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的心咯噔一下,不好,這夏心柔真的成爲了沈以行的貴妾了?
虧她以前還覺得他是個不錯的對象,想幫他和慧姐兒一把呢,誰知道他居然是這種人!
周慧嘴脣蠕動着,佇立在那邊,一動也不動,眼神中所閃爍着的是確確實實的失望。
安寧正想安慰她說“天涯何處無芳草”,那人卻又接着說道:“也不知道沈家是怎麼想的,這位夏小姐還得叫沈老爺一聲姑丈呢,沈老爺居然納了她當自己的妾室。”
安寧嘴角抽了抽,周慧也一臉震驚地看着他。
“等等,你說她成爲了沈老爺的姨娘?不是沈以行?”
那人搖搖頭,“是沈老爺的貴妾,其他便不知道了。”
安寧疑惑地看着他,“這種事一般沈家都會遮掩得嚴嚴實實的吧,你怎麼知道的?”
他憨厚一笑,“我聽牆角聽來的。”
安寧嘴角抽了抽,憨厚什麼的,都是錯覺啊。她敢說這人肯定是被蔚海給傳染的。嗯,有前途!
安寧打發他下去,與慧姐兒交換了一個不可置信的眼神。這夏心柔不是喜歡沈以行嗎?居然跑去當沈以行的小媽去了,她視線落在躺在牀上的素雨,隱約察覺到這事恐怕同素雨有關。不然好端端的,怎麼素雨就突然被逐出了沈府?
一切都只能等素雨醒來了,不知道看在她救了她的份上,她是不是願意說實話。
她的手同周慧交握在一起,周慧也跟着嘆氣,顰起的眉毛就沒鬆開過。
安寧見她如此,反而笑了,“還沒真地嫁進去,就已經替他操心了?”
“姑姑。”周慧臉上泛起了米分色,直接甩袖離開。
安寧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對桂圓說道:“你看慧姐兒的氣性越來越大了。”
桂圓雖然是忠誠的安寧米分,但這時候也不得不說幾句公道話,“本來就是姑娘你亂開玩笑的錯。”
安寧笑了笑,“也是。不過氣性大是好事,女孩子有點小脾氣纔好呢。”
玉容好奇地看她:“世人不是皆喜歡溫柔賢淑沒有小脾氣的姑娘嗎?大家都說女子要以貞靜爲主。”
安寧從鼻子中哼了一聲,“那都是哄人的話語呢。所謂的貞靜賢惠,就是那些沒有孃家撐腰的人拿來討好夫家的。你看前朝那柳娘子夠賢惠了吧?她丈夫柳若鴻迷戀青樓花魁,她便親自擡了當姨娘,她丈夫往哪個丫鬟多看了兩眼,她便立即開了臉,可謂是溫柔賢惠到了極點。但是最終丈夫被寵妾一慫恿,仍然休了她,落得一個鬱鬱而終。而夫家仍然蒸蒸日上,若不是前朝被推翻了,估計還能享受一兩百年的榮光呢。那柳娘子再是溫柔賢惠,也改變不了自己結局,說到底不過就是她孃家勢力遠遠不如夫家,沒人撐腰罷了。於是只能溫柔賢惠了,這套對於有些要臉面的人家有點效果,不要臉面的,管你如何溫柔賢惠。”
“那柳娘子難道就沒有半點脾氣嗎?其實是有的,從她出嫁之前流傳的那些作品而言,也是個活潑天真的女子,只是被現實所逼,不得不收起脾氣,成爲有名的賢惠又沒脾氣的人。所以,慧姐兒現在有了小脾氣,我其實很高興的。”
若不是被寵着的話,誰敢有點脾性呢?
桂圓和玉容都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不得不承認她家姑娘的確說得有理。
安寧繼續道:“我們不看前朝,單看現在。大公主是溫柔嫺淑的人嗎?”
