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凌天晴作爲一國公主,即使是偷偷出皇宮,身邊也是有所謂的暗衛守着的。這少年的劍還沒靠近天晴,便已經被打落。不僅被打落,還被一腳踹開,狠狠摔倒在地,屁股都要跌成八瓣了。
少年眉目清朗,滿是朝氣,雖然摔得齜牙咧嘴的,卻還是忍了下來,他一擡頭,卻看見安寧好奇地看着他,怔了怔,“周姑娘?”
他原本是看到有個少年似乎在調戲一個姑娘的樣子,話語之中還有說到要將人家好好的姑娘搶做壓寨夫人。激憤之下,又仗着自己最近武功大有長進,便要出手相救,誰知道卻栽了個跟頭。他也沒想到被調戲的人居然會是周安寧,這位名滿京城的縣君。
安寧咳嗽了一聲,覺得少年的相貌似乎有些眼熟,彷彿在哪裡見過一般,“抱歉,這位真不是登徒子,是我的好友。”爲了說服自己話語的可能性,她還挽着天晴的手。
她對這少年還真有幾分的歉意,畢竟人家一開始出場也算是見義勇爲。
少年視線落在安寧的手上,脫口而出,“他是你喜歡的人嗎?”不然周安寧怎麼會光天化日之下同他如此親密!
安寧呆了呆,然後笑得彎下了腰,“喜歡的人……哈哈哈哈。”
凌天晴脣角微微揚起,“我若是男子,定會將安寧收進後宅。”
少年聽了這話,還有什麼不明白,感情這位是女扮男裝來着。他的目光落在天晴的臉上,呆了幾秒,很快又收了回來,視線飄啊飄,不敢再看天晴。
安寧哼了一聲,“我也希望我是男子,那樣的話,我就可以把你們這些姑娘都收進後院之中,每天將你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省的便宜了其他人。”
少年在一旁聽着這兩個姑娘在那邊大放厥詞,尷尬症都要犯了。喂,好歹考慮一下他這個正宗男人的心情吧。
安寧笑意盈盈看着少年,說道:“真是抱歉,剛剛我同朋友玩鬧來着,倒是讓你誤解了,請問你是?”
楊澤宇見安寧果然不記得他,有些無奈說道:“在下楊澤宇。”
楊澤宇……這個名字從腦海中閃過,安寧努力在記憶大海之中截取相關的信息,忽的靈光一閃。她想起楊澤宇是誰了!不就是她第一次來到京城時,參加夢芙的那馬球大賽上的人嗎?當時這楊澤宇還將馬球踢到她這裡來,若不是秦文剛好接住球,她絕對會被砸暈的。
她沒好氣道:“原來是你啊。”
楊澤宇顯然還記得這件事,訕訕一笑。
凌天晴的臉卻微微冷了下來,不吭聲。不過她從一開始就沒怎麼說話,楊澤宇也不覺得奇怪,只有同她相熟的安寧才察覺到她不太愉快的心情。
楊澤宇說道:“不過下次周姑娘還是小心一點,若是在屋內的話還好,在外面,如此行事還是會引發別人誤解的。”
他說這話倒是一片好心。
安寧心中一暖,笑道:“多謝提醒了。”
這楊澤宇的性子還真的挺不錯的,明明是見義勇爲來着,卻遭受無妄之災,也不生氣。
楊澤宇又看了一眼凌天晴,似乎在思索着她到底是誰,但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最後拱拱手,便向安寧道別。
等他離開以後,安寧才問道:“你怎麼就突然看他不順眼了?不對,你純粹是不喜歡他的身份。”因爲在楊澤宇沒自報家門之前,天晴還好好的。
凌天晴哼了一聲,說道:“這楊澤宇,也是父皇給我相看的候選人之一。”
安寧頓時明白她心思了。天晴現在對於駙馬候選正處於牴觸的心態,自然就遷怒到了同樣是候選人的楊澤宇身上了。她笑道:“若是他的話,從人品來看,還是挺不錯的。”
雖然莽撞了點,但也不能強求每個這個年紀的少年都像蔚邵卿那般成熟冷靜。
凌天晴扯了扯嘴角,“那也不關我的事情。”
她對於自己的婚事一直都是這個態度。
安寧在心中嘆了口氣,拉着她的手,又說了好些話,凌天晴才轉身上了馬車。安寧還讓她過些天不那麼忙的時候,請她到宮裡,因爲她今年萬壽節的禮物就打算畫一幅油畫。封了縣君以後,每一年對安寧來說,最頭疼的便是這禮物問題。雖然安寧也可以同其他人一樣送玉如意、金雕像等一類的東西,但架不住她捨不得花這筆錢,只好自己親自做禮物了。
凌天晴也實在夠義氣,直接就應了下來,道:“我到時候就說我想你了,接你進去玩耍。”她停頓了一下,在安寧耳邊悄聲說道:“我知道皇宮裡有個地方,那裡是藏人的好地方,你手頭又有望眼鏡那東西,平時父皇只要在御花園,拿瞭望眼鏡後,便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
安寧嘴角抽了抽,嚴重懷疑這位公主平時沒少拿望遠鏡這麼幹——要知道安寧也是偷偷送過凌天晴一個望遠鏡的。
她也低聲說道:“這樣是不是對皇上大不敬啊。”
凌天晴聲音很肯定,“沒事,不被發現就不算。”
妥妥的一個叛逆少女形象。
安寧心知天晴連這個都告訴她,是爲了她好。笑得眼睛都彎了,拉着她的手,“那就多謝天晴了。”
等送走了天晴以後,安寧正要返回家中,卻聽到楊澤宇的聲音支支吾吾響起,“那個……”
安寧一看這明擺着有話要說的樣子,微微眯了眯眼,“有話快說。”
楊澤宇臉頰紅了紅——安寧發現這位少年臉皮似乎有點薄,特別容易臉紅,“剛剛那是哪家的姑娘?我怎麼沒見過?”
