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邵卿平時的裝扮大多顏色清淡,配合他溫潤清越的面容,像是從九重天上走下的謫仙一般。安寧從未見過他一身大紅,如此耀眼的姿態。
安寧曾經以爲他不適合那種大紅大紫的顏色,如今一看,卻是她想當然了,蔚邵卿根本就沒有所謂不適合的穿着。
他面如冠玉,一身紅衣,眼中似有光芒流轉,竟是顯出了平日少見的妖孽的美感。
安寧第一次見到這樣打扮的蔚邵卿,不得不承認的確很新鮮。
蔚邵卿也看見她了,脣角勾了勾,那是一個十分撩人的笑容。
安寧呆了呆,沒想到夢境中的蔚邵卿與平時的表現全然不同,所以說……他就是所謂的悶騷?或許是太過震驚,或許是因爲篤定對方絕對想不到自己是無意中入夢,只會以爲是夢見她,安寧這時候顯然暫時放下了兩人冷戰的事情,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着他。
“安寧。”蔚邵卿的眼神幽深,嘴角始終是那種似有若無的笑意,像是一根羽毛一樣,輕輕地在人心底撓啊撓。他聲音有些喑啞,帶着別樣的磁性,鑽入耳朵,有種酥麻的感覺。
不知道爲何,安寧心中卻忽然騰起了一種不安的感受,她想來信奉自己的直覺,不自覺後退了幾步。
不知道爲何,見到她這樣的表現,蔚邵卿反而笑了,安寧從沒見過他笑得如此肆意張揚,卻不曾想第一次見到便是在夢境之中。
“真是個敏感的小姑娘。”說話的時候,還帶着勾人的尾音,那雙漆黑的眸子中似有一瞬間的紅光,他深深地望着她,像是要穿過衣服,直接看透她這個人一樣。
安寧不知道她在蔚邵卿面前,居然還會有不安的一天。她嘴脣緊緊抿着,眼神透着一絲的防備,“你是誰?”
站在她面前的真的是蔚邵卿嗎?
安寧有一瞬間的失神,感覺這人既是蔚邵卿,又不是她所熟悉的蔚邵卿。這種矛盾的直覺第一次出現,讓她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在她發怔的這一剎那,蔚邵卿已經來到她面前,下一秒,安寧感覺到自己的背直接撞上了樹上,震得樹上的花瓣直接灑落下來,紛紛揚揚飄落,幾乎要迷了人的眼睛。
倘若自己現在不是雙手被制住的話,男的俊美無濤,女的容貌精緻,加上漫山遍野的鮮花,怎麼看都是一幅讓人賞心悅目的畫作。
如果被制住的人不是她的話,安寧一定會遠遠觀賞。
她在心中繼續嘆氣,視線直接對上蔚邵卿,“所以你是……?”
“你覺得我不是蔚邵卿?”他說話的時候,身體直接壓了過來,一種緊迫感直接籠罩住安寧,他的鼻尖甚至距離她不到三公分的距離,近得安寧都可以開始數他睫毛的數量。
安寧皺了皺眉,她向來無往而不利的第六感在這一刻似乎失效了,有種無論說是,還是說不是都會下場很慘的直覺。
她嘴巴微張,沒等她組織好語言,一個有些兇殘的吻已經覆蓋上來,她的嘴脣被狠狠啃咬着,同以往那種溫柔的帶着珍惜的吻不同,這個吻中有着佔有,有着殺意……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吞噬在內一樣。
她所有的呼吸彷彿都要一同被奪走,她想要掙扎,只是她那點力氣同蔚邵卿相比,根本就是螞蟻與大象的差別。
這樣的掙扎似乎讓蔚邵卿愉悅起來,他眼角眉梢都流露着一種充滿邪氣的愉快,任誰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安寧感到嘴脣一痛,這個吻便多了血腥味。