雖然這有詆譭的嫌疑,但玉容和桂圓實在沒有辦法昧着良心說大公主溫柔賢惠啊,應該說她從一出生就同這個詞絕緣。大公主凌天怡是聖上的第一個兒女,一出生就註定受到萬千寵愛,性子雖然算不上囂張跋扈,但也十分我行我素。她現在的駙馬是她當初自己選的,後來得知駙馬爺瞞着她在外面置辦了一外室,立即帶着鞭子殺了過去,將外室的臉直接鞭打成毀容,又跑到宮裡一哭訴,惹得駙馬被削成了白板,駙馬的家族也因此受到天子訓斥。等凌天怡生下了一子一女後,直接踹開駙馬,養了好幾個面首,還公然同這些面首出入,視駙馬爺於無物,駙馬爺仍然一句話都不敢吭聲。這位大公主的人生可謂是十分多姿多彩。
當然,也是有御史上摺子說她,結果皇帝直接賜了那御史女婿好幾個千嬌百媚的女兒,表示:朕的公主不賢良淑德,卿女兒如此賢良淑德,一定能夠好好對待這些小妾。
之後朝廷上再沒有人敢對大公主的事情多說一句。
事實就是,柳娘子這個世人眼中賢良淑惠楷模的人不得善終,大公主凌天怡則活得有滋有味。
桂圓問道:“所以說,還是不賢良淑惠好?”
安寧笑了,“也不是,只要孃家能壓倒夫家,一般日子都不差。”
玉容擡了擡眼,意有所指問道:“所以姑娘您打算給自己找一個壓得住的人嗎?”
安寧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嘆了口氣,“其實我覺得,爲了我未來丈夫的人身安全着想,我還是別成親比較好。”
見兩個丫鬟眼神都掃過來,她解釋道:“我無所謂他身份高低,但是他必須愛我,對我好,不能有其他人,當然也必須是我喜歡的。倘若他敢勾三搭四,我要麼一把剪刀剪了他禍根,要麼兩人一拍兩散。”
即使知道這世道所謂的三妻四妾是常態,她仍然不想也不願去妥協。
“看來我肯定是不能賢良淑德了,不然豈不是白白辜負了姑姑的這一番心意。”周慧的聲音響起,略帶哽咽。
安寧回過頭,看見周慧亭亭玉立佇立在那裡,眼眶微紅。
安寧知道她定是將剛剛那番話都給聽了進去,頷首道:“是的,我們家的女孩子,吃甜吃辣吃鹹就是不吃苦。倘若你以後覺得日子過得不如意,可千萬不要爲了名聲而忍氣吞聲。人活在世上,若是不快意恩仇,豈不白白辜負了人生?”
周慧輕輕嘆了一聲,她的性子同安寧天差地別,即使經過了安寧兩年潛移默化的影響,內芯最溫柔的本質仍然不曾改變。她微微一笑,笑容卻帶着過去少有的堅定,“我大概無法完全做到姑姑所說的那樣,但恩義兩相絕還是可以的。”
倘若真有那麼一天的話……只能君既無心我便休了。
安寧與她交換了下眼神,讓桂圓和紅棗幫忙照看一下,反正這兩人有經驗。
外頭的施粥也落下了尾幕,安寧又轉身出去說了通話,也算是收買人心,然後便正式結束了。
今天所煮的粥還有兩桶,饅頭也有三框,安寧吩咐人將這兩桶和饅頭一起送到那些乞丐那邊。
她今天所帶來的那小乞丐蘇大也洗好了全身,包括頭髮和指縫都洗的乾乾淨淨的,然後換了一套青色棉衣,他似乎從來沒穿過這樣好的衣衫,不時坐立不安地挪了挪屁股,摸了摸身上的衣料。他的臉算不上非常俊秀,但也是中上之姿,臉上最突出的便是他眉眼之間的堅定了。
他看着即使沒有多餘裝飾而依舊氣度非比尋常的安寧,張了張嘴,說道:“我能爲您做什麼嗎?”
安寧想了想,說道:“這開原縣的乞丐,你認識多少個?”
