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明顯的主僕相認,裴芩拿着餃子站在外面,在想要不要撤退。
那坡腳的男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嘴裡喊着‘公子’啊‘主子’的,‘可找到你了’。
封未看到裴芩,眼裡閃過防備,紅着眼把他攙起來,“庚山!有話我們回頭再說!”
被叫庚山的男子也扭頭看向裴芩,擦着眼淚迅速起來,神情同樣戒備。
裴芩朝天白一眼,戒備個啥?她壓根就不想知道他們一點屁事兒!看墨珩難得動容的神色,舉了舉手裡的包,“蒜黃雞蛋餃子!”
墨珩微微吸了嚇氣,“多謝!”讓封未接了餃子,又問,“作坊裡,可以多留個人嗎?”
“我能說不行嗎?”裴芩呵呵。
封未有些惱怒,公子爲了救她,付出那麼多,不過是多留個人,還是跟她請求的,竟然都這樣!
都已經留下他們主僕了,不過再多一個僕從,裴芩看了那個叫庚山的,十六七歲的模樣,身形瘦弱,臉色也有些蠟黃,穿着深藍粗布棉襖,右腿的小腿骨拐坡着,不像天生坡腳,倒想被打斷的。目光落在墨珩身上,“你們的底細我不想知道,但你們最好清楚自己的底細。我不想招惹任何麻煩!”
墨珩能感覺到,她說這話時,臉上沒有一絲笑意,無聲的點頭,“不會給你們招來麻煩。”
封未抿了嘴,他們會招什麼麻煩!?公子也只能慘到這個地步了!反倒是她自己,很會招麻煩!
裴芩點頭說了句好,就轉身離開了。回家的一路上,眉頭都皺着。她在考慮,要不要把瞎子主僕趕出去。那個一個皮相好看的人,手上的皮比小女娃兒都白皙,指不定哪家尊貴的少爺,犯了啥事兒,被人弄瞎了眼。現在他的僕從都找過來了,那別的人豈不也很快找過來!?
可就這麼把他們攆出去,又顯的她膽小怕事。瞎子和封未還是她家小蘿蔔的文武夫子,也會被罵恩將仇報的啊!
裴芩抓了抓頭髮,罵了句打劫她銀子的封未。
回到家,收到了沈頌鳴的信。說是倆月不理她,還是沒忍住給她寫了信。說他找到了人,已經把座鐘做出來了,但還不穩定,而且只能做一個型號,不能變換大小。至於八音盒,這個也難做,發音的問題不好解決,機械錶還在研究。問她請教問題,抱怨她不寫信給他,又問番薯的情況。
裴芩想了下那瞎眼主僕,提筆給沈頌鳴寫信,說了因爲種番薯,被人舉報差點成了番邦奸細的事,又謝他先見之明給她的名帖,說了收紅薯的情況,問他要不要辣白菜。另附了一張解決他做八音盒和座鐘的問題。
沈頌鳴收到信冷着臉哼了一聲。就算這是古代,那些人也真是,不知道對付的人是誰。要是讓她一個憤怒,弄個核彈,生化藥物啥的,那些人是死都不知道咋死!裴芩可不是啥有職業操守的人,真惹怒了她,真會扔炸彈的!再說了,當他是死的嗎?他們就倆人相依爲命的,敢搞裴芩,是嫌活的太長了!?
琢磨了一晚上,沈頌鳴覺得他得弄倆人過去給裴芩幫忙。他這離的遠,真有啥急事,他鞭長莫及。有他的人在那,也好及時處理!至於辣白菜,他是不咋喜歡。不過還是讓裴芩找商隊給他捎運兩缸到京城,他送人。
裴芩再接到他的信時,正在跟得月酒樓的大掌櫃談辣白菜的事。
之前他覺得不過就是醃過的白菜,誰知道醉仙居辣白菜賣的好,不僅下飯,而且夠味兒好吃。明知道裴芩做出來的東西都有她的秘方,還是忍不住讓酒樓做醃菜的試做了。可做出來的辣白菜明顯和裴芩賣的辣白菜不同,試做的幾種方法,壞了幾缸的白菜。雖然不值啥錢,但醉仙居的生意好了起來,他們得月酒樓本是先賣冬筍的,卻沒有辣白菜賣,生意也受了影響。
可就那便宜的大白菜,大掌櫃不想被裴芩再坑錢,所以說是要的多,正跟她談價錢。
大白菜是便宜,可辣白菜卻不單單是辣椒粉抹上白菜醃幾天就行的,是要花功夫調製摸上的辣椒醬料的。裴芩之前好說話,可試做了不成再回來找她,那就是按要的價兒來,愛買不買。
看了沈頌鳴的信,裴芩就衝大掌櫃笑道,“實在不好意思了,家裡的辣白菜所剩不多,剩下的幾缸也被人定下了!”