安寧的眼睛微縮,在夢境之中,她是無敵的。
下一秒,她的手中已經出現了一把匕首,這匕首直接插入蔚邵卿的胸口,避開了心臟的位置,而且插得並不算深入,僅僅只是讓蔚邵卿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
即使是在夢境之中,她也不想讓他真正死亡。或許是因爲清楚夢中的受傷並不會化作疼痛,她纔會如此乾脆行事吧。
蔚邵卿胸口被插了一刀,即使傷口並不算深,血液依舊流了出來,將大紅的衣裳染得越發火紅。
蔚邵卿看着胸口,又擡眼看她,笑得張揚。
他直接將匕首拔出,丟到一邊,手按在傷口的位置,手上滿是紅色的血,幾乎要刺痛了安寧的眼睛。
明明下手的是安寧,明明知道夢境中的這個蔚邵卿都不一定是現實中她所認識的那個蔚邵卿,只是在見到這一幕,胸口的疼痛依舊不受控制地泛起。
安寧感覺自己的眼睛蔓起了水汽,明明在夢境中她是不應該有心痛的感覺的。
蔚邵卿直接伸出紅色的手,放在她的臉上,笑容沒有之前的邪氣和惡意,反而像是小孩子看到有趣的玩具一樣,亮的驚人,粘稠的血液伴隨着他的動作,一起留在她臉上,安寧的半張臉瞬間被紅色的血也一起染到了,“你看,現在我們兩個是一樣的了。”
安寧心中一痛,眼前一黑,周圍許多的碎片飛速地飄過,等她回過神的時候,無論是蔚邵卿還是冥月谷都已經不見了。
只是耳邊卻殘留在在她消失之前,他附在她耳邊帶着血腥氣的話語,“我們會再見面的。”
只有她一個人,待在黑暗的什麼都沒有的空間中,伸手不見五指,沒有聲音,看不見任何的東西。
安寧感到眼皮越來越沉重。
……
安寧是被從窗戶調皮鑽入的陽光給刺醒的,從突然的黑暗到陽光普照,她似乎有些適應不了這堪稱刺眼的陽光,眼睛閉了閉,適應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睜開眼。
一看窗外的陽光,便知道她今天又睡晚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晚。
玉容款款走了過來,將外套放在她被子上,說道:“姑娘你今天睡得挺晚的呢,而且都叫不醒。”
安寧昨晚挺早休息的,照理來說,是不應該睡那麼晚纔對的。
她呆呆地坐在牀上,好一會兒纔回過神,“只是做了一個夢。”
不對,準確來說,應該是她不小心入了蔚邵卿的夢,還捅了他一刀。夢境之中,蔚邵卿帶着血的手覆蓋在她臉上的觸感是那麼真實,彷彿真的發生過一樣。
一想到那個邪魅到不行的蔚邵卿,安寧只想咬着被子尖叫。
啊啊啊,還她那個溫潤如玉的君子啊。夢裡的那個雖然同樣很帥,但是她完全hold不住。倘若現實中的蔚邵卿真的是這樣的話,她估計會忍不住和對方走上相愛相殺的路線了吧。
還什麼我們會再見面的。打死她也不相信,蔚邵卿會成爲這個樣子。應該說再也不見纔對!
至於今天睡那麼晚,或許是因爲入夢這種事情本身就挺消耗精神力的吧。
安寧花了好一會兒時間,回過神,然後將衣服穿戴好。
與此同時,在京城的蔚家。
蔚邵卿睜開眼,眼神深沉地望着不遠處。
半晌,他的手放在胸口的位置,眉頭微微皺起。
他居然做了那樣一個夢,夢見安寧親自將匕首捅進他胸口。不僅如此,夢境中的他也變得不像是他了。
蔚邵卿隱隱覺得,他的身體似乎藏着一隻巨大的野獸,遲早有一天,這隻野獸會逃竄出來。
只是,比起傷害到安寧,他更寧願被她給傷害,至少夢裡的她擁有着自保的能力,不是嗎?
忽的,一聲輕輕的嗤笑在腦海中響起,像是在嘲笑着他的優柔寡斷一般。
蔚邵卿眼神銳利了起來,“滾出去!”
