疼愧疚減了一半。
王先生醒來,不顧兒子的阻攔,衝到王太太的屋裡,指着她的鼻子,“你,你”了半天,硬是罵不出一句話來。
他只好扭頭去質問兩個被嚇壞的兒媳婦,“我不是叫你們管家嗎?中秋節禮是怎麼回事?你們若是管不好趁早與我說,我叫底下嬤嬤管着。”
兩個兒媳嚇了一跳,忙跪下道:“公爹,中秋節禮照您的吩咐,除了給李家的重了三成外,其他的都是照着舊例來的。”
“舊例?這就是你們說的舊例?”王先生將信中附着的禮單丟在兩人面前,想想又覺得自己一個做公爹的竟然與兒媳說起內宅送禮之事,一時間悲嗆無比。
“早知道,早知道……”王先生看着兩個兒子,到底沒說早知道什麼。
但面色慘白的王太太卻讀懂了,一時間心中有些難堪,她想要說什麼,但看着王先生難看的臉色到底不敢。
不過四年的時間,她好像好了十多歲一樣,這幾年在孃家的日子她根本就不想去回憶,她從不知道,原來以爲是依靠的孃家竟然可以這麼惡毒的。
她努力了這麼久才讓兒女說服丈夫接她回來,她不想再被送走,與其再回去受辱,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父親,讓他們先下去吧,這事我們是不是要與李家說說,這節禮上……”
王先生心灰的揮手,“你以爲李家與你母親一樣嗎?”
王先生擡頭看向正要退出去的兒媳,開口道:“你們留下吧,有些事你們也要知道纔好,以後內宅的事就交給你們來做,你們母親身體不好,無事不要來打擾她。”
兩個兒媳心驚膽顫的看着公婆。
王太太臉色難看,手不由抓緊了袖子,卻一句話都沒說。
兩人只好朝各自的丈夫看去,得到他們的頷首之後方應下。
王先生見她們識禮識趣,臉色這纔好些。
王先生本想當着兒媳的面將事情說開,但見兩個兒子面上都是羞愧,到嘴的話就嚥了回去,揮手道:“你們都回去吧,我與你們母親有話說。”
四人忙下去,屋裡的丫頭婆子也一下子退乾淨了。
王太太被王先生看得不自在,強辯道:“我做錯什麼了?你要在兒媳面前這樣給我沒臉?”
王先生胸膛起伏不定,良久才壓下胸中的怒意,“給敏兒的節禮是一早定好的,誰許你往上加的?”
王太太見是爲這事,鬆了一口氣,擡頭道:“我給自己的女兒送東西也不行嗎?我還以爲是什麼大事……”
王先生忍不住將桌子上的一套茶具掃落在地,“不是什麼大事?你知不知道,因爲這個會將孩子們送上風口浪尖?我爲什麼接你回來?爲的還不是孩子?可你現在,你現在……”王先生指着王太太說不出話來。
“我現在怎麼了?我不過是給自己的女兒送些東西,用的還是我的嫁妝……”
“那爲什麼不能私底下送?爲什麼不另做一份禮單,而是和家裡的禮單謄寫在一起,竟然還大張旗鼓的送過去,那是送給敏兒的嗎?那是單給敏兒的節禮嗎?那是給蘇家的,給整個蘇家的!”
王先生瞪着妻子,“難道你竟分不出蘇家于敏兒的區別嗎?想想你母親每次給我們家的禮單,給你的,給王家的,從來都是分開的!你怎麼這麼蠢,怎麼這麼蠢?!”
王太太臉色鉅變,不可置信的看着丈夫,這是王先生第一次罵她蠢,也是王先生第一次將心裡的想法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