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就是我們兩家都去縣城住着,然後再找時間選地基砌房子,雖然分了家,這村裡的根基也不能夠丟掉的。”張沁兒是最先說服張志禮的,她只說了一句話:“三嬸留在這裡,又沒有吃的,又要受氣,病恐怕就永遠好不了了。”
張志仁在大家的勸說下,已經放下心中對墨的執着了,只是心裡對所謂的墨汁依舊不屑一顧。
張沁兒雖然惱恨張志仁,但是也由此想到一些問題,當初她研製出墨汁來,只想着普通人家會接受,卻沒有想到這些深受封建教育的學子們,非但不會接受,還會如此激烈的反對,這也給她提了一個醒,那就是即使墨汁的客戶羣不包括學子們,也要學子們別鬧事才行!
這個年代,學子們是有一定身份地位和社會影響力的,如果他們鬧事,沒準一件好事就要變成壞事了。
也幸而張志仁的激烈反應,讓張沁兒避開一件麻煩事,由此墨汁的推廣也順順利利起來,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因爲連氏打壓,和張沁兒拿出一百兩的底氣,張志仁和張志禮兄弟決定帶着一家子去縣城住些日子。
“只是,怎麼找房子呢?縣城的房子可都有些貴的。”楊氏又擔憂着,雖說張沁兒拿出一百兩讓她很驚喜,但是她是個精打細算的人,這一百兩可不能亂花的,還要砌房子,還要置辦土地,兒女大了,用的錢也就更多了。
“娘,這個你不用擔心,凱小子對縣城熟悉的很呢!之前我就打聽過了,知道一些又大又便宜的房子,就是稍微破舊了一些,不過暫時住一陣子,也沒事的。”張沁兒安慰着連氏,她倒不擔心錢花完了會如何,在這個年代,一百兩可不算少的,再怎麼花,也可以花個幾年沒問題,何況等她以墨汁配方入股後,收入也會長長久久的有。
“沁兒,三叔無能,只好先用你的銀子,等三叔已經賺到錢了,一定還你。”張志禮認真的說着。
張沁兒心底還是很喜歡這個三叔,忙說:“三叔,別這麼說,我們兩家互相扶持罷了!難道這會兒我家沒錢,三叔家有錢就會不顧我們家了嗎?”
“那當然不會!”張志禮面色一紅,急忙說着。
“那就是了,三叔不用客氣,以後我們兩家互相扶持,日子纔會越過越好。”張沁兒笑眯眯的說着。
張樂兒則羨慕的看着張沁兒,一直以爲她都覺得自己會比張沁兒聰明,又比她漂亮,但是張沁兒總是能夠得到大家的誇獎,心裡很是不高興,所以常常會小小的嫉妒張沁兒一下。
此時張沁兒對他們家伸出援手,張樂兒才第一次打心底承認張沁兒的確比自己聰明,也比自己大方!
商議好以後的安排,大家對早上餓肚子的事情也不那麼排斥了,張志禮給馮氏熬了藥,就出門給黃大安家幫工去了。
真正的重活,自然有瓦匠工來負責,他們這些熟人幫工也不過掄起鋤頭挖土和幫忙燒磚搬磚罷了。
中午黃大安的媳婦許氏就爲大家準備了豐盛的一頓飯菜,張志仁和張志禮一家雖然沒有吃早餐,又累了一上午,很是餓,但是也約束自己一家儘量少吃,省的被人看出來。
如今張老頭是富足村的里正,里正家分家分的這麼不公允,肯定會落人口實,對張老頭的影響不好,張志仁兄弟雖然對連氏冷了心,但是也是明事理的人,知道哪些事情是不能被外人知道,就連晗生這些孩子們,口風也緊的很。
第二日,二房和三房就開始清理自己的東西,謝氏見了,也不知道他們這是要做什麼,只看着永安朝種蘑菇的棚子裡走去,就叫住永安:“你去做什麼?”
