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公自以爲了解了李父的心思,只怕是看中了蘇文的聰慧吧。
不過,這科舉的事可不是隻有聰明就夠了,還得靠運氣和金錢。
運氣縹緲可以不論,但這金錢可不能少,畢竟讀書科舉哪一樣不花錢?若是沒錢,再聰明也沒用。
太叔公就隱晦的問起他們的生活情況和生活來源,畢竟,松山書院的束脩就有不少。
李石就溫柔的看着木蘭,“這全都有賴木蘭,若不是木蘭有一手好手藝,我們別說讀書,只怕早就餓死了。”
衆人皆驚,太叔公和三嬸五嬸是沒想到事情會這樣,而木蘭等則是沒想到李石會這樣說,畢竟這樣一來,只怕他面子全沒了。
而不管是什麼時候,國人都好面子。,讀書人尤甚。
李石告訴他們,木蘭的箭術和獵技很不錯,靠着她打獵的收入這幾年存了一些錢,所以暫時還供得起兩個孩子上學。至於他做了什麼,李石也有理由,他雖然不上學,但也要忙着讀書,不然你們以爲他秀才的功名哪來的?
而現在,兩個孩子上松山書院,木蘭沒有能力一下子供三個人唸書,他只好改學了醫術,希望以後能做個大夫貼補一下家裡。
一時間,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木蘭身上。
太叔公眼神複雜,他哪想到他想要剔除的女子竟然是支撐李石一家的女神?
而五嬸和三嬸看着木蘭的眼睛就差寫上“白癡”兩個字了,除此之外就是有一些懷疑,木蘭真有這麼厲害?
太叔公並不擔心李石騙他,因爲這件事只要打聽就能打聽得到,李石中秀才的事是村裡有人去府城時正趕上放榜,出於好奇就去看了一眼。
當頭三名特別醒目,村裡人的眼裡卻只看得進李石兩個字,他知道李石住在鳴鳳村,畢竟,李石雖然沒回李家莊,也沒與李家莊聯繫過,但他將地租給了田三,每年田三都會給他送租子過去,他與李家莊的人都能通過田三瞭解對方的情況。
但李石暗示過田三,不要將他具體的情況告訴李家莊人,而田三模糊的說辭卻讓李家莊的人以爲李石過得不好。
畢竟父母雙亡,獨自帶着幼弟幼妹,自己的年紀也還小,能過的多好?當時族裡還有人慶幸李石不回來,不然他們的負擔又要重一些。
當年,從那場災難裡活下來的人中,有不少孩子都失去了父母。
族裡就是再陳腐,也會養他們到十二歲的。
當然,家裡若是還有地的,就要將地暫時交給族裡的人種,這些族裡人還比較歡迎,可若是家裡沒地的,他們又要供人吃喝,心裡自然不滿。
而李石一家雖然還有五畝地,可孩子也有三個,交完租後也就夠三個孩子吃,他們還要倒賠人力物力,所以並不願意李石回來。
也正因此,族裡雖然不滿李石將地租給了田三,但也沒找麻煩。
而李家莊的人把對李石的不滿全都轉嫁到了田家身上,所以時不時的有些小摩擦。
每次去交租,只要李石一問,田三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將李氏的事全和他說了,所以才造成了現在李氏和李石的信息不對稱。
李氏當年逃難的時候賤價賣了不少的地,再回來的時候卻沒有能力再買回來,沒辦法,只好像別人一樣租地種。
而太叔公聽說李石中了秀才後,心中狂喜,這段時間正算計着怎麼讓李石將戶籍遷回來,然後趁早給他定個媳婦。
當初李家莊三個秀才,結果一個都沒回來,李父是死了,還有一家勉強活了下來,卻帶着家人離開了,誰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另一個也死了,他兄弟就帶着他唯一的兒子走了。
所以李石是現在李家莊唯一的秀才了,太叔公打算得很好,家族願意幫襯他一些,儘量供他讀幾年書,若是能考中舉人也能帶着家族興盛起來,就是不能,有秀才坐鎮也比現在要好過一些。
可現在,李石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
他竟然不讀書了,而李江竟然去了松山書院讀書。
他沒有勇氣提出供李江讀書,因爲他知道松山書院的花費有多少,而李江現在只是童生,連科舉的起步都沒達到。
太叔公沉默下來,揮手道:“那你先回去吧,等過兩天再給你父母選好墓地。”
太叔公讓三嬸好好招待李石和木蘭兩家。
三嬸也知道,以後這李石一家怕是族裡最有出息的,所以就算不討好,也不能得罪。就將自己的那些心思收起來,給李石他們安排了客房。
李石忙推辭道:“三嬸不用忙,只要給我們三牀被子就是,我們還是想住到家裡去。”
“這,”三嬸猶豫道:“你們家還沒收拾呢,亂糟糟的,怎麼住啊?還是住在這裡吧。”
李石回來就是想再住一住那房子,自然百般推辭。
三嬸沒有辦法,就給了他們三牀被子。
李石家的房子離太叔公家並不多遠,五間青磚大房子,這是李石的祖父在的時候建的,就是爲了給李父娶了媳婦,雖然建了十多年,但看着還是還是挺新的。
六個人和兩個馬車伕一起將房子略微收拾了一下,李石就將兩牀被子給了兩個馬車伕。
李石他們出來的時候考慮到要在路上留宿,就帶了兩牀被子,李石怕牀上潮,將另一牀要來的被子鋪在牀上,然後對木蘭她們道:“這以前是我的房子,你們就睡在這兒,我和江兒阿文去客房睡。”
木蘭眼睛微眯的點頭,她的確很困了,趕了好幾天的路,都沒有好好地睡一覺過。
李石才走,木蘭就揮手對兩個女孩道:“趕緊上牀睡覺。”
桃子就擔憂道:“那我們晚上吃什麼呀?”