無論在他體內的是什麼,他都絕對不會讓他有興風作浪的機會。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進來。”蔚邵卿坐在牀頭,看着蔚甲在聽到允許後,推門進來。
蔚甲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少爺,陛下宣您進宮。”
蔚邵卿怔了怔,又恢復了一貫的雲淡風輕,“我等下就過去。”
心中卻在猜測:究竟是爲了什麼事情?
……
在舉辦了三天的流水席後,周家也開始準備回京城的事情。
在那之前,安寧先把楊開意交代給顧可欣的那幾個箱子送到了珍珠島。
顧可欣照例給了她一疊厚厚的信件,另外還有幾張她畫像,畫上主要是兩個孩子,她基本不畫她的。在珍珠島的這段時間,顧可欣閒着沒事做,便學習起了安寧的素描畫,從這些畫來看,她在這方面還是有些天賦的。
安寧收好這些東西,等一切準備好了以後,便開始上京城。
只是這一路上,她仍然有些心神不寧的。越靠近京城,就越能體會到近鄉情怯的心情。
在家裡的這段時間,雖然她同蔚邵卿有兩三個月沒見面了,但她一直下意識地忽略了同他見面後自己應該要表的態。
或許是因爲這些時日的冷卻,她發現自己想起蔚邵卿當初的欺騙和冷酷,已經不再像剛聽到那樣痛入心扉。
畢竟在做出那決定的時候,蔚邵卿同她不過是陌生人,對她甚至一點都不瞭解,做出那樣的選擇情有可原。
他嘴上說的冷酷,同她相處的時候,卻一直愛護有加。安寧當時初來乍到,即使沒有刻意惹禍,但因爲出的風頭,還是紮了不少人的眼,倘若不是蔚邵卿在背後的暗中保護,她說不定就被人陷害了一把。
是的,從她穿越到現在,他不曾傷害過她,反而諸多的幫助。
她相信,即使她同南夏的關係再親近,她也不可能會爲了南夏而做出對大周有害的事情,所以她根本不需要擔心兩人會因爲這件事而產生矛盾。在這過程之中,蔚邵卿也並非一點過錯都沒有。女孩子本來就是比較感性的生物,她那時候被真相所傷害着,所需要的是安慰,是表態。蔚邵卿倒好,反而說直接表示當時的安寧若是做出對大周不利的事情,那麼他也不會留情面。
聽聽,這是一個未婚夫該對未婚妻說的話嗎?他究竟是有多自信,覺得安寧不會因爲這番話,而同他一刀兩斷啊。
想到這裡,安寧就氣的牙癢癢。她知道蔚邵卿只是不願欺騙她,所以纔將自己的心路給坦誠了,只是就算要坦誠也得看時間吧。
在生氣過後,安寧也不得不承認,與其等日後再說出來成爲兩人之間的隱患,她還寧可一次捅出,長痛不如短痛。
這些清醒下來後梳理好的想法,顯得她前段時間的痛苦似乎有些多餘。只是安寧卻不後悔同蔚邵卿冷戰的事情。
如果兩人沒有分開一段時間,給彼此冷卻的時間,她又如何能夠抽離所有的感情,理智地判斷這一切。
只是……
安寧輕輕咬着下脣,等面對蔚邵卿的時候,她該對他說什麼好呢。
“哎……”一聲重重的嘆息將皺着眉頭的安寧喚醒。
安寧轉過頭,看着發出嘆息的周李氏,問道:“娘,怎麼了?”
自從家裡出了兩個秀才後,周李氏每天都眉飛色舞的,剛剛怎麼莫名其妙嘆息了。
周李氏白了她一眼,說道:“我在感慨某人還沒嫁出去,就胳膊往外拐呢。”
安寧嘴角抽了抽,“娘,我什麼時候胳膊往外拐了?”
周李氏哼了一聲,“你一路上都心神不寧的,還沒到京城呢,就一直在想着蔚邵卿,連我和你說話,你都沒聽到。”
安寧這個倒是反駁不能,她剛剛的確是在想着蔚邵卿的事情。
她賠笑道:“娘,你想說什麼呢?”