大掌櫃臉色沉了沉,“裴姑娘!咱們經常合作,也算是有深厚交情了……”
裴芩嘆道,“我們種了人家的地,人家說要辣白菜,這信不是今兒個的,十多天前從京城捎過來的。這要是把剩下的給了你們,那邊我也不好交代啊!”
醉仙居看試不出來,就一口氣訂了一大半,爲的就是不想讓得月酒樓也買到了。冬天菜少,裴芩也想留些自家吃,過年再送送禮,也沒剩下幾缸了。
大掌櫃心裡十分惱恨,醉仙居竟然全買下那麼多辣白菜,賣不完都不讓他們得月酒樓得了,這是要跟他們比個高低,把生意搶走了!這裴芩也是,種着番薯,也不差銀子,要價那麼狠。酒鬼花生坑他們到現在,這個辣白菜又要坑他們,誰知道以後她還會做出個啥東西!?他們總不能一直被她坑,被她一直坑吧!?
擡眼看她笑呵呵的樣子,大掌櫃有些無力。那個沈少爺,是京城人士,又身負功名,看樣子還是和縣令熟識有關係的,他要那麼多辣白菜,還送到京城去,自家也肯定吃不完,跟裴芩又商量,看能不能給京城少送點,給他們得月酒樓讓出幾缸。並讓她再爲得月酒樓趕製一批辣白菜。
裴芩不太想做,雖然製作簡單,但費工夫,而且現在再去到處收白菜,得忙到過年去了。她現在要提前取醬油,得守着醬油的溫度,還有作坊裡,有人家拿了豆子來榨油。她是說了要豆餅就給榨油的錢,沒有榨油的錢,就把豆餅留下。
窮苦人家,發現黃豆也能榨油,只不要豆餅還能免費榨油,大多的人都不要豆餅了,那些豆餅留在了作坊裡,她還要做成醬曲發酵起來。
辣白菜實在沒多餘的閒工夫了。左右沈頌鳴要兩缸,就把剩餘的六大缸都賣給了得月酒樓,其餘三個小缸的,留給自家。
大掌櫃給了定銀,回去讓人來拉辣白菜。一文錢沒便宜,以後沒得賣,他還得感恩戴德。忍不住想,裴芩以後再弄出個啥東西來,他是不是先高價定下來!?
裴芩歡迎他們來定醬油,反正做的多,一家也用不完,她想要長期把醬油作坊幹下去。
打發了大掌櫃,沈頌鳴要的兩缸辣白菜都給他換成了小口大肚的罈子,封上口,找了上京的車隊,給了點錢讓他們拉過去。到了地方再找沈頌鳴要,貨到付款!
得月酒樓的人很快過來把買的幾缸辣白菜拉走。醉仙居主要賣酒,見多了喝醉酒耍賴的人,本也就比得月酒樓蠻橫,看他們把辣白菜拉走,覺得得月酒樓先跟裴芩合作的,他們定的辣白菜都在裴芩的作坊裡存放着,時日久了,別她一個小姑娘,看別人給的價錢高,就把他們的辣白菜賣給了得月酒樓,也讓人過來把他們定的辣白菜全部都拉走,他們自己找地方放。
裴芩樂得輕鬆,給她騰出地方,她好曬醬油。
裴茜刨除了成本,這四十畝地的辣白菜,賺了一百三十多兩銀子,“長姐!咱明年還做吧!這辣白菜做着費工夫,還是很有賺頭的!”關鍵是,絕對不能教給別人!馮家的人都打聽了幾回,聽辣白菜不賺啥錢,還打聽,一看就沒安好心。
“明年再說吧!指不定沒地種白菜,也沒空做!”裴芩隨口回她。
裴茜瞪了眼,“咱們就算沒地種,別人肯定會種啊!那麼多白菜賣的也便宜,咱們買了回來不就行了!?”