“我去看我的蘑菇,關你什麼事?”永安不喜謝氏,想着自己家會這麼慘,肯定和謝氏有關係。
“怎麼不關我事?我們幾家已經分家了,以後這家裡的一切都是我的!這棚子自然也是我的!我不管你做什麼,趕緊給我走開!”謝氏心裡認爲永安這是要搬走蘑菇呢,於是忙出面阻攔,硬是把永安趕了回去。
“姐,菌絲沒有拿到,大伯孃守在棚子那裡,說那是她的東西,不准我靠近。”永安委屈的說着。
張沁兒一愣,隨即氣笑了,謝氏就是這麼一個趁火打劫的性子!這次走了,那些木材什麼的,自然不好搬走,張沁兒就想着拿一瓶菌絲,有了菌絲,她可以隨時培育新的蘑菇出來。
看着永安氣嘟嘟的樣子,張沁兒摸着他的頭安慰着:“算了,反正姐都會!這些小便宜就讓她佔去吧!”
整個種植蘑菇的過程,都是張沁兒一手弄出來的,只要再得到新鮮的孢子,她就可以培育出菌絲來,而她也確信,即使這些東西放在家裡,謝氏也弄不出來!
她以爲種蘑菇是那麼好種的嗎?把木頭堆在那裡,澆水就行?
何況現在天氣越來越熱,蘑菇也會慢慢的停止生長了,估計一個夏天過去,那些菌絲就得全部乾死了。
“沁兒,準備好了嗎?該上車了。”楊氏在外面喊着。
沁兒忙回答:“準備好了!”
這次去縣城,是借的田家的驢車,車廂很寬大,驢子跑的也快很多。田老頭借的很爽快,一點也沒問他們家有牛車,爲什麼還要借驢車。
饒是田家的驢車大,兩家子人加上一些衣服棉被什麼的,還是塞的滿滿當當的,張志仁兄弟兩個就坐在車轅上一起趕車。
張老頭站在自家的門口,看着驢車越走越遠,心裡的情緒飄忽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兩個兒子決定去縣城住一段時間的事情,已經和他說了,那時他才知道,原來分家的第二天,連氏就不肯給兩個兒子家一口粥喝了,事到如今張老頭也挽留不得,只好無奈的嘆息着。
回到屋子裡,就聽到連氏在咒罵:“一羣白眼狼,沒良心,不要臉,最好死在外頭去!死乾淨了,我也過的開心。”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張老頭也知道連氏這是在罵誰,擡起的腳步,頓時就生了根,沒法再進去一步。
且不說張家老宅這邊,進了縣城之後,張沁兒就去找了鄭成凱,在鄭成凱的幫助下,順利以每個月三百文銅錢的價錢租了一個院子,雖然有些偏僻,離縣城有些距離,但是地方足夠大,住上兩家人也絲毫不顯得擠。
因爲家人都過來,張志仁和張志禮也決定搬到這邊來,順便照顧家人。
鄭成凱坐在院子裡的桃樹下面,嘴裡叼着一根新鮮的草,斜眼看着張沁兒,說:“這就分家了?明明是被趕出來的吧!”
張沁兒白了他一眼,說:“能分就不錯了,反正也不差那點東西,省的鬧心!”
“那也是!以後你就住在這裡吧,跟着我混,怎麼也比做個鄉下丫頭的要好!”鄭成凱得意的笑着,一副要收小弟的模樣。
“哎!謝謝你今天幫忙。”張沁兒真誠的看着鄭成凱道謝,鄭成凱不但替他們找到合適的房子,還叫了一些小弟過來打掃衛生和出門採購米糧,這些小弟們都是常常在縣城跟着鄭成凱混的,米鋪店鋪什麼的看見他們,都恨不得進價銷售,只求別鬧事就行,所以竟然一文錢買了兩文錢的東西回來。
不到半日的功夫,房子已經整理妥當了,因爲還要回去富足村還田家的驢車,鄭成凱就牽着他的馬過來,同張沁兒一起回富足村,然後騎馬帶她回來。
“沁兒,你會趕車嗎?”楊氏擔心的問着。
晗生也說:“我去送給田家吧,我自己再走回來就是了。”
張沁兒想着從村裡到縣城得走上許久的路呢,捨不得晗生辛苦,就說:“沒事,田家這驢子挺溫馴的,我能趕車的。”
鄭成凱在一旁受不住他們磨嘰,直接說:“我來趕車就是了!連馬車我都趕過,這驢車算什麼?”