周李氏終究不會真的同自己的閨女生氣,“我只是在想啊,到京城裡後,要不要再擺一天的酒席招待大家,你看咱們家聰哥兒和金寶可是成爲了秀才,還是這麼年輕的秀才呢。”
周聰有些不好意思,“奶奶,我覺得不用了,太張揚了點。”
周李氏說道:“有什麼不好的?我看京城裡好多人家都是這樣的。”
她看向安寧,像是尋求一個肯定一樣。
安寧原本也覺得太張揚了點,卻看到周李氏的視線往金寶那地方看了看,安寧素來聰慧,立刻理解了周李氏的想法。
周李氏之所以想要宴請客人,終究是爲了周金寶的婚事着想。周金寶可不同於聰哥兒,聰哥兒有戶部尚書這麼一個老師,加上他又中了秀才,將來舉人也是沒問題的,所以日後前程不愁,絕對是京城中不少人心中的乘龍快婿。
但周金寶的話,就會稍微尷尬了點。
雖然周李氏也可以等金寶中舉以後再來,可是倘若今年沒中舉的話,那她哪裡好意思舉辦宴席慶祝啊。
還不如趁現在中秀才,邀請一下相熟的人家,告訴大家,周家有年紀輕輕就中秀才的兩個少年才俊。
倘若今年運氣好中舉的話,到時候還可以再更熱鬧地慶祝一把。
安寧想通了其中的關節後,笑道:“也不算張揚。咱們準備三兩桌的酒席就可以了。”
這樣既可以將消息傳遞,而且也不惹眼。
周李氏見女兒支持她,臉上綻放出大大的笑容,開始和安寧商討起邀請賓客的想法。這時間早就過了季皇后“仙逝”的一百天以後,所以擺宴席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有了這一事情可以做後,這一路也就不會顯得那麼無聊了。
在五月十號的時候,他們終於抵達了京城。
周聰休息過後,便準備拜訪自己的恩師翁守河。他能夠如此輕鬆地考上秀才,翁守河的教導居功至偉。安寧還從自己的收藏中扒出一幅名家的字帖,讓聰哥兒拿去當禮物。
聰哥兒拉着她袖子撒嬌,“姑姑,再給我做一些雲片糕吧,老師愛吃這個。”
安寧忍俊不禁,沒想到翁守河居然喜歡吃甜食,不過雲片糕入口即化,的確像是老人家愛吃的東西。對於這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安寧心中還是十分尊重的,直接應了下來,“沒問題。不過你要不要也學着一起做?親自做給你老師吃,豈不是更有孝心?”
周聰覺得這主意不錯,跟着安寧進了廚房之中,一板一眼地學習着。
他即使每一個步驟都學着安寧,但以爲是初學者的緣故,做出來的雲片糕自然不像安寧做的那麼好看。但聰哥兒依舊捏着自己的下巴,笑個不停。他做的過程之中,手上就有不少的麪粉,這一弄,下巴都被面粉塗了一層。
安寧見狀,忍不住笑出聲來,指着他的手,說不出話來。
周聰有些不明所以,以爲自己臉上有什麼,又用那沾了麪粉的手擦臉,也是他那張原本稱得上帥氣的臉頓時成爲了小花貓。安寧笑得更歡樂了,還讓人拿來紙筆,把聰哥兒的樣子給畫了下來。
聰哥兒的脾氣好,看了後才知道是這個問題,他也不生氣,直接笑道:“姑姑這幅畫就送我吧。”
這個對安寧來說,倒是無所謂,她頷首將畫作給了聰哥兒。
周聰將食盒抱了出來,不僅把安寧做的雲片糕放在第一層,自己做的那份也一起放進去了,只是放在第二層中,涇渭分明。
安寧笑道:“你那東西,拿過去不怕被翁大人笑話啊。”
周聰振振有詞,“弟子的孝心,先生哪裡會笑話呢。”
安寧想想也是如此。聰哥兒或許爲人沒有金寶踏實,但是這聰明勁頭卻是金寶所缺乏的,兩人若是能互補一下就好了。
她想了想,說道:“我記得翁大人有個孫女,似乎十分喜歡木樨清露吧?”