“那到時候交給你?”裴芩挑眉。
“交給我就交給我!”這一筆錢,裴茜是堅決不想看它們落到外人的手裡。長姐做辣椒醬料的時候,她也是打下手幫了忙的,不就是蘋果,梨子,蒜那些,她也能做成!
“那你就要學做飯了,先練手,以後也做啥東西也容易上手!”裴芩笑了聲。
裴茜本來就會做飯,只不過偶爾下廚,平常都是她打下手,長姐和二姐兩個做飯。聞言抿了嘴,“今兒個的晚飯就我開始吧!”說幹就幹。
裴芩點點頭,她以後就可以做個甩手掌櫃,只等吃喝了!養蘿蔔雖然辛苦,但養大還是能享福的啊!
那麼多東西從作坊出去,鎮上都傳裴芩姐弟要發家了。快到年關,說媒的也多,就有人瞄上她們姐弟。說媒的對象都是裴芩,還有人說裴文東的。
翻過年裴文東也才七歲,都還是個小蘿蔔,竟然已經看中了他要做自己女婿。
裴芩捏着裴文東的小臉哈哈大笑,“咱家小蘿蔔現在就有人想結親,以後也不怕娶不到媳婦兒了!”
讓裴文東鬧了個大紅臉,“長姐!我都還是小娃兒!不考功名不說親事!”
“好好好!老孃還等着你考了功名,升官發財,孝順我呢!”裴芩笑着拍他一下。
常詠麟看着她道,“芩姐姐!我以後也孝順你!”
裴芩嘴角抽抽的應好。就不能換成裴姐姐,裴芩姐姐,非得叫親姐姐!?
常詠麟咧着嘴嘿嘿的笑。
那邊朱氏也想着讓裴芩這個長孫女孝順她。一下子賣了那麼多辣白菜,不知道賣了多少錢。老二這當爹的親自去給她送東西,讓她幫忙求個情,不幫還打人,敢打親爹那就是不孝!
家裡給裴文麗說親的,說了兩個都是頂好的。一個家裡開鋪子做生意,一個是裴文禮的同窗,還沒考到秀才的功名,但家也是原陽縣的,有幾十畝地。
可兩家都過來相看了,卻沒相看上裴文麗,好話說了不少,那開鋪子的人家,卻透露相中了裴芩。
陳氏快惱死恨死了。
朱氏也沒有辦法,他們老裴家的名聲被方氏那個賤騷貨和她生的幾個小賤胚子給敗壞了,就算有老二他們在縣城開綢緞鋪子,那些人看他們也一副他們家高攀的樣子。要不然,別說只是個開鋪子的,就算是有錢的大戶人家,也能進得!
