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正如顧寶瑛所言,實在不關他們什麼事。
江鎮明白她的擔憂,覺得心中慰藉之餘,便是囑咐道:“這幾日我大概會隨時外出處理這樁事情,你放心,我不會爲了江洋一家出一文錢,也不會便宜了他,總歸會有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
“嗯,叔,反正不管做傻事,安全才是最重要的。”顧寶瑛聽他說了心裡有數,也是覺着他做事是可以放心的,便只有這麼囑咐了一句,這事的後續於是就沒再關心過,而仍是將自己的重點,放在了自家。
這段時間,她日日給徐氏醫治眼睛,已是小有成效。
不過半個多月,徐氏便道,自己的眼睛已經模模糊糊的能看到了,儘管仍舊像是蒙了一層紗一樣,可到底這是即將復明的好兆頭。
顧寶瑛自然很高興。
與此同時,知硯的傷口也已經好全,若不是她有意叫他再多躺些時日,免得被外頭人過問,他早就能下牀走路了。
但最叫她開心的,還是靈泉水的效果。
這東西治癒效果實在是很強,並且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也是沒有任何後遺症的,說明可以放心使用。
不過寶瑛卻不打算“濫用”。
除非是遇到棘手的病況,否則,一般她完全能應付得來的,根本沒必要。
知硯的傷口隨時好全了,但仍要裝作一副傷勢初愈的虛弱樣子,並不外出,只偶爾在院子裡頭走動走動。
這一日,也是他實在覺得悶壞了,才忍不住跟着寶瑛,一同來了醫館。
他帶了本書,寶瑛搗鼓那些藥方、草藥時,他就翻出這本書慢慢悠悠的看着,偶爾翻動一頁,都會擡頭看看寶瑛又在忙活什麼。
顧寶瑛是在將她從空間裡帶出來的草藥碾碎了,和其他幾種草藥,配製成一種祛疤的藥膏。
過兩日,她就要給知硯胸口縫着的那些線給拆了,但又擔心留疤……
倒不是她偷窺他的“美色”,實在是他皮膚白淨,精瘦的身材卻是肌理分明,很是好看,若是有一點破壞,哪怕有一丁點的傷疤留下,都叫她內心覺得可惜,彷彿一件極其精美的工藝品卻遭到了破壞一般。
是以,知硯儘管問了她手裡正搗鼓的東西是用來祛疤,卻還不知道,這普遍女子纔會用的東西,其實是要用在他身上的。
而就在這時,近幾日都有幾分冷冷清清的醫館,難得迎來了來看診的人。
不過這來人,寶瑛一見到,就愣住了,隨即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臉色來迎接。
只因這來的人裡頭,一個是連樹村汪財主家的兒子汪青珏,也算是和寶瑛有過兩面之緣,關係且還算不錯的,另外一個,竟然是汪屠戶!
那個差點坑了她,還把自己傻兒子差點打死的汪屠戶!
顧寶瑛對汪青珏覺得他人很不錯,然而對他的這個叔叔汪屠戶,卻實在是觀感極差。
是以,此時便是見着汪青珏來了,看他身後還跟着一個討厭的人,也實在令她難以給什麼特別好的臉色,只略略一笑,道:“原來是汪小哥,也不知道今日過來,是家裡有誰身體不舒服嗎?”
“寶瑛妹妹。”不同於顧寶瑛的有幾分冷淡,汪青珏卻是很高興見到她的,當即就是極其熱絡的一聲。
他這一聲剛出口,一旁原本事不關己淡然看書的知硯,就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書,一雙清冷的眸子,則悄悄落在了汪青珏的身上。
“寶瑛妹妹,今日過來,是想請你幫個忙,是關於我大寶堂弟的。”汪青珏有幾分不好意的說道。
“汪大寶?他先前斷了幾根骨頭,不是都好了嗎?又怎麼了?”顧寶瑛疑惑的說着,瞥到汪屠戶沉默寡言中透着的幾分尷尬,不由就是譏誚的一扯嘴角,道,“總不至於,是又被他爹給打斷了骨頭了吧?”
“沒有!沒有!”沒想到這一回,倒是汪屠戶趕緊擺手否認了起來。
“是沒有,這回不是大寶受傷了,而是我娘說,你上次在我家時曾說過,大寶的癡傻,是可以醫治的,你還記得嗎?”汪青珏也是趕緊解釋道。
“記得,我的確說過這話,怎麼了?”
“那你,能不能給大寶醫治一下?讓他變成正常人這樣的?”汪青珏詢問道,一旁的汪屠戶,也是一臉的期待。
“不能。”誰知,顧寶瑛卻是勾了勾脣,斷然拒絕。
“啊?爲什麼?”汪青珏傻眼,完全沒想到她會拒絕,汪屠戶也是一雙眼都跟着黯淡下去。
“傻子有什麼不好的?”顧寶瑛道,“他是傻子,起碼在自己的世界裡活的很開心,就算被自己爹爹毒打了,也還是隻知道那是他親爹,可若是他好了,可就會記起自己是如何被爹爹毒打,就會嚐到被親爹嫌棄的滋味,就會痛苦失望難過,你說說看,我倒是爲什麼要救他,讓他陷入痛苦中去?”
“這……這……”這個問題,完全是爲難住汪青珏了,不過他畢竟不傻,也知道顧寶瑛這麼說,必是有原因的。
他仔細想了想,就有幾分瞭解她的用意。
於是,他便是轉身面對一臉深沉的汪屠戶道,“二叔,你也聽到了,如果大寶被治好了,你卻仍是整日打罵,這樣對大寶來說,的確還不如繼續當一個傻子。”
一旁,寶瑛一聽他這話,就不由有幾分側目。
想不到這汪青珏還挺聰明的,難怪整個連樹村,就他一個能在縣城的書院讀書的。
“這……我……我……”汪屠戶像是在下定決心,他飛快的看了顧寶瑛一眼,卻根本不敢跟她對視,只語氣認真地道,“我來之前就想好了,以後,絕對不喝酒,也不打孩子了!”
“哼,你這種人的承諾,是根本讓人沒法相信的。”然而,顧寶瑛卻完全不信。
“那我要怎麼樣,你才肯相信?我是真的想讓大寶好起來,我……咳咳咳!”汪屠戶急了,說着說着,突然就是劇烈的咳嗽起來,並且一咳就像是喘不過氣一樣,一張臉都很快憋得通紅,他一個沒忍住,便是趕緊掏出一張汗巾,捂在嘴邊,嘔出了點什麼,纔是終於消停了下來。
但隨之,他臉上那點因爲咳嗽的不正常的紅,就迅速的轉變爲一種灰敗的蒼白。
顧寶瑛見到這一幕,便是眸光一閃。
“我是真心想讓大寶好的。”汪屠戶這一刻才發現自己是個嘴笨的,只重複的喃喃着這一句,再沒有上一次顧寶瑛見到他時的那種盛氣凌人的氣勢,反而像一片枯葉,懸掛在一棵老樹的枝頭,隨時都有可能隨着一陣風,凋零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