蘇大說道:“基本有八成的,站在我面前,都可以認出來。”
八成啊,已經比她想象的好很多了。有了他,說不定蔚景的挑選工作會輕鬆不少。
她笑道:“這幾天,你先跟着蔚景,到時候,他若有什麼問題問你,你照實回答就是。至於你的月錢,我先一個月給你五百文好了,包吃包住。”
蘇大急切道:“我可以不要那五百月錢,讓二孃、三娘和小雨姐姐有吃有住就可以。”
安寧眼中閃過一絲的讚賞,這位倒是有情有義。
她笑了笑,“放心吧,她們三個都會留下的,五百文是另外給你的。你若是做得好,以後的錢還會更多。”
蘇大這才綻開了大大的笑容,似乎覺得這樣有點不禮貌,他又垂下頭。
安寧又吩咐了幾句,便將蘇大交給了蔚景和蔚海,也順便讓他們兩人掌掌眼。
原本她打算施粥後就回家的,因爲出了素雨這件事,便想留了下來,又派了人回去通知一下她娘。不出意外的話,她大概會在城裡呆上兩三天。
凌天晴對此感到很高興,說道:“你留下來正好,到時候也教我做幾道菜。”
安寧好奇地看她,“怎麼突然想學了?”
凌天晴側了側頭,說道:“在收穫之前,也不知道這稻田養魚能不能出成果。若是出成果了,十月直接作爲給父皇的壽禮,若是沒成功,只能洗手作羹湯了。”
安寧噗嗤一笑,若是讓京城那些拼命想要討皇帝歡心的皇子皇女知道她如此隨意,恐怕都會覺得不可思議吧。
凌天晴皺了皺鼻子,“你那紅燒肉也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是一樣的做法,我們做出來的就是你不如你送來的好吃,外觀也是你的更好看。”
安寧捂嘴一笑,其實差別不僅僅是火候的掌握,燉時所加的水,以及放調味料的時機,每一樣都是很重要的。很重要的一點是凌天晴所用的是白糖,而他們家所使用的則是冰糖。冰糖的質地更純,甜度也更高,所以做出來的紅燒肉色澤上有種透明的美感,口感也是更純更醇和甜美。最上等的紅燒肉得做到肥而不膩、酥而不碎,甜而不黏,濃而不鹹。像紅燒肉這道菜,即使是平時不愛吃肥肉的安寧和周慧也都可以接受。
她想到冰糖,臉上更是浮現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冰糖這東西現在還只侷限於他們家自己使用和幾個關係密切的親朋好友贈禮,以前只是因爲擔心懷璧自罪。現在她好歹有個鄉君的爵位,並不是誰都可以任意動她而不付出代價。所以或許這正是將冰糖拿出的好時機。
“大概是因爲我所用的是冰糖而不是白砂糖吧。”
“冰糖?”凌天晴轉念一想,“錦上添花是不是也有幾樣糕點是使用冰糖?”
安寧點點頭,“我這幾天讓人給你送幾斤冰糖過來,冰糖燉雪梨,冰糖燕窩對於我們這個年紀的姑娘來說,都是很不錯的補品。”
“燕窩啊,我不太喜歡呢。”凌天晴在宮中也算是受寵,燕窩這種外人眼中的高檔補品她一向不缺,甚至凌天恆給他的血燕窩她仍然丟到一邊。
“你可以嚐嚐冰糖燕窩後再做決定。我打算,將冰糖當做壽禮獻上去。”
凌天晴疑惑地看着她,“你倒是大方,之前醬油也是這樣。”
安寧抿嘴一笑,“這塊蛋糕太大,我一個人可是吃不下,全吃了然而容易噎死,還不如找一個可靠的合作對象。”
面對凌天晴這位皇家公主,她也是堂堂正正地說出心中的想法。
凌天晴道:“這個道理很多人都明白,只是能夠真正做到的還是少之又少。”能夠賺一萬兩,哪裡願意只能拿到一千兩的。
安寧想起了蔚家的玻璃和白砂糖的生意,問道:“那蔚家的玻璃和白砂糖呢?”