“那你的馬呢?”張沁兒偏頭看着他。
鄭成凱摸了摸自己的馬,得意的說:“小黑它靈性着呢,讓它跟在後面就行!”
於是就這麼商議好了,張沁兒先去繡鋪那裡把張貞娘她們繡好的活計送過去賣了,再拿多一些的繡布回去,今後張沁兒住在縣城裡,張貞娘他們的繡活就要換個人到縣城裡賣了。
回到村裡,先將田家的驢車還了,然後回到張家老宅,站在門口時,張沁兒忽然覺得這座住了半年的房子陌生起來了,只不過一上午的功夫,這裡已經完全沒有家的感覺了。
門緊緊的閉着,不知道里面有沒有人,不過張沁兒可以確信是有人的,張貞娘和張蓮兒都是大姑娘了,一般地裡的活計都能不讓她們出去做,就不讓她們出去做的,加上她們的繡活好,也能夠換上一些錢。
“小姑姑?你在家嗎?”張沁兒心裡不認爲這是自己的家,所以也沒有擅自推開門,而是在門口叫着。
“哎!在家呢,沁兒你怎麼不進來?”坐在院子裡刺繡的張貞娘忙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打開門見了張沁兒,還笑着說:“你怎麼客氣了?推開門不就是了,你也知道我向來是在家的。”
張沁兒笑了笑,沒有說了,從懷中摸出賣繡活的錢和新的繡布,遞給張貞娘:“小姑姑,這是賣的錢和繡布,你收好。”
張貞娘卻忙用身體一擋,抓住張沁兒握着錢的手,小聲的說:“你們分家日子難過,我想幫也幫不上什麼忙,這些錢你就拿去用吧,我和蓮兒都說好了的。”
張沁兒聽了,心中微微的感動,但是卻搖了搖頭,這張貞娘還是天真了些!雖說連氏讓她們的繡活錢自己拿着,但是連氏對她們手裡各自有多少錢,可以一清二楚的!到時候清帳的時候發現少了,沒準就要鬧出事情了,何況她現在也不缺這幾個錢。
“小姑姑,你就收下吧!我們不缺錢呢!我爹和三叔的老闆聽了我們的情況,都提前支付一個月的工錢,所以過日子的錢還是有的。”
這是張沁兒和張志禮他們商議出的說辭,否則怎麼解釋他們兩家人全住到縣城裡去?
張貞娘卻堅持不收錢,微微的惱怒着:“就算老闆提前支付了,你們還有長久的日子要過呢,這些錢不多,但是我也只有這些心願了。”
聽了這話,張沁兒有些詫異,忙小聲的詢問:“小姑姑,你怎麼了?”
張貞娘猶豫了一會,纔不好意思的說:“本來我和蓮兒想把攢下來的錢都給你們過日子,可是……剛纔娘把我們叫過去,讓我們把身上的錢都交給她,說……到時候再還給我們。”
張沁兒面色就冷了下來,連氏的舉動她還不知道是爲什麼嗎?
“小姑姑,那這錢我就更加不能要了,要是奶奶知道你把這次的錢給了我,你和蓮兒怎麼向奶奶交代?”
