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管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看了一下蘇定的臉色,對趙屠戶道:“你送來吧,門子上有人接收。”
趙屠戶忙應一聲,就要躬身退下去。
他並不擔心價錢的問題,只要送來了,自然會有人給出合適的價格。
蘇定卻突然擡手止住他,“鹿在哪裡?”
趙屠戶小心的看了他一眼,垂首道:“還在前門大街交口處。”因爲不知道蘇家要不要,所以他不敢直接送到蘇家角門上。
“我們一起去看看吧。”說着率先走出去。
趙管事臉上更加難看,忐忑的跟在身後,他纔剛剛得罪蘇定,不知道他會不會因此找出錯處來發落他。畢竟,這是採買上的活。想到這兒,趙管事難免有些怨趙屠戶,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呢?
蘇家在安平街,離前門大街交口處並不遠,蘇定晃晃悠悠的就來到了。
李石和木蘭都只知道趙屠戶去找買家了,但並不知道他是去找的蘇家,若是知道,他們就算不反對,也不會跟在這兒等着了。
蘇定的目光先是放在鹿上,見它一動不動的,就回頭看趙屠戶。
趙屠戶忙解釋,“這鹿被用了麻醉,所以睡着,等麻醉過去了就醒了。”
蘇定微微點頭。
想到非要跟着他一起回錢塘的幾個好友,覺得有一頭活鹿也不錯,而且還是野性未去的野鹿。就用眼神去看趙管事,問他這些人是否可靠。
趙管事忙微微點頭。
蘇定就道:“那就留下吧,”隨意的問了一句,“這是你們獵的?倒是好功夫,除了腳上的傷好似就沒傷到其他地方了。”
趙屠戶就笑道:“少爺誤會了,我們幾個是屠戶,可沒有這樣的本事,這頭鹿是那兩位獵的。”
蘇定就隨着他的示意看過去,看到李石時微微詫異,眼睛再移到木蘭臉上,眼孔頓時一縮,呼吸微重。
李石見他盯着木蘭不放,微微一皺眉,移步擋住他的視線,擡眼與他的眼神相碰撞。
蘇定只覺得腦海中“嘭”的一聲炸開,周朝的一切都模糊起來,身子幾不可見的晃了兩下,若不是擋住了他的視線,蘇定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失態。
回過神後,蘇定就惡狠狠的瞪着李石,這人又是誰?憑什麼擋在她的身前?
木蘭莫名其妙的看着對他們滿懷敵意的蘇定,這人前一刻還好好地,幹嘛突然對他們怒目而視?
木蘭怕倆人衝突起來,忙拉住李石,倆人並肩而站。
對方年紀比他們大,看上去還有幾分路子,關鍵是穿戴不俗,要是與他發生衝突,他們平靜的生活又要被打破了。
李石顯然也想到了這點,微微後退半步。
蘇定的眼睛都紅了。
趙管事沒見過木蘭,也沒見過蘇家的大小姐蘇婉玉,所以對着木蘭的時候並沒有異色。
可蘇定不一樣,蘇婉玉是他的妹妹,木蘭的那張臉和蘇婉玉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木蘭看上去要比蘇婉玉小一些。
可血緣上的天性還是讓他一下子就認出了眼前的女孩就是他的另一個妹妹,也是他逼問趙管事想要獲知的對象。
蘇定看到木蘭揹着弓箭,移開目光,儘量讓自己語氣平和的問道:“這是你獵的?”
木蘭沉着臉點頭,有些戒備的看向蘇定。
蘇定只覺得心一下痠疼痠疼的,脹得他難受。
蘇定暗暗吸了一口氣,平復一下心情,幾乎是有些敷衍的點頭,“很好,我很喜歡這頭鹿。”說着,蘇定親自接下身上的荷包遞給她,“這是購買的銀錢,你拿去吧。”
在場的人都面色古怪的看着蘇定手中的荷包,李石更是直接沉下臉色,上前一步擋在木蘭跟前,沉聲道:“多些公子了,只是這頭鹿還不值這些錢。”說着目光看向趙管事。
對方一看就是管事,付錢這類的事不是應該是他辦的嗎?
趙管事如夢初醒,忙掏了銀子上前塞給趙屠戶,“這是賞你們的,把鹿從門子上送進去就行了……”趙管事後面的語氣有些遲疑,大公子怎麼突然如此冷漠的看他,害得他以爲他就要死了。
蘇定淡淡的移開目光,心中的衝動一時褪去,腦海一時清醒過來。
雖然對着木蘭的目光依然有些複雜,但已經不像開始那樣衝動了。
蘇定收回荷包,對趙管事淡淡點頭,“你親自帶着他們將鹿送進去吧。”說着轉身就走。
趙管事心裡狠狠的鬆了一口氣,大公子也不知聽了誰嚼舌根,知道蘇家莊的人找上門過,而且是通過他的手,他才進府就堵住了,只是上頭交代下來的事他不敢違抗,但大公子要問的話他也不敢撒謊,只好一問三不知。
真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一時又想到那位流落在外面的二小姐,想着就算大公子知道了又如何。蘇家的規矩擺在那裡,難道大公子還敢將人接回來不成?