凌天晴抿了一口茶說道:“蔚家這兩份的生意,玻璃的收益有九成上繳國庫,蔚家自己拿兩成。至於白砂糖,國庫是八成,蔚家是一成半,剩餘的一成則是分給安家、馮家、江源蘇家、太河龔家等同蔚家交好的人家。”
安寧對比了一下,嗯,他們醬油的份額就是宣州這一帶,收益大概會是全大周的1%吧,果然和蔚家的兩成和一成是不能比的。別看大頭是給了國庫,但稍微英明的皇帝都不會把國庫拿來當自己的小金庫。而且同國家合作的好處就是,即使別人眼饞這收益,也不敢說什麼。
“我大概估計了一下,大概每一年蔚家這兩樣收益就大概有幾十萬兩銀子吧。”
安寧揚了揚眉,“那蔚家都可以算是咱們大周第一富豪了,每年幾十萬兩淨收益,兩百年下來……”
這都有幾千萬兩甚至萬萬兩了。
凌天晴搖搖頭,向她解釋:“但是每次澇害乾旱,蔚家都會捐出一大筆的銀子。現在的家產,雖然有幾百萬兩,但肯定沒有一千萬的,也正是因爲蔚家如此識相,除非他們家捲入了謀反,不然每一任皇帝都只會優待他們。不然你以爲爲什麼京城中那麼多閨閣女子對他趨之若鶩?可不僅僅是他那一張臉的緣故。對吧,玉容?”
玉容是蔚邵卿身邊的侍女,服侍他好幾年。她微微彎了彎膝蓋,福了福身子,“公主所言極是。”
卻也不曾說蔚家究竟有多少的家產。
安寧笑了笑,“就算是看在他那張臉上,也多得是願意同他雙宿雙飛的。即使他一文不值,擺在後院裡看着也賞心悅目啊。”
玉容聽到自家少爺被這樣埋汰,連忙咳嗽了幾聲,提醒安寧。
安寧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放心放心,蔚邵卿身價這麼高,恐怕沒人包養得起的。”
“說說也是不可以的。”玉容嚴肅道。
安寧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似真似假說道:“玉容啊,我本以爲我已經成功收服你的心了,結果在你心中,還是蔚邵卿地位更高啊,我好傷心。”
她一雙晶亮的眼神適時地蒙上了一層的陰霾,語氣十分的幽怨。
玉容早就習慣自家姑娘不時的抽風——沒錯,她覺得抽風這個詞真是太適合她了,也不知道姑娘是怎麼想出來的。
她溫溫柔柔笑了笑,“若是少爺在我面前說姑娘的壞話,我也會替姑娘您說話的。”
意思就是她站道理這邊。
這時,桂圓也走了進來,說道:“姑娘,那素雨醒過來了。”
安寧精神一震,她可是想知道沈家八卦許久了,也不知道素雨會不會看在她救了她一命的份上告訴她。倘若沈家真的如此亂七八糟,那麼她還真不建議慧姐兒繼續這段感情。
凌天晴對於這種事情,還比不上對棗泥山藥糕的興趣,眼神半點變化都沒有,仍然老神在在地吃着點心,只是提醒了安寧一句:“別忘記了你說所的冰糖。”
“好好,等我回家就給你送十斤。”
然後趕緊過去了,順便通知了周慧一把。
當她邁進房門的時候,紅棗正在將素雨扶起,素雨的燒在早上就已經退了,臉色仍然有點紅,面容憔悴,不復當初在沈家那清秀的模樣,只是她的眼神似乎變化了很多,裡面參雜着不少複雜的情緒,陰沉沉的。
她擡頭看向安寧和周慧,怔了怔,似乎沒想到救了她的居然是周家的兩位姑娘。
半響之後,纔開口道:“多謝兩位姑娘。”
她的喉嚨因爲許久的生病而顯得喑啞難聽,一點都不像是十幾歲的娉婷少女。
“我今天正好做些施粥的善事,去了山神廟後,那蘇大跑來我面前,跪求我救你和他妹妹。”安寧簡單幾句話描述她是如何發現素雨的。
在她提到蘇大的時候,素雨眼底的陰翳才減少了幾分,她苦笑道:“一個月前見鄉君您的時候,我也沒想到自己會落到這般下場。”
說到下場兩個字的時候,她一字一頓,彷彿要將滿腔的痛恨一起訴說。
安寧只裝作自己不知夏心柔成了沈老爺貴妾的事情,問道:“你之前不是服侍夏姑娘嗎?怎麼變成這樣了?需要我幫你聯繫沈家嗎?”