這件事也是出了名的。翁大人所有孫子孫女中,最疼愛的便是這個相貌同老妻年輕時候相似的孫女,還爲了孫女的喜好,特地去要了木樨清露。
她吩咐玉容,“將我們庫房裡的木樨清露和玫瑰清露都拿出兩瓶來,讓聰哥兒一起帶過去。”
周聰笑道,“還是姑姑想得周全呢。”
安寧手點了點他額頭,沒說什麼。
等禮物都收拾好了以後,周聰也去洗了把臉,又換了一套的衣裳,這才拎着禮物上翁家門去了。
安寧這次所做的雲片糕不少,她將其中分了分,每人屋裡放上一疊,咬了咬牙,終究還是吩咐玉容將其中一盤送去蔚家。
玉容見她似乎迴轉過來了,心中不由一樂,聲音也清脆了幾分,“我這就過去。”
步伐十分輕快。
只是等她回來的時候,卻是皺着眉。
安寧心中一動:她這是沒見到蔚邵卿,還是被拒絕了?
沒等她發問,玉容已經先開口了,“少爺十天前,收到了聖旨,已經帶着人出發前往南夏,爲現在的南夏王祝賀他的登基呢。”
安寧怔了怔,她不曾想到蔚邵卿此時居然不在京城之中。她先前做好了諸多的心理準備,誰知道根本就沒遇到人。
所以蔚邵卿這是要代表大周去見慕清玄了嗎?這兩人見面後,私下不會打起來吧?
安寧眉心恨恨蹙起,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她長長嘆出一口氣,說道:“既然如此,你把那雲片糕給桂圓好了,反正給她再多,她也是吃得下的。”
玉容說道:“少爺大概一個月後纔會回來呢。到時候姑娘再做別的東西送過去也可以。”
安寧淡淡道:“誰說我是特地做給他的?只不過是今天雲片糕做太多了,吃不完,才讓你送去一份的。”
玉容知道她偶爾會傲嬌一回,倒也不在意。
安寧嘴脣緊緊抿着,手捻起一片雲片糕,放入嘴裡。
……
周聰去翁家以後,又被留下吃了晚飯,等晚飯過後纔回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安寧覺得他臉似乎有點紅,還扭扭捏捏地問安寧,“姑姑,咱們家中還有玫瑰清露嗎?”
安寧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有是有,怎麼,你也想喝啊?”
她今年春天的時候,種植了至少兩百畝的玫瑰,其中大部分都拿來做胭脂販賣出去,一部分拿來做香水精油,另一部分則是拿來做玫瑰清露了,她之前還去庫房中看了看,裡頭至少有一百多瓶的玫瑰清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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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哥兒立刻笑開了,“能給我再留幾瓶嗎?我一個月後拿來送人。”
安寧原本想問他要送誰,卻想起他剛從翁家回來,這人選自然就呼之欲出了,恐怕是要送給翁家那位小姑娘吧,翁守河最疼愛的孫女。
她心中有許多的念頭翻滾,面上卻不漏端倪,平靜說道:“好,你要的話,到時候直接去拿便是了。”
周聰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安寧的心理作用,她總覺得聰哥兒笑得實在有點傻,都讓她不能直視了。
等聰哥兒高高興興離開後,安寧立刻將周聰身邊的小廝高伸給喊了過來,詢問他聰哥兒今日去翁家,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聰哥兒原本的小廝是衛先生的兒子衛隆,但衛先生後來作爲安寧他們的先生,連周李氏都十分尊敬她,哪裡會將她的兒子當做小廝來看待,衛隆在家也是當做小少爺的。他今年原本也可以下場,只是他自己比起唸書,更愛武功,整日舞刀弄劍的,還說過幾年要去考武舉人,根本就沒下場。周李氏又來又選了高伸作爲聰哥兒身邊伺候的人。
高伸說道:“今天二少爺送了那些禮物過去,翁大人看見二少爺親自做的雲片糕,很高興呢,還把二少爺做的全都吃光了。”
安寧頷首道:“畢竟這是聰哥兒的心意。”
高伸繼續道:“之後翁大人又給二少爺佈置了一些作業,二少爺還同翁家的幾個少爺一起品讀文章,相處得很是愉快。”
安寧對此倒是不擔心,聰哥兒別看作詩水平不怎麼樣,品鑑能力還是不錯的。
“就只有這些嗎?沒遇到別人?比如翁家的姑娘?”