“這……這……”張貞娘一愣,似乎沒有想到這一點來,變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貞娘,你沒事就幫你侄女搬下東西啊,坐在這裡說什麼閒話?”忽然謝氏的聲音傳了過來,張貞娘又是一愣,張沁兒則趁機把手裡的錢和繡布都塞到張貞孃的懷抱中。
她知道謝氏的搬東西是什麼意思,她們早上清理衣服的時候,謝氏就站在院子裡嘀咕着:“這個房間朝向好,做新房不錯,這個房間僻靜,正好適合蓮兒,這個房間呢就留給俊傑以後做新房用。”
無非就是趁她們走了,把房子都霸佔下來而已。
張貞娘越發尷尬了,還想說些什麼,就見張沁兒也不對謝氏打招呼,徑直走了。
謝氏也看見張沁兒了,嘴角微微的揚起,呈現出勝利者的氣勢。
村裡大部分男人都去黃家幫忙去了,只有少數上了年紀的人在地裡忙活着除草鬆土,因爲早上都是看着張家兩個兒子帶着妻兒全部去了縣城,心中好奇,這會兒看見張沁兒,就有人攔住張沁兒,問了起來:“沁兒,你家和你三叔家怎麼都去縣城了?難道發達了?現在能賺多少錢啊?”
八卦是每個人都有的心態,只不過攔住張沁兒的是村裡最八卦的那一位!住在老槐樹旁邊的王嬸子!
這王嬸子嘴皮子利落的很,打探消失,說三道四的功夫也利落,聽說她以前做過媒人的,現在也開始重操舊業起來,村裡每家每戶的情況,幾乎都被她摸了個清楚,只有幾家防備着她的,纔不清不楚,這張家就是如此。
因爲張老頭是里正,王嬸子雖然私底下八卦張家,也不好上門去打探,這回看見張沁兒一個丫頭,滿以爲能夠打探些什麼。
誰想張沁兒的嘴比張志仁都更嚴實,哪裡肯說。
“王嬸子,聽說你做的一手好菜呢!上回我們家砌房子,可不是喊的你來幫忙掌勺的?怎麼這次黃叔叔家沒叫你嗎?”張沁兒岔開話題,天真的看着王嬸子。
王嬸子面色有些微微的惱怒,黃家自然是給她面子,只不過被白玉芹那個女人給擠兌了!
這白玉芹是本地人,隔壁村裡的,因爲年紀大了,還沒有嫁出去,家裡也不好挑剔什麼,看着富足村的蔡大志年輕力壯的,雖然窮些,不過也還不錯,就讓蔡大志做了上門女婿。
後來張家免費拿出燒製青磚的法子,村裡的人都可以自己燒磚砌房子,所以蔡大志又帶着白玉芹從岳母家回來,在岳母一家的幫襯下,前不久就在富足村砌了一個大的青磚房子,甚至還把岳母一家也接了過來住。
也因爲是本地人的緣故,白玉芹比其他的媳婦都更有底氣,男人們說話,她都敢插上幾嘴的,又性子潑辣,還真不是一般人敢惹的,饒是王嬸子嘴皮利落,遊走四方,也不得不在白玉芹面前避讓幾分。
“王嬸子,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再見。”趁着王嬸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張沁兒忙匆忙走了,出了村口,才坐在鄭成凱的馬上。
這還是張沁兒第一次騎馬,加上這世她瘦小的個子在高大的馬匹面前,簡直就像矮人站在巨人面前一般。
“我聽說現在馬可不是那麼好弄到的。”張沁兒膽戰心驚着,好奇的看着胯下的這匹馬,不算老,也不像受傷,是一匹健康的好馬,這樣的馬,一般是用於軍事和衙門的,尋常人家就是再有錢,那也是弄不到的。
有錢人家的馬車,那也不過是退役的老馬或者騾子罷了。
“別人弄不到,我卻可以弄到。”提起自己的小黑,鄭成凱男孩子的英氣頓生,他說:“坐穩了,我們要跑起來了!”
說完,一揚馬鞭,重重的鞭打在馬屁股上,受痛的馬便鳴叫一聲,快步跑了起來。
馬背上跌跌撞撞的感覺一下子就讓張沁兒沒了方向,手臂不由自主的緊緊保住鄭成凱的腰,明明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她卻彷彿生起他已經是一個男人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