她這也是在試探,試探這素雨願意同她說出多少真話。
“夏姑娘一心要成爲以行少爺的人,好逼得沈家不得不讓她當少爺的正妻。她本以爲來的會是以行少爺,誰知道卻是神老爺子,兩人成就好事後,爲了給夏家一個交代,夏心柔不得不成爲沈老爺的貴妾。”
她淡淡說着這信息量挺大的話語,語氣有些怪異,似乎帶着一絲的悔意。
這和安寧腦補的劇情差不了多少,她在聽到夏心柔當了貴妾後,基本就猜到她一開始的目標是沈以行了。
周慧更是緊緊握着自己的手,眉毛蹙起。她向來不喜歡這種話題,但還是聽了下去。
安寧靜靜地看着她,“你被趕出來,還落得這樣下場,恐怕這件事你脫離不了干係吧?不過沈夫人並非心狠之人,最多就是將她發賣出去,不至於挑斷你手腳的筋脈,恐怕這背後還有其他人蔘與。”
她語氣肯定,竟像是親眼看到那場景一樣的推斷。
素雨沉默了一下,說道:“安寧姑娘果然聰慧異常,猜測得八九不離十。我本以爲我爲了弟弟和父母犧牲一把,他們看在我矜矜業業的份上,能夠將我救出去,誰知道竟落得這樣下場。就連我最信任最重視的親人,在拿到幾百兩後,竟然眼睜睜看着我被挑斷手筋!”
她語氣中帶着深不見底的痛恨和後悔,眼淚也不住地滴落下來。
安寧並不同情她,“你在算計別人的同時,就要做好被清算的心理準備。他們的確是壞人,但是你這個幫兇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並沒有因爲想要知道更多的細節而安慰素雨,而是直言道出自己的心裡話。
素雨卻點頭,“我的確不是好人,但我自認爲是個好姐姐,好女兒。”
對於她來說,最恨的現在恐怕就是她那些親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們,結果他們卻眼睜睜地看着她跌入塵埃,被推入地獄之中。在自己受到那種生不如死的侮辱時,唯一支撐她活下來的就是復仇!向那些人復仇!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你願意說出誰指示你的嗎?”安寧猜測,以她現在對那些人的仇恨,恐怕恨不得她去給她們添堵。
“沈以蘭和夏夫人張氏一手策劃的。”
安寧沒想到沈以蘭都已經被關了,還能把沈家弄得烏煙瘴氣的,又忍不住想起她的生母方姨娘,看來這搞陰謀的本事是一脈相傳啊。
“夏夫人張氏?”這又是哪個名牌上的人物?
“現在的夏夫人張氏是夏心柔的繼母,之前因爲苛待夏心柔被沈夫人看不過眼揭穿的緣故,直接在夏老爺面前失了寵愛,導致她一直對於沈夫人這個多管閒事的大姑痛恨不已。”素雨用冷漠的語氣說着這些,“如今夏心柔作爲嫡長女,若是好好運作,可以嫁給一個不錯的人家,爲夏家增力不少。如今卻成了沈老爺的貴妾,加上又是在沈家出的事情,夏老爺定會因此對沈夫人這個姐姐生出芥蒂。”
原先的夏老爺子——沈夫人的父親已經去世,夏家的家主無疑是夏老爺,倘若夏老爺對自己的姐姐心生不滿,多少會對沈夫人在沈家的地位造成影響。但影響也不會很大,畢竟沈夫人已經生下了二子一女,沈以行更是出類拔萃,在沈家中也時常受到沈太爺的稱讚,堪稱是孫子一輩中,被致仕的沈太爺最爲看重的孫子。
不過這樣的手段也足夠噁心人了。
“張夫人收買了沈夫人從孃家帶來的人,隨即那人便聯繫上了沈以蘭,兩廂合作之下,便定下了這個計劃。”
安寧道:“你也是被收買的人?我記得你是沈家的家生子吧?”