楊澤宇能夠也被選來作爲駙馬候選,無論是家世還是長相都不算差的。他是平津侯的嫡次子,在家裡頭頂有個嫡親的大哥,兩個嫡親的姐姐,一個庶兄和一個庶姐,因爲年紀在家中最小的緣故,最是受寵。
安寧掃了一眼他,脣角揚起,“打聽這個幹嗎?你不會是喜歡她吧?”
這傢伙不會是看上她家天晴了吧。在她心中,天晴雖然名聲不算特別好,但的確是個很好的姑娘。
楊澤宇結結巴巴道:“才、纔沒有這回事!”
安寧道:“既然沒有這回事,那你就自己慢慢查吧,我回去了。”
楊澤宇欲哭無淚,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安寧的身影消失在門後,然後垂頭喪氣地回去了。他也不明白自己的想法,看到那人衝着周安寧清淺微笑的樣子,眼中似乎含着光芒,他就覺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對勁了。
……
安寧的想法十分簡單,若是這楊澤宇真的想知道,今天天晴可是同大公主凌天怡去她店裡的,這稍微費點力氣,就可以打聽出來。加上她還邀請了那麼多的姑娘,從她們方面下手也不難。
倘若楊澤宇連這點力都不願意使,那還是莎喲娜娜吧。
在送走了凌天晴後,安寧便開始讓家中下人將那些玉牌一家家送過去,每一個都是裝在精美的行子中。每一張玉牌編號對應的是哪個人,她都有登記在冊,打算今天便再抄錄兩份,放在店鋪之中。這樣她這裡有備份,店鋪裡的丫鬟也有。
這玉牌自然是可以送人的,但若是送人的話,得到她們店裡備註一下。
安寧忙活了一整天,才搞定這件事。與此同時,她這店鋪的名聲也漸漸傳了出去。
在八月十一號,也就是第二天的時候,店鋪裡的牡丹等人就收到了不少要買會員卡的人。至於貴賓卡……大家都清楚這東西不是花錢就能買到的。
安寧第一天所請的那些姑娘們都不予餘力地給安寧宣傳了一把,說得天上有地下無的,特別是那幾樣的運動。所以八月十一號的時候,有好幾個姑娘都跑來定了那包間。
安寧計算了一下,單單八月十一號,純利潤就有一千兩。畢竟包廂一個時辰也是需要十兩銀子,一天就算只營業五個時辰,也有五十兩,六個包廂便是三百兩。其餘的利潤,則是在吃食上。安寧這桃花源中,每道菜的價格都不算便宜,但味道夠好夠精緻,消費的姑娘們大多不缺錢,反而還覺得貴的有道理。覺得一碗一兩銀子的是糖蒸酥酪才配得起她們的身價。兩百道的糖蒸酥酪,在大清早開門沒多久的時候,在一個時辰內就賣光光了。
除了糖蒸酥酪以外,賣的最好的便是各種水果冰。
桃花源的廚娘一共有五個,每個雅室都會留一個丫鬟服侍。不少不打算去雅室玩耍,只打算吃美食的,一般都會選擇坐在一樓的沙發上。因此一樓一般也有六個服侍的人,兩人負責結賬,兩人負責點單,另外兩人則算是服務員。
安寧在看過賬本,發現收益比想象中的好,一開心,拿出收益的5,作爲大家的紅包。平攤一下,每人至少也能夠拿到四兩銀子,一時之間,人人則是喜笑顏開。
這樣一個專門爲姑娘準備的會所,爲了以免有不長眼的男子上門,安寧特地從蔚家請了四個身手十分不錯的護衛。雖然她覺得應該不至於有男的蠢到知道這店是她開的,還硬是要上門。但據說每年還真有一些外地來的愣頭青,在自己家鄉呼風喚雨,便覺得來到京城也一樣。所以爲了保險起見,護衛工作還是得做好,總不能等真的出了事以後,纔來亡羊補牢吧。四個護衛中,有兩個是男子,只在門口守着,從不進屋內。還有兩個是女護衛,坐鎮店鋪之中。這四人每個月的月錢都是十兩銀子。因爲這種天氣比較熱,所以安寧還吩咐牡丹她們,每隔一個時辰,就給他們送水,偶爾還會送上一份水果冰。
因爲新店開張的緣故,她在頭三天,也都呆在店裡,順便教導那些丫鬟們如何應付一些突發事件,等看大家都學得差不多了,才放手。
這三天內,桃花源的貴賓卡一共送出去了三十份,會員卡則有一百八十份。