看着作坊裡的辣白菜那麼多都送進了酒樓,裴芩又每隔幾天來縣城送貨。現在不僅常家的小少爺住在她家裡,王家的小少爺也時常跑去找她。還跟縣太爺能說得上話,番薯推廣還不知道以後發跡成啥樣。雖然名聲不好,但如今十五了,出落的標誌水靈,就想娶大房的閨女。
二房的閨女,親生的,適齡的,就只有裴芩,意思就是沒看上裴文麗,看上了裴芩。
朱氏有些忌憚裴芩會打人,就跟裴宗理說,想把親事定下來。但不定開鋪子的那家,而是家有幾十畝田產,在縣學唸書的那個趙俊超。他小叔是縣衙門的刀筆吏,在縣衙有關係,路子。
這也是裴文禮跟趙俊超結識交好,想把裴文麗嫁給他的原因。他要是高中,那家裡的弟妹自然水漲船高,也不用怕啥。可現在裴芩她們先是和王家,常員外搭上了話,又因爲種番薯在縣太爺那也能說得上話。二叔的功名,肯定有她們的原因。
裴文禮擔心,明年開春下場,還會像今年一樣,讓他落榜,那他就有跎蹉耽誤了一年。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搪,就想從底下的胥吏着手,找上了趙俊超。
趙俊超常年混在縣城,自然也是認識裴芩的。二房的裴文麗有點三角眼,臉上還長了兩三個黑痣,那是跟標誌的裴芩比着不如的。
朱氏讓提了句二房的閨女也適齡,就是得出了孝期,不過也快了。
趙俊超一下子就明白過來,老裴家看嫁不成裴文麗,想把裴芩嫁給他。問明裴芩姐弟只是搬出去住,還是裴家的子孫。自己趁着裴芩來縣城送貨,相看了裴芩,還算滿意,沒拒絕也沒同意,態度曖昧不明着。
朱氏就讓裴宗理和她一塊做主,把裴芩定給趙俊超,“我是她奶奶,你是她爹,本就應該爲她做主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不信她敢忤逆不孝!”
裴宗理覺得不妥,他娘要真乾脆不怯,也不會拉上他一塊了。很是猶豫,“村裡的人從太平鎮上聽來的傳言,裴芩她,會功夫。”
“會功夫就能耐了?就不孝順爺奶親爹了!?就能忤逆不孝了!?”朱氏怒沉着臉。
陳氏在一旁聽着,咬着牙關,忍着恨。等那個該死的小賤胚子來給她兒子鋪了路,大兒子高中後,自然有更好的等着她閨女!
可終究心裡不甘,怨毒怒恨難忍,臉都有些扭曲。
孔氏挺着大肚子過來,說是晚上想吃點酸辣的。
懷了身孕之後,孔氏的口味也完全變了,尤其喜歡吃辣的。可她不敢說喜歡吃辣,酸兒辣女,從懷孕,婆婆和太婆婆都給她弄了酸的來吃,辣的都不讓。她只能說吃些酸辣。
陳氏臉色更加難看,盯着她的肚子看。穿着厚棉襖,也瞧不出肚子是尖的還是圓的。隔三差五要吃辣的,要是生出個丫頭片子來……
孔氏知道她是怨恨裴文麗親事不成,而相看的人家卻看中了裴芩。雖然她也想裴文禮能走的平些,快些,早早考了功名,也早一步出人頭地。可朱氏卻叫了二叔回來商量私下給裴芩定親。若她不同意,大鬧起來,到時候有王家和常員外家出頭,這邊還有方家,只怕朱氏要弄巧成拙,反而壞了裴文禮的科考。
她是過來勸慰陳氏,讓陳氏和她一塊去阻攔的。寧願給那刀筆吏送些銀錢,走通路子,也不能冒這個險!
陳氏心裡是恨透了,恨不得吃裴芩的肉和她的血。聽了孔氏說的,也怕朱氏弄不好,反而壞了大兒子科考。
朱氏卻不願意聽勸,一定要裴芩乖乖趴地上,給長孫科考鋪路不可。再說老二原本就是有功名的人,只要上面一句話,恢復了功名,可比辛苦考來的容易!這兩件大事,成爲了她的一塊心病了。
“你是那小賤人的親爹,她們還是老裴家的子孫,還不是你讓她嫁給誰,她就得嫁給誰!?就算再橫,也絕對不敢忤逆不孝!”朱氏打定主意,就這麼辦。先跟趙俊超家把親事定下,收了聘禮,等二十七個月過完,除了服,裴芩就得乖乖嫁過去!
裴宗理回縣城和錢婉秀商量,“若是此事鬧起來,只怕適得其反。”
錢婉秀眸光閃爍,“可這既然是孃的意思,你真要不聽她的,也不好。”
見她竟然也支持,裴宗理有些爲難。他被裴芩那一腳給踢狠了,心裡有些犯怵。
錢婉秀還是勸他挽回裴芩這個長女,“畢竟是你的骨血,父女親情割捨不斷的!”至於親事,寫了婚書,再把聘禮下到老宅就是了。到時候也不說是給裴芩訂了親,人家只當是裴文麗。再跟趙家那邊通了氣,他們要是有本事,拿着婚書自然能娶到裴芩。要不然,就找裴芩攀上的高枝兒,讓那高枝兒賠償一筆銀子,這事怎麼着都不虧!那個小賤人攀的高枝兒可不止一個的!