趙管事一時又覺得自己並不是那麼倒黴了,比起那位小姐,他算是幸運不少了。
趙屠戶滿臉是笑的收起趙管事才塞給他的銀子,和宋屠戶一起將鹿送去蘇家,臨走前囑咐李石木蘭,“你們就在這裡等着,我們去去就來。”趙管事雖然給了銀子,但大戶人家規矩多,到裡頭走一趟說不定還能得些賞錢,到時再看應該給李石他們多少錢。
趙管事也仔細地看了李石木蘭幾眼,剛纔大公子的異樣他也看在了眼裡,但看着看着也沒看出什麼來,無非就是倆人年紀小,李石儒雅些,木蘭漂亮些罷了,可倆人年紀都還小,並沒有什麼值得大公子驚訝的。
想不通趙管事也不想了,他現在滿心都是趕緊離開這裡,然後回府將要交到的事交代了,離開蘇府,免得大公子回頭又找上他。
蘇定快步離開,卻是找了自己的小廝文硯,“你身上有多少銀子?”
文硯就掏了荷包出來道:“還有二十三兩。”
“都拿出來,到東角門上等着,一會有兩個送鹿進來的屠戶,等他們出去後將銀子都給他們,指明瞭二十兩是給獵鹿的人,剩下的三兩給他們,再有,你跟着他們一塊兒去前門大街交口處,看清楚那兩個孩子的模樣,悄悄的跟着,查清楚他們的事,回頭來報我。”蘇定眼裡射出寒光,“這事你直接來回我,若是大爺大太太問起……”
文硯立馬道:“小的是大公子的貼身小廝。”
蘇定滿意的點頭,“去吧。”
文硯纔出去,洗筆就進來道:“大公子,大姑娘請您過去呢,說是幾位公子都在梅園賞梅,正比賽做詩。”
蘇定就突然有些煩躁起來,但卻不得不壓住自己的情緒,換了一身衣服過去。
文硯在不遠處攔住宋屠戶和趙屠戶,神情倨傲的將賞錢給他們了,見角門上的人不注意,就壓低了聲音道:“二十兩是給那獵戶的,下剩的三兩是賞你們的,可別弄錯了。”
趙屠戶和宋屠戶心中大驚,忙應下。
文硯點點頭,見角門上的人看過來,就擡着下巴道:“既如此,你們就出去吧,以後再有這樣的東西還送來,大公子若是喜歡了,自然有賞。”
倆人忙惶恐的應下,揣着銀子離開了。
文硯見他們出去了,才晃晃悠悠的跟在他們身後要出角門。
守門的小廝就討好的笑道:“文硯哥要出去?”
文硯微微點頭,有些抱怨的道:“幾位公子在府裡都玩膩了,偏大爺拘束着不準出去,大公子叫我出去走走,看外頭有什麼新奇的物件買回來也叫大家解解悶。你看,才送來鹿的倆人就得了不少的賞錢。”
守門的兩個小廝就羨慕起來,若是真能掏到什麼新奇的物件,只怕能得不少的賞錢,就酸氣道:“在別人家鹿是新奇的東西,可咱們家哪裡稀罕這個?”
“你懂什麼?”文硯瞥了他一眼,道:“鹿肉自然不值什麼,咱們家要多少沒有?只是這鹿是活的,還是野鹿,野性未去,回頭醒了放在西園,幾位公子自己射着玩也能解悶。”
兩個小廝這才明白過來,心裡卻覺得那幾位公子都是吃飽了撐着。
文硯這纔打開門出來,幾句話的功夫,宋屠戶和趙屠戶已經過了拐角。
文硯並不着急,面上還是晃晃悠悠的走着,但腳下的步伐幾個錯落,卻快了不少。他從小跟着蘇定,也學了一些腿腳功夫,其他的不說,這逃命的功夫卻不淺,所以蘇定纔會選了他做跟蹤的事。
果然,文硯晃到前門大街交界處的時候,趙屠戶正從懷裡掏出銀子來給對面的人,因爲宋屠戶擋着,文硯沒有看到對面人的臉,只是呆在一旁等着。
趙屠戶和宋屠戶在路上商量了一下,決定給李石和木蘭三十兩銀子。
先前趙管事慌慌張張的塞給他銀子,足有二十二兩,趙屠戶本想從這裡給木蘭等人十五兩,剩下的七兩他和宋屠戶再分,誰知道進去的時候不得賞錢了,但出來的時候卻得了這樣一份大的賞錢。
倆人不敢昧下文硯給的那些錢,但也怕給的太多引起李石木蘭的疑心,畢竟文硯可是說了,不用告訴李石等人,只說是府裡給的賞錢,甚至都不能說他們將鹿賣給的是蘇家。
倆人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多少也能猜出李石倆人怕是和蘇府有什麼關係。
趙屠戶將三十兩銀子包好給李石木蘭。
李石和木蘭驚詫,“怎麼這麼多?”他們以爲能有十兩左右就不錯了。
趙屠戶就將懷裡其他銀子掏出來,笑道:“我們這兒還有十五兩,因爲是活鹿,正巧遇上幾位公子高興,得的賞錢就多。我們就託大留下了十五兩。小李相公心裡別介意,我們留下的銀子雖多,但而是照着二比一的比例拿的。”
李石就行禮道:“趙叔多心了,小子覺得這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