高伸啊了一聲,“在花園的時候,二少爺倒是遇到了翁家的小姐翁虹。”
安寧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便揮揮手讓高伸下去了。
她家聰哥兒不會是喜歡上翁虹了吧?翁虹作爲翁守河最疼愛的孫女,在家中的地位可不一般。翁家可不僅僅有翁守河這位手握實權的正二品官員,家裡四品五品子孫更是不少,除了翁守河以外,還有從三品的官員。
周家即使出了她這個縣主,聰哥兒的身份終究還是同翁虹有些不般配啊,除非聰哥兒自己努力一把,年紀輕輕考中進士的話倒是沒問題。
她想到後面,不由失笑。這兩人八字還沒一撇呢,她想那麼多做什麼。
安寧收拾好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前去尋周李氏,周李氏正好在寫帖子呢。
周李氏說道:“帖子我已經寫得差不多了,時間就定在這個月二十號。只是我不知道該請哪個戲班子過來。”
雖然安寧也可以向凌天晴借她那個戲班子,但周李氏覺得總是麻煩她不好。
安寧笑道:“這個交給我來就好,到時候一定給你辦的妥妥帖帖。”
周李氏對於女兒一直有着迷之自信,見安寧將這事給包攬過去,轉而思考起了到時候要做的菜。
安寧並不打算去請京城裡的那些戲班子,她直接去莊子同陸鳳萱說了這事,陸鳳萱笑道:“我看到時候直接演那杜十娘怒沉百寶箱就很好。我們自己私下排演過不少次。”
她們並非作爲戲班子過去,純粹只是爲了幫安寧一把而已。
安寧笑着同她道謝,陸鳳萱擺擺手,語氣有些激動,“我們現在這裡收留的人有點滿,所以我上個月又買了一個新的莊子。”
安寧問道:“你有沒有想要將這事業做得更大一些?比如並不一定都得安排在京城中,在別的地方也是可以。”
陸鳳萱嘆氣道:“這個我同鳳瑤也是說過的,只是若是在別的地方也建立這麼一個莊子,那麼莊子的管事們必須是我們非常信任的,有這個本事,又讓我們信任的人,終究太少。”
安寧安慰道:“我看你們現在也在開始培養人手了,不是嗎?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陸鳳萱點點頭。
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莊子上的事情,又敲定了陸鳳萱他們會九號的時候提前來安寧家裡,安寧便回去了。
……
等九號的時候,陸鳳萱果真帶着好些姑娘過來了,這些姑娘原本都是好人家的姑娘——當然現在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加上在莊子上呆了好一段時間,大部分都受過教育,精神面貌自然不同。
周李氏忍不住拉着安寧低聲問道:“你這些人都是從哪裡找來的?我怎麼看不像是戲班子呀。”
安寧笑道:“本來就不是戲班子,人家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平時主要做些紡織染布一類的工作爲生,只是她們幾個喜歡唱一唱曲,才湊在一起的。別看她們是業餘的,唱的可不壞。”
更主要的是她那劇本夠好啊,所以安寧對於這節目很有信心。
等休息了一天後,十號一大早,周家都起來準備宴會的事情。
安寧同周李氏站在一起,招待着女眷,因爲這次挑揀着只准備了三桌的酒席,所以邀請的人也不算特別多,都是同周家特別親近的那些。像安玲瓏、丁瑜這些都同她們母親一起過來了。
讓安寧驚訝的是,周李氏還邀請了翁家,翁虹跟着她娘一起來。安寧這是第一次見到翁虹,翁虹年月十三,相貌稱不上特別漂亮,只是清秀,只是笑起來的時候特別甜美,梨渦淺笑,讓人看了不自覺就喜歡起來。說話也是清清脆脆的,的確是個好姑娘。
只是安寧的好友盧夢芙今天就沒過來,只有她娘來了,盧家也只說是盧夢芙近日身體不好。
周家突然擺了這個宴席,自然有交好的人家開門見山問道:“府上近日又有什麼喜事了?”