裴宗理被她說動了,那邊又有朱氏催着,就點了頭。
很快,在裴芩不知道的情況,她的親事定了。
後山村還都說,裴文麗找了個好人家,家裡幾十畝地,那趙俊超長得又英俊,小叔又是在衙門裡當差的,他也是個唸書的,以後裴文麗能做官太太。
雖然說明了是讓裴芩給家裡鋪路的,以後她有更好的。可趙俊超跟她相看過沒回信兒,卻轉眼和裴芩定了親事,還是讓裴文麗心裡恨得咬牙切齒。看着那些不薄的聘禮,心裡把裴芩罵了不知道多少遍。
陳氏還是擔心孔氏說的,特意警告了裴文麗,讓她不準透漏出去半個字。等裴文禮高中,就給她找個更好的。
裴芩連着幾天打噴嚏。
風寒是小病,卻能要人命!裴芫怕她得了風寒,今年到現在都還沒下過雪,天氣乾冷的很,地裡的麥子都旱了,這樣的天,反而得風寒的還更多。就拉了她非得去看大夫抓藥吃。
“可別禍害我啊!給我熬點生薑大蔥水,我灌兩碗就行了。”裴芩可受不了中藥那個味兒。
裴芫沒辦法,只好給她熬薑茶喝,連裴茜和裴文東,常詠麟都喝了兩頓,驅寒,防止得風寒。
連着幾天,家裡都瀰漫着薑湯的味兒,裴芩還是有些打噴嚏,看裴芫和裴茜都催她去看大夫,罵了聲娘,“指不定是誰罵我呢!哪就是風寒了,讓你們給管着灌了幾天薑茶!再這麼喝下去,我整個人就變成姜了!”
看她真沒有發熱,流鼻涕那些症狀,這才放過了她。
裴芩教方留明練武,自己也一塊練着身手,一向身子硬,不會生病。
方婆子和餘氏過來商量方氏的週年祭日怎麼辦。
裴芩不準備大辦,燒了紙,自家人一塊吃個飯也就是了。
方老秀才也是這個意思,想着等明年官府的封賞下來,再風光的辦。
雖然說了不大辦,但交好的人比方氏死時多了那麼多,來人總要管飯的。裴芩正忙着安排,沈頌鳴的信又到了。
這次不單是信,還有京城的點心吃食和土產,更多了兩個大活人,說是送給她的禮物。
裴芩沒看完信,就看着來家的兩人,嘴角不住的抽動。
沈頌鳴送的人是一對兄妹,哥哥叫盧浩,妹妹叫盧海。兩人雖然沒看到拿着兵器,但站在那裡的架勢,一看就是練家子。
妹妹盧海冷着臉,不說話。都是哥哥盧浩在說。沈頌鳴對他們家有恩,所以簽了契約,保他五年。換成了裴芩,三年。
裴芩接着看信,沈頌鳴洋洋得意的誇讚盧浩盧海兄妹武功厲害,深藏不露,她以後有這二人保護,沒人敢隨便動她。讓裴芩趕緊誇誇他,再好好感謝他一番。
“可以退貨嗎!?”裴芩斜着兩兄妹。
盧浩忙解釋,“裴大小姐!我妹妹天生性子冷,您不必介懷。我們和沈少爺簽了契約,三年內,必定好好保護你周全,盡心盡力!”
裴芩朝天白了眼,這哪是在保護她的安全,分明就是在她身邊按了四隻眼睛四隻耳朵!
沈頌鳴也是後來纔想起來,一想他以後還有耳目在裴芩那,她幹了啥他都及時知道,還挺得意。
裴芩拒絕簽收,讓他們報恩找沈頌鳴就行了,找她,分明是幫沈頌鳴報仇啊!