在八月十五號的時候,李豔終於來到京城之中,同她一起過來的,還有當初一起去宣州找陸鳳瑤二堂姐的人手。陸鳳瑤的二堂姐陸鳳萱出乎意料,在出嫁以後過得還不錯。她那丈夫是真心喜歡她,所以纔會去花了大筆的銀子求娶回來,雖然家中也有兩三個姨娘,但這些姨娘絲毫不曾動搖過她的地位,她又已經誕下了一子一女,因此自然不願過來。
安寧和陸鳳瑤本來就希望她們能夠過得好,若是過得不好,就接她們過來。既然人家生活美滿,自然沒有打擾的道理了。
在見到李豔的時候,安寧十分開心。她同李豔也有半年多沒見面了。李豔倒是沒有太大變化,雖然神色因爲多日的奔波而略爲憔悴。安寧直接將李豔安排在她的院子中。在李豔親自過來的時候,她便確定,李豔便是那葉家的大小姐葉燕。
李豔在梳洗過後,有點溼的頭髮直接放了下來,她坐在牀沿邊,神情有些惆悵,“再沒想過我還有見到奶奶的一天。”
從她的神態和語氣來看,她對於葉老夫人是很有感情的。
安寧握住她的手,問道:“你早該來見她了,老夫人最掛念的便是你。你即使不想認你爹和繼母,也可以偷偷同老夫人相認啊。”
因爲她們兩個說的是機密話的緣故,安寧早就將其他人打發了出去,房間之中只留下她們兩個人。
李豔直直地看着她,說道:“我當時不是被拐的,而是被賣的。”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諷刺的笑容,“我那繼母,生怕我被拐了以後,還能逃出來,直接將我賣進了青樓之中。”
安寧倒吸一口冷氣——她原本以爲是葉江氏只是讓人將李豔拐賣,結果沒想到居然這麼狠,直接送她去青樓之中。
李豔目光森冷,“在我十四歲的時候,從那青樓之中逃了出來,卻又遇到了那柺子。”
安寧沉默不語,也就是這一次被拐賣,李豔便同她相遇了。正是因爲在青樓的那段經歷,她纔會對自己的身體那般不在乎,用身體換取了生存,甚至在有餘力的情況下幫助了她們。當時若不是李豔給她送來那藥,恐怕那時候發燒的安寧不一定能支撐下去吧。
“從小到大,奶孃便告訴我,無論用什麼手段,都要活下去,看着那些人的下場。”她的語氣明明沒有太多情緒上的起伏,卻有一股的悲憤縈繞其中。在李豔的心中,她更偏向於將自己當做李家人,而不是葉家,所以纔會直接改名叫李豔吧。
“只是等我從青樓之中逃了出來以後,卻發現當年害外祖家的,抄家的抄家,被貶得被貶,我竟是無從報復起。”她臉上浮現出一絲的苦笑,她當時在青樓之中,支撐她活下去的便是報仇的念頭。在青樓裡,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葉江氏特地吩咐過的,那老鴇將她與外界隔絕開來,她竟是一無所知。
“那你當時沒想過報復葉江氏嗎?”以李豔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是被繼母發賣的,哪裡忍得下這口氣。
“我是三個月之前才知道這件事的。”李豔那雙眸子像是最深沉的夜色,想要將一切吞噬進去,“我當時在平和縣,敲遇到了以前一個青樓裡的姐姐。她被一富商贖了出來,但是日子過得不好。在我們遇到的時候,她便告訴我,當時我是被我那繼母給賣了的,而且我那繼母還向老鴇要求,一旦我來葵水了,定要讓我接客。”
她的眼中迸發出仇恨的目光,“所以即使你沒有寫信給我,告訴我奶奶的事情,我也肯定會來京城的。”
說到後面,她原本平靜的聲音不復,帶上了哽咽,“我,我以前一直以爲是自己貪玩,跑了出去,纔會有那樣的遭遇。我根本就不敢見奶奶,怕她知道,也怕玷污了李家的名聲。當年李家的女眷爲了不受侮辱,全都選擇了自戕,我若是以自己的身份出現,又被翻出那過去,我如何對得起李家……”
李豔打從心裡,只把自己當做李家人,所以所關心的只有李家,根本不在乎葉家。