素雨緊緊咬住了下脣,“我爹孃和弟弟,因爲前些年爲沈太爺六十大壽祈福的緣故被放了出去。張氏用他們來威脅我。”
她眼睛因爲仇恨和悲傷而變得通紅,結果沒想到她的親人卻毫不猶豫選擇捨棄了她,她一直以來的行爲就猶如一個天大的笑話。她恨她的親人,她恨沈以蘭,也恨夏夫人。
也正是因爲這個緣故,她纔會對安寧知無不言,一切都是爲了報復!
安寧看她這樣,雖然不齒她的行爲,但也有幾分可憐。
“那我等下將你送回沈家。”素雨作爲夏夫人的棋子,在爲她做事的同時,也不可避免知道夏夫人不少把柄。從她透露的這些事情來看,這個夏夫人的手段不僅下作還十分惡毒,安寧自然看不慣她過好日子。
素雨重重地點頭,“多謝安寧姑娘。”
周慧看了她,有幾分不忍,問道:“等這件事了,你有什麼計劃沒有?”
素雨聞言,臉上露出了混合着痛恨和淒涼的苦笑,“我都已經成爲了一個廢人了,還能有什麼計劃?”
安寧道:“你記得蘇大嗎?我見他知恩圖報性子又沉穩,打算讓收他下來幫忙做事,他那時候說,他不要每個月的月錢,只希望你、蘇二孃和三娘能夠衣食無憂。我那時候已經答應他了。”
素雨潸然淚下,什麼都沒說。
安寧讓人去通知沈家,大概一個時辰後,沈家便派人來接走了素雨。
等素雨回去以後,會在沈家和夏家掀起什麼樣的風波就不關她的事情了。她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
幾天過後,素雨又被送了回來。按照送她過來的沈家丫鬟的話來說,沈家本來打算將素雨養在一個小莊子上,但是素雨卻堅持要回到安寧身邊。
安寧有些無語,“然後你們就真的把她送回來了?”
要知道這素雨可是知道很多沈家的陰私啊!看素雨的態度根本就是安寧想知道什麼,她就說什麼。沈家居然還真……該說他們是心大呢還是?
那丫鬟垂下頭,“夫人說反正安寧小姐你該知道的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
安寧秒懂:這就是所謂的破罐子破摔吧。
她並不知道的是沈夫人還有另一層的用意。
素雨可不是隻有人回來,還帶了一些首飾衣服,據說都是她以前積攢下來的。沈家並不是苛待的人,所以她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這些東西拿去當也是有一兩百兩的。
這些東西在她被逐出後,都是被她父母和弟弟拿走。但素雨現在恨極了他們,雖然在沈夫人面前顧念着最後一點的情誼,只說是因爲他們被威脅,不曾說他們其實也是知情人,還幫忙配合了一點。但也就僅限如此了,她以自己以後嫁出去後需要嫁妝伴身爲由,硬是把這些東西都帶走。
她親人對此很心虛,生怕她招供出他們,因此儘管再不捨這些財產,也只能忍痛割捨了下來,還不得不還給素雨以前給他們的月錢,好歹也有二十兩。
這份手段讓安寧有些佩服,這丫鬟倒是個人才。素雨的親人基本都是靠着她在府中的月錢和獎賞過日子,如今沒了這些,又割捨出二十兩銀子,恐怕日後的生活不太好過。
素雨一轉手,卻把首飾分給了蘇二孃和三娘,蘇二孃的更多一點,自己只留一件心愛釵子。衣服因爲蘇二孃她們年紀小不合身的緣故沒有給她們。另外二十兩則是全部給了蘇大。
對於她來說,她現在的親人是這三個乞丐。當初在那破廟中,蘇大爲了護着她,被那些乞丐揍了好幾頓。
想到破廟,她眼中閃過刻骨恨意,她的仇人可不僅僅只是夏夫人和沈以蘭。在完全報復完以前,她還得拖着這個骯髒的身體繼續活下去。