盧浩又拿出第二封信給她,是沈頌鳴交待,如果裴芩退貨,就拿第二封信給她。盧浩是沒想到她竟然真會拒絕他們的保護,更沒想到沈頌鳴猜得那麼準。
裴芩看完第二封信,臉色黑了又黑,磨着牙,“小兔崽子!膽敢威脅老孃了!”
盧浩想起來之前雙喜給他‘簡單的介紹’,抿了嘴沒說話。實在這裴大小姐說的,好像兒子威逼利誘了當孃的一樣,囧!
裴芩喊了裴芫和裴茜打掃屋子給他們兄妹住。作坊蓋好,豆子和紅薯都挪到作坊去了,正好家裡就空出了兩間屋子。
兩人都沒讓幫忙,自己把屋子拾掇乾淨。盧海就離裴芩近的那個屋住了,只要裴芩出門,她就跟着,貼身保護。而盧浩負責護院的活兒。
出門擺攤烤麻醬燒餅,裴芩和裴芫,裴茜在攤上忙,盧海就站在後面不遠看着,幾乎不動,也不說話。等裴芩去作坊時,就跟在後面,一言不發。
要不是她出聲過,裴芩都懷疑她是啞巴了。
而且,裴芩覺得很不開心。她從吃上了肉食白麪,個子就猛躥的往上漲。可是今年長的就長的緩慢了。起先她也沒覺得,可跟盧海一比,裴芩頓時短了一截。臉就算了,已經長成了這樣,大不了她以後少照鏡子。可這個頭不能就這麼着不長了!她還想着上輩子的大長腿呢!給她長成個嬌小玲瓏算咋回事兒?難不成還指望她小鳥依人!?
看看盧海的長腿,再看看自己的腿,頓覺得短粗,沒有粗但也很短。裴芩很鬱悶,決定的以後天天到肉鋪買了大骨頭燉湯,隔三差五買魚燉湯。回頭再買兩頭奶羊放在作坊裡養着,沒事兒喝喝羊奶。她一定要長個!
等過了又一年的臘八,吃了臘八粥和臘八飯,就是方氏的週年祭日了。
姐弟幾個又戴上孝,請了孫鐵柱幫忙,接待了方家,馮家,鄒家,還有常員外派的管事,王家派的管事,趙員外和孫里正也都過來隨了紙份子錢。
鎮上孫大順家,孫全亮家,熟識的都慰問了。
一衆人趕到後山村的山上,燒紙上供,祭祀方氏。
方婆子是長輩,本不該來,平常給方氏燒個紙錢也就算了,這樣的日子不能上墳,就在家裡跟孫婆子講方氏之前的事,說的兩人都不停的抹眼淚。
墳前也是哭聲一片。
裴芩平靜的走完所有儀式,也沒有滯留,就帶着衆人回了鎮上。
後山村也都知道方氏今兒個一週年祭日,等裴芩她們路過時,就在外面看着,悄悄議論哪個是王家的人,哪個是常員外家的人。一週年祭日雖然沒有大辦,但來了這麼多人,也真是給方氏臉上增光。
吃完了飯,其餘人都送走了,方婆子和餘氏,方慧他們都沒有走,因爲再過三天就是裴芩十五及笄了。
裴芩不打算過,讓方婆子她們也都不用費心。
“及笄也是大事,雖然趕上了一塊,但也總要過的!”方婆子也不想看她委屈。而且裴芩翻過年就十六了,雖然現在家裡的境況很好,但總要找一門穩妥的親事,等出了孝期,她也不小了,總要提前準備打算着,可不能出了孝期再說,那就晚了。
“隨便梳梳頭,綰個簪子也就是了!”裴芩不想操辦不想過。每每想起她只有十幾歲,她都滿心的違和感。
方慧聽着眸光微閃,說了幾句貼心的話,幫她梳頭綰髮的。
餘氏也在想裴芩的親事,她長得像她娘,清秀標誌,又聰明有能耐,總要找個好的,配得上她的。她們見識短,認識的人也都有限,她心裡的打算,常家的小少爺在這邊住着,那可以拖常家的人幫忙說個親。
她心裡惦記着這事兒,看方慧的舉動,就有些懷疑。
趕回家的路上,餘氏就跟方婆子說了她的想法,“芩兒姐弟的事,咱們可一定要當緊的操着心,不能讓那裴家的人鑽了空子。”
“那是不能的!你爹也想着這事兒呢!”方婆子可不容忍老裴家再算計裴芩的親事,“你說的也有道理,咱們認識的人畢竟少,都不匹配。還是讓你爹拿個主意,看能不能找常員外家幫忙,或者是鎮上的趙員外家,請他家幫忙,應當也不會推辭!”