木蘭捏着她的臉道:“這不是我們該擔心的,讓你姐夫擔心去,趕緊上來。”
媛媛和桃子當真就一點也不擔心的爬上了牀。
三嬸可以放棄心中的那點心思,可五嬸不願意,她在李石走後就立馬跑回孃家將自己的侄女帶來了,在李石睡一覺起來的時候,五嬸就帶着馬家姑娘出現在了李石面前。
五嬸笑容滿面的推了一把侄女,道:“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給石兒倒洗臉水?”說着對李石笑道:“石兒啊,你春兒妹妹就是害羞,但手底下出活,幹什麼都利索,人長得又好,還認得幾個字,行了,你們都是讀書人,說不定能說到一塊兒去,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李石向來平靜的臉上也不由的龜裂,而一邊的李江和蘇文都瞪大了眼睛,蘇文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這是當着小舅子的面就開始勾搭上了?
蘇文輕咳一聲,提示了自己的存在,看着那姑娘問李石,“姐夫,這位姑娘是來伺候我們的?”
李江低下頭去笑,有時候他真的很好奇,嫂子和阿文的腦袋到底是怎麼長的,平時明明那麼憨,但外面敵情一起,腦子就好像開竅一樣,不噎死人不罷休。
馬姑娘本來還羞澀的臉頓時變了,擡頭犀利的看向蘇文,扭頭問五嬸,“姑,他是誰?”
蘇文吃驚,“你不認得我?我是李石的小舅子啊,你不是五嬸找來伺候我們的嗎?不然怎麼要給我們打洗臉水?”
馬姑娘的眼睛頓時紅了,她就是臉皮再厚也是一個姑娘家,聽蘇文這麼一說怎麼受得了?就含着淚水看向李石。
誰知道李石當真點頭道:“是啊,”完了又扭頭感謝五嬸,“多謝五嬸了。”
合力將討厭的人趕走後,蘇文才撇撇嘴,抱怨道:“姐夫,你們族裡的人怎麼這麼難纏啊?”
李石淡淡的道:“因爲有利益。”如果他還是一個童生,連養活自己都不能,身後還拖着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只怕族裡的人看見他回來也當沒看見吧。若他是一個農夫,那就更加簡單了。
世間的事都是因爲有了利益而變得複雜。
李江和蘇文沒再說話。
而李江卻在心裡思索起那個被他閒置在一旁的念頭。
看向安放父母親人牌位的地方,李石越發堅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他當即去找木蘭。
木蘭剛起來,連頭髮都沒梳,李石不是第一次看木蘭披散着頭髮慵懶的看着他,但每次見了都微微有些不自在,想要移開目光,卻又偏偏移不開。
想了想,乾脆大方的看她。
木蘭沒察覺到他的異常,只是驚詫道:“分支?”
“是,”李石微微垂下眼眸,“這樣能省卻不少麻煩,而且以後江兒和阿文他們也不用受累太多,進退得宜。”
“李氏會答應?”
“只要太叔公同意,家族就不會有太多的意見。”
“他又怎麼會同意?”
李石淺笑,“他怕是求之不得。”
木蘭疑惑。
“我們還在族裡,就算不住在這邊,以後想要得到江兒的庇護,現在就必須付出點什麼,但現在李氏很困難,也不過能夠自己溫飽,根本就幫不了我們什麼。但是我們分支出去就不一樣了,雖然這裡還是本家,但關係畢竟遠了,他們不用特別照看我們。”
“可關係遠了,他們以後還怎麼依靠江兒?”
“因爲我的承諾。而且,江兒現在還只是童生,花銷很大,太叔公更加註重的是眼前的利益。”不然當初也不會做出那樣的舉動來。
木蘭點頭,“這件事太大,還是與江兒商議一下吧。”
“其實,我用的理由卻是我和江兒想要成一支的祖宗,讓從祖父開始享受一整支的香火。”
木蘭瞪大了眼睛。
這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