周李氏竭力壓下聲音之中的自得,“只是家裡的兩個孩子,今年試着下場一下,結果兩人運氣都不錯,中了秀才,纔想說擺幾桌的酒席慶祝一下。”
安夫人一聽就知道周李氏打的心思,幫忙捧場道:“我記得你們家兩個孩子都才十四歲吧,真是年少有爲呢。”
這個年紀中秀才,的確當得起年少有爲的評價。
其他人也紛紛誇獎,心裡想着:這周家可真好運啊,兩個孩子年紀輕輕都成秀才了,哪裡像他們家那些拿着書本就開始喊頭疼的孩子。
還有的人則是思考着自己家裡或者親戚家是否有適齡的女孩,周家這兩個孩子聽說也都十分潔身自好,到現在房裡都沒有放人呢。
周李氏也一一吹捧起其他人家裡的孩子,一時之間可謂是賓主盡歡。
安夫人更是直接道:“你還不快把兩個孩子叫出來,也讓我們見見他們。”
雖然這屋裡也有女孩子,但是在有一羣長輩在的情況下,兩邊相見一下,也算不上失禮。
周李氏便讓人將周聰和周金寶喊了出來,兩人皆錦衣玉帶,稱得上玉樹臨風,一亮相,便博得了大家的好評。不少怪阿姨們還送了一些表禮,周聰十分周到地一一謝過,金寶看上去也談吐不俗的樣子。
總體來說,這次亮相效果是十分不錯的。
等大家見過了以後,周李氏將他們打發出去。
有些事只需要點到爲止,大家都心知肚明,做得多了就過猶不及了。
等人來齊了後,便擺開席位了。
與此同時,臺上的“杜十娘怒沉百寶箱”也開始上演起來了。
扮演杜十孃的居然是李四娘,不得不承認,她演的真的是出神入化,將杜十孃的忠貞不二,將她的癡,將她的恨給演得栩栩如生。即使杜十娘是在座這些女客們十分不喜歡的青樓身份,但是脫去這層身份,她們也不得不承認,這杜十孃的確是個令人憐惜的好姑娘。同她相比,負心薄倖的李甲就顯得面目可憎了。
看到後面,還有人詢問周李氏:“這是哪裡來的戲班子?”顯然她們若是有機會的話,也想請她們過去唱一唱。
周李氏說道:“這不是戲班子,只是一羣姑娘因爲喜歡這劇本,所以才湊在一起演了一下,她們也就在我們女子面前演一下,不會輕易去別的府的。”言外之意便是這些可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子,不是什麼隨意可以包養玩弄的戲子。
大家聞言,有些可惜。
玲瓏則是附在安寧耳邊問道:“我能請她們唱給我奶奶聽嗎?這齣戲我奶奶肯定會喜歡的。”
安寧直接說道:“這個我可不能做主。若不是我是她們朋友,還沒法請她們出來呢。倘若她們願意的話,那就沒問題。”
玲瓏點頭道:“等下我就去問她們。”
在吃完酒席看完戲後,周李氏將大家給送出了門口,玲瓏直接留了下來,只是她留下卻並非爲了這戲。
她拉着安寧的手走到角落處,低聲問道:“你可知道你那師兄秦文的下落?”