“那就回家跟爹商量一下吧!”餘氏點頭,她還真有點擔心,馮波再過五天也十五生辰了,卻一直沒有說親。若二姐真起了這個心思……她越想越覺得可能。常詠麟給馮波在縣城鋪子裡找了個前途不錯的活兒,他還不願意,非要待在麪館裡。這事可不好!兩家隨是表親,親上加親也好聽。可馮波跟芩兒……實在有點不相配。
倆人的談話,讓趕車的方立急的不行,看餘氏那麼蠢,把裴芩那樣的媳婦兒往外推,就有些怒憤,忍不住道,“芩兒要是真高嫁了,很有可能過不好呢!再說她也不像攀高枝的!她天天教給大郎練武,說不定倆人情投意合呢!”
這話讓餘氏和方婆子都吃了一驚,餘氏隨即就搖頭,“芩兒一直拿大郎當弟弟,和芫兒她們是一樣的!不可能的!”
“有啥不可能!咱大郎是長得差,還是不會讀書!?你對她們姐弟那麼好,以後肯定比對親閨女還對她親!以後大郎要是考了功名,做了官,那她就是官太太了!有啥不可能!?”方立忍不住連問兩遍,他可是早就看好的這門親事,“芩兒沒了娘,爹又那個樣子,要是再嫁個有惡婆婆的,這日子還咋過!?真到了咱家,咱可都是至親,還不是舒舒服服的好日子!?”
方婆子聽他說了一番,也頗有些動心。要真是大孫子考中了功名,以後有機會做官,芩兒嫁過來,委屈是肯定不會受的!也沒啥勾心鬥角,婆媳鬧騰的。雖然他們家也就是鄉下人家,但的確是舒舒服服的小日子。
餘氏皺着眉,“這事我覺得還是不成!芩兒壓根沒那個意思!她現在開着鋪子,辦着作坊,還種着番薯,眼看着的封賞在上頭等着。真要硬結親,還讓人罵我們貪慕外甥女的家財!最後親沒結成,反倒也不親熟了!”不是覺得自家兒子不好,而是倆人明眼一看就知道沒可能。馮波不行,她家大郎也未必就有那個能耐。
方婆子左右搖擺,猶豫,“家裡的家財,以後肯定都是文東的!咱們又不圖那些!”
“難保別人會這麼想,芩兒姐弟會這麼想!”餘氏說着抿了嘴,還是不能讓方立亂來,回家和爹商量下。
方婆子皺着眉,也拿不定注意。
方立氣的臉發青,餘氏這個娘們兒,一向都是胳膊肘往外拐!
回到家,方立不等她動作,就打發她去幹活兒,他去找方老秀才說結親的事。
方老秀才聽完他說的,一口回絕了,“這親事不合適!咱們都往外走,儘量都結了強親,話不是你說的?芩兒的造化不小,我明年就爲她的親事跑跑!大郎就安心的唸書,親事可以晚些時候考慮,考個功名再說!”要是春季種番薯,那夏番薯和秋番薯就推廣起來了,最遲年底,就會有封賞下來。芩兒到那時十六,有母孝在身,晚一年也沒啥。有了封賞,親事絕對不成問題的!
“爹!?”方立沒想到他態度那麼堅決,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就一口回絕了。這比回絕馮家還要利索。他可是看了很久的,這門親事。哪能就讓裴芩這金蛋蛋落到別人家裡!?