蘇二孃和三娘兩個小姑娘每天都在她牀前照顧她。過去的乞丐生涯讓這兩個小姑娘比同年級的孩子要成熟不少,照顧人的工作也做得有模有樣的,也只有在她們面前,素雨纔會溫柔了眸光。
安寧覺得讓素雨多同她們呆着也好。現在的素雨,身上的戾氣太重了,心中只有復仇。在安寧眼中,仇是要報的,只是倘若只有仇恨的話,等哪天全部報復完了以後,恐怕素雨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力氣了。
素雨將她的神態看在眼裡,心中也有些暖意:這位周鄉君同周慧的確是個厚道人,只可惜……她當初服侍的主子並不是她。
她想起在到夏心柔身邊以前,雖然只是個三等丫鬟,日子卻比後來不知快活多少。一切不僅源於夏夫人,還源於自己當初的貪心不足啊。她原本還想着夏夫人會看在她好好做事的份上,到時候送她出去,給她一筆銀子,讓她同家人隱姓埋名地度過平淡安寧的後半輩子,只可惜一切都只是夢想而已。
……
花開一表,沈夫人在屋內正同女兒說話。
這整件事她都沒有因爲不想讓女兒接觸到這些污穢而隱瞞她。女兒已經即將出嫁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對於這些一竅不通,不然等嫁過去後反而是害了她。
沈以玫手緊緊擰着手絹,“果真是小戶出身,心胸狹義惡毒不說,手段還如此下作。”
沈夫人看了女兒一眼,“她如今被拘在佛堂裡,好幾年都無法出來,也算是得到教訓了。”
她的眉眼之間有些鬱色——自己的侄女成爲了丈夫的貴妾,饒是她心胸再寬廣,也當初得知這件事的時候,也嘔出了一口血。等今天知道侄女原本打算算計的是寶貝兒子以後,就更加堅定了儘快給兒子定下婚事的心。
沈以玫心中的憤怒一時半會兒沒辦法那麼快平歇下來,“這種教訓也太輕了吧。”
沈夫人動了動嘴脣,說道:“你舅舅打算過幾天就擡一個貴妾回來。以後不出所料的話,夏家便是這貴妾管家了。”
對於張氏而言,這纔是真正的懲罰,自己作爲正妻被拘着,又有年輕貌美的貴妾取代她的地位,對她來說,說不定會覺得生不如死。
“娘,不過你怎麼不把素雨給留下來?”沈以玫將話題轉移到這裡,半點都沒提沈以蘭。在知道這事有沈以蘭的影子後,沈老爺直接讓人灌了沈以蘭啞藥和一種使人逐漸虛弱的藥,到時候恐怕不到一個月,沈以蘭就要香消玉殞了。
沈以玫對於她的最後一點姐妹感情也早因爲沈家的貴妾事件而消失殆盡。
沈夫人說道:“素雨她顯然不想留在沈家。再說,呆周家也是好的。素雨呆莊子裡,我反而會擔心有心人從她身上找我們沈家的紕漏。”她頓了頓,對沈以玫說道:“我前幾天收到那神醫的回信,上面說你弟弟的療程暫時告一段落,下個月便可以回來在家裡呆上十天再走。”
沈家現在發生這麼多事,難得有這樣的好消息,沈以玫笑顏逐開,“這真是太好了,我許久沒見弟弟,也不知道他在外頭過得如何。”
雖然沈以玫同沈以行關係更好,但因爲愧疚的緣故,也是希望沈以南這個命運多舛的嫡親弟弟能夠好起來。
沈夫人眉眼也舒展開來,“到時候一定要吩咐廚房多做幾道以南喜歡的菜。你到時候順便給周家兩位姑娘下帖子,邀請她們過來聚一聚。”
沈以玫道:“這樣也好,我正好同周慧說說話,幫以行掌掌眼。”
沈夫人道:“你倒是喜歡這位慧姑娘。”
沈以玫說道:“娘你也不一樣嗎?你之所以放心把素雨留在那裡,不就是因爲咱們同周家很有可能結爲親家的緣故嗎?”
