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憫敏——”
“嗯。”
“如果是認識你之前，我必然無法諒解母親。可是現在我有了你，知道原來人活在世，會有一個人，會跟自己的喜怒哀樂息息相關，只要和她在一處，便覺得歡喜跟心安。遇到你之後，就無法再回到從前沒你的日子了。我想呂大叔和母親，對彼此便是這樣的存在。”宋鐸徐徐道。
顧采薇伸手摸到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靜靜貼在他胸前。
“我想過，若是當初我遇到你的時候，你已經羅敷有夫，我會如何？”宋鐸繼續道，“從前我聽別人強取豪奪，就像穆徹對你三姐那般，覺得他是瘋了纔會去拆散人家未婚夫妻。遇到你之後，我慶幸你我男未婚女未嫁的同時，也想若是我和他易境而處，恐怕我會更強勢，把那男人殺了，把你佔爲己有。甚至即使你有夫有子，我也在所不惜。”
“嘖嘖——”顧采薇咋舌嘆道，“那我還是禍害你吧，幸虧沒早早答應村裡那些求親，否則這不是平白害人性命。”
說着，自己咯咯地笑起來。
宋鐸沒說的是，他現在也很怕，很怕別人對她也有自己這般執念。比如，那個九王子。
“快睡吧。”宋鐸道，他沒有傻到，會時不時在她面前給那人刷存在感，他會護得她好好的，絕對不會給那人機會。
“嗯。”顧采薇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靠着他前胸，慢慢進入夢鄉。
過了兩天，顧采薇敢下牀扶着宋鐸的手慢慢下來走動，看着已經在忙活的水沉和蘇合，撇嘴要鬆開宋鐸的手，卻被他緊緊抓住。
“她們都沒事，我也沒事。”
“她們從小習武，你倒是也習舞，但是練武和跳舞，是兩回事。”宋鐸道。
“習舞？”顧采薇好奇地問，忽然想起那件舞衣，失落道，“我竟然還會跳舞，可是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
宋鐸湊到她耳邊戲謔道：“我倒是見過，憫敏喝醉了就想起來了。”
“當真？”顧采薇不信。
被宋鐸轉移了注意力，她也不再糾結爲什麼別人都恢復得比她好的問題。
兩人說着話，有人在帳外求見宋鐸，水沉忙過來扶着顧采薇，宋鐸纔出去，片刻後拿着包袱進來放到牀上道：“母親讓呆在呂家的侍衛給帶來的。”
顧采薇忙讓水沉扶着過來查看，打開後見是兩雙鹿皮靴子，都是給自己的，一邊得意道：“母親心裡只有我，沒有你呢！”一邊就要坐下試穿，渾然忘了自己後身的傷。
“哎呦！”剛觸到牀上，她就彈起來，疼得吐舌頭。
“毛毛躁躁！”宋鐸罵一句，過來親自拿了靴子，讓水沉扶着她，自己給她試。
“柔軟又暖和。”顧采薇踩了幾步，喜滋滋地道。
宋鐸見她小孩過年穿新衣一般喜悅，也帶着笑意在一邊看着她。
“水沉，今兒臘月多少了？”顧采薇問。
“回姑娘，臘月二十了。”
“呃……”顧采薇沒想到，轉眼間都進二十了，有個主意突然冒了出來，於是找個理由讓水沉、蘇合下去，開始跟宋鐸商量。
“表哥，你看能不能把母親一家接進來過個年？我知道這裡也有規矩，可是除夕你要和將士們一起過，我在這裡孤零零的……母親也是，好容易母子相認，過年時候得格外想你。再說，投軍也就是呂豹一個想頭，讓他來看看軍營裡真的什麼樣子，他也好做決定。”顧采薇輕聲一一道來。
“除夕的時候，我本來打算帶你一起出去，有篝火，有烤肉，將士們載歌載舞，十分熱鬧。”宋鐸道。
顧采薇搖頭：“現在大家都知道我是女子，還有上次那噁心人的霍廣思也在，我要是出現，難免惹不必要的麻煩。你也知道，我不是個喜歡做焦點的人，讓我在人羣裡偷偷熱鬧可以，跑到前面我就不自在了。”
宋鐸沉思片刻：“也好。正好上次去呂家接你，鬧出的陣仗太大，怕擾了母親生活，回頭讓呂豹來，對外只說爲了招攬他。”
顧采薇深以爲然，只是補充道：“先告訴母親一聲，晚幾天再去接他們。我這樣，也……”
“知道。”宋鐸笑道，“不就是怕別人知道你捱打了，面子上過不去。”
“誰幹的！”顧采薇恨恨地擡腳在宋鐸腳上踩下。
顧采薇是個悶不住的性格，可以下牀走動，就想着要出去透氣。趁着宋鐸不在，她就溜出營帳在門口晃悠，見了周路等人，又鄭重跟他們道歉，衆人都道沒事，眼中也真無芥蒂。但是宋鐸已經告訴衆人有奸細混入的事情，所以大家對於她的安全，十分緊張。
顧采薇不由有些苦悶。
晚上好頓纏着宋鐸，後者才勉強答應她可以去傷兵營走走。
“我保證，只去給他們指導，只講課，上午去辦個時辰，下午去半個時辰。”顧采薇揚着自己這幾日趴在牀上寫的“教案”，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要是待得時間超過了，那年前，包括正月裡，你都別想出去了。”宋鐸威脅道。
顧采薇笑嘻嘻地答應。
待到她在傷兵營出現的時候，衆人都十分關切，偏考慮到她是女子，又不好意思問，都有些尷尬。
顧采薇自己大大咧咧地道：“不要緊，我都好了。你們一個個這副樣子，搞得挨軍棍的是你們一樣。只有一樣，誰今天都別跟我說‘請坐’，要不我得記恨很長時間。”
衆人見她如此豁達爽朗，都笑了，於是照常跟她說笑。
像往常一樣，顧采薇問了幾個傷員的情況，上次被馬踏成重傷的那小子，竟然已經回營訓練了，讓她又感慨了一番恢復力的區別。
“小公子，您之前講的，我這幾日仔細琢磨，還有幾處不甚明白的……”
說話的，是個四十多歲，留着山羊鬍子，卻十分認真的老軍醫。
顧采薇忙道：“董叔您跟我總這般客氣！您說，我們一起探討一下，我正好這幾日無聊，也想了下之前講的，還是不夠翔實，一會兒補充下……”
“快讓開——”外面一陣嘈雜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