餘氏本來就不同意,方婆子左右搖擺猶豫,聽方老秀才一口拒絕,並且已經有了規劃打算,也就不再想裴芩嫁到自家來的事。
家裡的人都不同意,只有方立,他就有些焦躁。
等方輔沐休回來,拉着他說話,讓他站在自己這一邊,幫他說話。他現在有秀才的功名,爹孃都比較看重他說的。
方輔也不贊成,說讓他聽爹的話。
鎮上學堂也沐休了,方立就想跟大兒子直接說他的想法,這事,只有他纔是全心全意爲大兒子考慮打算的。問他平日和裴芩一塊,讓近水樓臺先得月,把裴芩哄住了。
方留明驚的好一會沒有說出話來,看着方立。
“大郎!雖說你大姑死的慘,可你爺爺奶奶這兩年心裡偏重她,一心想着給外孫女找個高門戶的。可他們不想想,大外孫女雖然有能耐,可名聲不好,又沒有爹孃教養。不過是走了運,搭上了大戶人家,種了番薯。真要嫁到大戶人家,她那脾性,肯定沒她的好日子,只有個富貴有啥用!?”方立語重心長的跟他道,“不如你,相貌人才也都對得住,將來考了功名,她就是官太太,咱家也會對她好!總比那把她當外人的惡婆家強百倍吧!?”
方留明看着他,覺得他爹想的實在簡單。這小一年來,他看錶姐可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他之前說過早上起來背書,晚上可以練武。表姐直接拒絕了,說是晚上要指點學問。
文東表弟的學問雖然很好,但常小少爺卻沒學的多精進,學的也不像他們平常的學問。常家把那麼一根苗子放在表姐那,還時常送東西來。要麼就是常小少爺學了東西,沒有露!而且,讓他娶表姐……方留明簡直無法想象。
他忙解釋,“爹!表姐對我不錯,也只是拿我弟弟!表姐教我功夫,有時也會側面提點我學問上的事,我對錶姐也很是崇敬!根本沒有那一回事兒!爹就不要亂點鴛鴦譜了!”表姐,他之前想過,她那樣厲害的人,以後得找個啥樣的夫婿才能配得上她,站在她左右!?但那個人肯定不會是他就對了!
方立臉色發青,“你…你…你真是氣死我了!我都是爲了你好,你就這麼沒有出息!?”
“爹!這不是出息不出息的問題!”方留明無奈道。
方立不管,他就是想讓裴芩嫁到他們家來。
可方留明不聽他的,而且他更敬重爺爺方老秀才,聽方老秀才的想法,方留明覺得和他想的一樣,沒在家裡多待,又回了鎮上學堂。這次沐休完,再過幾天就是年假了。
裴芩也正式滿十五歲,及笄了。
方慧在家裡跟馮波要了那支銀步搖戴在身上,說是要給裴芩梳頭綰髮。馮守興看她還沒死心,有些擔心得罪了方家那邊。
一大早,裴芫和裴茜起來做飯,姐弟幾個都給裴芩恭祝了生辰,送了禮物。裴芫用沈頌鳴送來的兔子皮,做了件崁夾。裴茜做了條裙子,雖然改了幾次,但總算做成了裙子。
裴文東自己雕刻的一個木雕,他雕不成人,就刻了個小小的麪攤。常詠麟有錢戶,不僅衣裳料子,鏡子梳子,還有一對鏤空銀鐲,常老太太還賞了支白玉簪。
早上幾個人煮了雞蛋,陪着裴芩一塊吃了壽麪。
方慧早早的就過來了,一來就笑容滿面的跟裴芩說,她作爲小姨,給她綰髮梳頭。
餘氏雖然也想,但畢竟方慧已經提出來了,她是二姐,也不好跟她爭搶。反正不管她有沒有想法,都是不成的。
鄉下人家的閨女,及笄也是簡單的,就是裴芩這,早先就知道的,倒來了些人。
方慧很麻利的給裴芩梳頭綰髮,“小姨也沒啥能送你的,這個簪子,就給你戴吧!”說着,拿出馮波買的那個銀步搖,往裴芩頭上戴上。到時候只要說她戴了兒子的簪子,這親事就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