她剛剛纔想明白了這個道理。
“是這樣沒錯。”沈夫人的語氣有幾分的言不由衷,她是想要結親,但卻是希望是周家安寧同以南。長子的婚事,看來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母女兩各自流轉着不同的心思。
等同母親說過話後,沈以玫還得回去繼續繡一些到夫家以後作爲禮物的荷包,便告辭回去了。
剛走沒幾步路,她便看見夏心柔穿着桃紅色的衣衫款款走來。
“表姐。”夏心柔喚了一聲,手下意識地擡了擡自己頭上的釵子,那釵子的樣式十分華麗,流光溢彩的。
沈以玫的臉色沉了沉,說道:“夏姨娘好。夏姨娘現在這是得了癔症嗎?怎麼會以爲你是我的表妹?”
夏心柔這簪子一看就是她那老不羞的爹送給她的,視線落在夏心柔這身同正紅顏色十分相近的衣衫,沈以玫脾性再好,也要按耐不住心中的火氣了。雖然夏夫人同沈以玫心思惡毒,但是事情會變成現在這般地步,那也是夏心柔事先起了那樣不堪的心思。更讓她生氣的是,她還收到消息說,夏心柔時常在她弟弟的院子周圍閒逛。
想到這裡,她更是恨不得撕了這張看似柔弱的臉——這人已經成爲了她爹的妾室了,居然還想打以行的主意嗎?
夏心柔的眼中迅速積攢了水霧,“表、表姐,我……”
沈以玫直接說道:“我的表妹在前些天因爲得了風寒而去世,夏姨娘可別因爲自己同樣姓夏,就認爲自己是夏家的大小姐。夏家的嫡長女,是不會隨便勾引人當妾室的。”
她這話說得一點情面都不留。
夏心柔雖然成爲了沈老爺的貴妾,但付出的代價便是失去了夏家嫡長女的身份。畢竟夏家實在丟不起這個臉。
別看皇家常常有姑侄兩共同服侍皇帝的事情,但這種事也就是發生在皇家纔不會被指摘,若是在民間,流傳出去後,沈家的聲譽多少會受到影響。這也是沈以玫更屬意周慧的原因之一,可不僅僅是因爲喜歡周慧的脾性。
想到夏心柔自從成爲貴妾後,仗着自己年輕貌美,整日將沈老爺留在自己的屋內,沈以玫對她就越發厭惡了,昔日的表姐妹情誼更是半點不存。
她忍不住說道:“雖然以行那個院子景緻好,夏姨娘喜歡,但夏姨娘也算是以行的庶母了,還是少去爲妙。”
說罷,直接甩袖離開,留下夏心柔在原地臉色連連變幻,像是開起了染坊一樣。
沈以玫的話語字字往她傷口上撒鹽。若不是口口聲聲說疼愛她的姑姑不願如願讓她同以行定下婚事,她會使出這種方法嗎?如今卻不得不做一個老男人的妾室,每日同姑姑爭寵。
她不甘心!
她眼中閃過一絲的厲色,突然之間,她手擡起,直接狠狠打了身邊丫鬟一巴掌。
“你是死人嗎?怎麼連帶路這種事都做不好?”
那丫鬟捂着被打腫的臉頰,連連磕頭,她心中知道夏姨娘只是心中有火,所以發泄在她身上而已。
夏心柔仍然不解氣,直接指着不遠處說道:“看來是我過去太好性子了,纔會慣得你們怠慢了我,去那邊跪兩個時辰。”
現在七月份,正是炎熱的季節,此時又是正午時分,去那邊跪兩個時辰,不死也會脫層皮。
那丫鬟臉色慘白了一片,卻不敢回嘴,只能強忍着怒火,在那邊跪了下去。
夏心柔這才覺得心頭火去了一些,同另一個丫鬟去給她的好姑姑給請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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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終於再次搬出家裡啦,開心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