安寧怔了怔,雖然秦文名義上是她師兄,但當時那只是緩兵之計,她平時同秦文來往得並不算多,“秦師兄怎麼了?”
玲瓏冷哼了一聲,說道:“他上個月便遞了辭呈,現在根本找不到他的人影。他……他就算要離開,也應該同夢芙說一聲吧。不然你以爲夢芙爲何會病了?這是心病!”
“我們夢芙哪裡不好,長得漂亮,又有才華,雖然傲了點,但心地善良,身份高貴,對他又一往情深。我原本以爲他同夢芙兩情相悅,還很爲他們開心來着,誰知道他卻連個音信都沒有就消失了。倘若他不喜歡夢芙的話,就該早早同夢芙說清楚。”
安玲瓏這些年因爲安寧的緣故,同盧夢芙來往不少,在撇除了最初的偏見後,兩人相處得十分投洽,所以現在纔會爲盧夢芙這樣抱不平。
雖然秦文沒同安寧打過招呼,但安寧還真可以猜出他的去處,無非就是回到大周去了。秦文當初來到大周,本來就是爲了慕清玄。如今慕清玄登基,正需要人手,以他的性子,他肯定是回到南夏的。
她又問了玲瓏,果然樓修也一起離開了。
玲瓏同安寧抱怨過後,便去尋陸鳳萱問能否上她家也演這麼一出,玲瓏可以保證只會有女客見她們。
陸鳳萱原先作爲陸家的小姐,在京城中有不少人見過她的,所以爲了保險起見,她是帶了面具過來的。
陸鳳萱思考了一下,問過其他人,發現她們對此沒有意見後,便答應了下來。
玲瓏自然大喜過望,她同陸鳳萱約定好了時間,就在五天後。
安寧從玲瓏這裡知道夢芙的事情後,終究覺得她還是得見一見夢芙,看看夢芙的意思以後,再決定寫信給秦文。如果秦文是回到南夏的話,通過慕清玄這一層關係,她並不難將信件傳遞到他手中。
當她遞帖子過去後,盧夢芙倒是沒有推脫,同她見了一面。
盧夢芙這次並沒有穿着她一貫喜歡的大紅衣裙,而是繡着竹子的月白色衣裙,看上去清冷素雅。
同安寧離京之前相比,現在的她消瘦了一些,唯獨一雙眼睛清凌凌的,冷豔依舊。
見了盧夢芙,安寧原本打的一肚子腹稿就這樣沒了,她張了張口,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盧夢芙反而笑了,她笑起來的時候多少中和了一些身上冷豔的感覺,“你也不必勸我,我很好。”
安寧咬了咬下脣,說道:“我們師門有我們自己的聯絡方法,你若是有想說的話可以寫下來,我幫你送過去給他。”
盧夢芙臉色平靜,並沒有因爲安寧這句話而起什麼波瀾,她說道:“是嗎?那你就幫我送一句口信給他好了。”
她一字一頓說道:“從今往後,我盧夢芙同秦文恩斷義絕。”
她聲音淡淡的,卻堅定有力,顯然是思考過許久,而不是一時的怒氣。
安寧看着這樣的盧夢芙,覺得秦文若是失去了盧夢芙這樣的好姑娘,那可真是虧大發了。偏偏秦文這事做得十分不地道,她即使知道秦文的苦衷,也沒法爲他說話。
她點點頭,說道:“我會的。反正你不要他,是他的損失。”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雖然我同他相處得不多,但是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歡你的。”
“我知道。”盧夢芙淡淡道,“若不是看在這一點,無論他躲到哪裡,我都會追殺他到天涯海角。”
安寧聽着她語氣中似有若無的殺氣,忽的笑了起來。
盧夢芙這樣很好,即使失戀了,也依舊無損這個女子身上的美麗和驕傲。
安寧決定了,她給秦文的信件上,不僅要寫上盧夢芙那句話,還要寫京城中不知道有多少男子追逐着盧夢芙,好讓他知道,他放棄了的姑娘,多的是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