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澤見了大感痛快,不覺笑道:“崔公子,許是您多慮了,我大伯父怎麼可能會去雙流縣呢?他又不是蘇家的親戚!去了,只怕也不好說出口呀!”
崔紹溪一樂,笑道:“我這就叫未雨綢繆,小心點總不會錯!這同樣的錯誤爺要是犯了兩次,那可就該死咯!哦對了,你叫阿澤是麼,別崔公子崔公子的,多生分呀,你也叫我表哥吧!”
“是,表哥!”連澤很乾脆的便笑着叫了一聲。
崔紹溪呵呵一笑,十分愉悅的答應了。
連立聽得又氣又恨又妒,心道老二家這幾個毛孩子真不知究竟走了什麼運,如此得人看重!
忽然想起剛剛自己說完那番提議的話時崔紹溪看向連芳洲的眼神,連立心中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認定了是自己沒來之前連芳洲跟他說了什麼纔會弄成這樣!
可惜,這崔公子的脾氣太古怪了些,聽了那死丫頭的挑撥,竟是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自己……
他心裡暗暗着急,卻是半點兒法子也沒有。
碰上崔紹溪這樣脾性的,也只能算他自己倒黴。
連芳洲冷眼瞅着,心中暗自冷笑:到了這個時候了,他心裡頭還在轉着不知道什麼鬼主意呢!
“大伯父,您還是請回吧!想必您老還有事兒,我就不留你了!”連芳洲淡淡說道。
連立深深吸了口氣,眼下形勢一邊倒的倒向連芳洲,他知道自己再留下來也沒有什麼用處,不如徐徐圖之纔可能更有機會。
便輕輕站了起來,向崔紹溪拱手笑道:“崔公子,既如此是在下多事了!在下就先告辭了,崔公子您請便!”
“哦,請吧!”崔紹溪見他忽然彬彬有禮起來,也沒興趣再難爲他,隨口應道。
連立聽崔紹溪的語氣明顯緩了下來,眼睛不由一亮,頓時又長了信心:看來我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了嘛!崔公子這人,原來脾氣是一陣一陣的,只要挑個他脾氣好的時候我再進言……
“您請!您請!”連立笑眯眯的去了。
打發走了一個麻煩,連芳洲揉揉太陽穴,轉身看向第二個麻煩。
“崔公子”
“叫我表哥好了,不用那麼見外嘛!”崔紹溪笑嘻嘻的。
連芳洲暗暗翻了個白眼,這廝今日說這句話說得上了癮了啊!
可是
“我不叫人表哥的!”連芳洲微微一扭頭,有些生硬的說道。
她覺得彆扭,打死也叫不出來!
崔紹溪薄脣輕啓正要有意見,忽然想到她對阿簡似乎也沒有叫過表哥,都是“阿簡阿簡”的,如此說來自己在這上邊也沒有吃虧,便忙笑道:“好吧,好吧!不叫便不叫好了,可是也不能叫崔公子這麼見外啊!嗯,你跟表哥表嫂一樣,叫我敏之吧!”
連芳洲想了想,暗歎一聲:罷了!敏之就敏之吧!這個人是個任性的,真的沒有必要跟他糾結這無聊的問題。
“敏之,”連芳洲便笑道:“這個,時候不早了,再有一個多時辰天便要黑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崔紹溪不接她這話,卻是笑道:“芳洲,你猜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來了?”
連芳洲頓時警惕起來,搖了搖頭,再開口時語氣便變得有些刻意的拉開距離:“上回跟表姐表姐夫借了那麼多的錢,我還沒花完呢!我們什麼都不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恕我真的不能收下!”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崔紹溪忙道:“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你等等,等下你見了就知道了!”
崔紹溪說着扭頭吩咐崔義:“去把那兩個人叫進來!”
在連芳洲和連澤的困惑中,崔義答應一聲便出去了。
不一會兒,領了兩個三十出頭的男子進來。
這兩個男子一樣穿着墨綠色的短褐,荊釵束髮,古銅色的皮膚,一個身材更顯粗壯,國字臉,粗眉毛;一個身量更顯高挑,長形臉上兩邊有顴骨突起,眼睛狹長,鼻樑甚高。
兩個人看起來都不太有精神,甚至可以稱得上憔悴,就好像剛剛經歷過什麼大難一樣。
連澤見他說要送什麼“好東西”給自家,轉眼卻叫小廝領了兩個男子進來,他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隱忍不發。
崔紹溪笑着向連芳洲道:“芳洲你可知這兩個人原先是做什麼的?”
連芳洲微微挑眉,不解的看向崔紹溪。
崔紹溪撫掌大笑,說道:“這兩個人原先是戶部民科主事杜大人的兩個副手,那杜大人犯了事兒被流放西南,他二人也被髮賣。你知道民科是管什麼的不?正是管稼農田桑之事,他聽說這兩人在這些方面可是很精通呢!呵呵,你要種棉花,有這樣兩個人相幫豈不是省心許多?他們的賣身契在我這裡,我就交給你了!”
崔紹溪談笑風生的說着,這兩名男子的臉色不約而同的白了白,垂下了頭,眼底一片痛苦之色。
可就算痛苦他們也不敢表露出半點來。
跟普通的奴才還不一樣,像他們這樣犯了事被官府發賣的,一輩子都只能是奴,絕對沒有贖身一說,而且子孫三代之內不許參加科舉考試、不能任職爲官!
連芳洲眼睛不由亮了起來。
崔紹溪見她沒有拒絕,便知她是意動了,便笑着將兩張蓋了官印的賣身契輕輕一折擱在一旁,笑着吩咐那兩人:“秦風、蘇子季,還不快見過你們的新主子!”
兩名男子也許是遭逢鉅變之後心境早已大變,聞言並沒有什麼糾結的反應,低着頭麻木的應了聲“是”便跪了下去,向連芳洲叩頭道:“奴才秦風蘇子季見過姑娘!”
崔紹溪又向連芳洲笑道:“你要是不喜歡這兩個名字便自己改了!不拘什麼,你叫着順口便可!”
秦風和蘇子季聞言臉色微微一變。如今唯一還保留的、唯一還屬於他們自己的,就是這個爹孃給的名字了!
“那倒不必了!”連芳洲忙笑笑,向他二人溫言道:“你們先起來吧!”
秦風和蘇子季低聲應“是”站了起來,借起身的機會飛快的瞟了連芳洲一眼。
聽到她那溫和的聲音,再看到她那恬靜的神情,兩人的心皆是一鬆:這位主子,看上去倒是個和氣的,也許,是天可憐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