安寧第一次見她如此的失態,忍不住抱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背,“想哭就哭吧,現在誰也看不見你哭的。”
李豔一直以爲看似雲淡風輕,對於再多的遭遇侮辱都不在乎的樣子,其實心中卻埋藏着這麼一段悽慘的過去。同她相比,安寧簡直要幸運非常多。
安寧便沒有聽到抽泣聲,半響之後,卻感覺自己的肩膀一片溼潤。
等李豔重新擡起頭的時候,安寧鬆開了手,看見她眼眶紅紅的,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葉和風當年狀告李家的事情告訴了她。李豔本質上是一個十分重情重義的人,安寧怕她不知道葉和風的真實面目,反而因爲父女的感情而對他有所期待,那麼到時候受傷害的肯定是她。
李豔如遭雷劈,臉色比紙還要發白,自己的父親,爲了自己的利益,害得外祖一家滿門抄斬。這樣的打擊讓她差點暈厥過去,她死死咬着下脣,粉色的脣瓣上被她咬出了血。
她卻渾然不覺,只是怔怔出神。
安寧並沒有打擾她,直到李豔自己回過神來。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她似乎已經做下了某個決定一樣。
“我知道了。”
安寧真的很同情她,偏偏這種事情,她也不能替她做下決定。李豔卻反而笑了,“我真的沒事,只是想通了點事情。”
安寧沒問她想通什麼,見她臉上是遮掩不住的疲倦,便讓李豔先好好休息再說。
李豔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同她說過後,安寧便下帖子請了葉老夫人過來,然後安寧就這樣圍觀了一把祖孫相逢的感人戲碼。葉老夫人在得知李豔便是那鼎鼎有名的繡娘之後連說了好幾聲的好。
葉老夫人又鄭重其事地向安寧道謝,說若不是她的話,她也不能同自己的孫女還有相見的一天。葉老夫人原本的身體不算特別好,但是在見到李豔后,似乎放下了什麼心事,精神氣也好轉了不少。
爲了以防被發現,葉老夫人倒是不敢每天都出來。但安寧發現,她每趟出來的時候,都會帶上一些東西。
後來李豔告訴她,葉老夫人將李豔生母和她自己的嫁妝變賣,打算都留給李豔。
她對李豔這孫女的確是沒的說,或許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爲孃家已經沒有留下血脈了,李豔不僅是葉家的孩子,還留有李家人的血液,在對兒子徹底失望放棄以後,葉老夫人自然眼裡心裡都只有李豔了。
李豔在安寧家裡休息了幾天以後,便向安寧借了好些人手。在她開口相借的情況下,安寧便清楚,她的復仇正要開始。
在幾天以後,李豔在無人的時候,問道:“安寧,你能否借我一萬兩銀子。”
一萬兩銀子?這可不是什麼小數目。
安寧怔了怔,連問她要做什麼都沒有,直接笑道:“好。”
李豔呆了幾秒鐘,才苦笑道:“雖然我知道你肯定會借給我,但是沒想到你卻連問都不問一下。”她的語氣中有着淡淡的喜悅和感動。
安寧笑道:“因爲我知道姐姐向我借那麼多錢,肯定是有用。”幸好她現在手頭的銀子攢了不少,前段時間清點了一下,這些年她所發展的那些事業,各種分紅利潤加起來居然有將近十五萬兩銀子。安寧自己都沒想到她攢了這麼多,還真被嚇了一跳。
從十五萬兩銀子中,拿出一萬兩,對她來說,並不算難事。
李豔在她旁邊坐下,“我在來京城之前,便把家裡能買的都賣了,換成了銀子,大概有一萬五千兩。再加上我奶奶給我的兩萬多兩銀子,我原本打算買下那青樓。但是銀子卻不夠,還差一萬兩銀子。”
她嘆了口氣。
“買下青樓?”安寧張目結舌,她怎麼也沒想到李豔居然會想要買下青樓。若是要買下一座青樓,不僅得買了那地契,還得買下樓裡所有姑娘的賣身契。像京城裡的花魁,賣身契那至少也是五千兩以上的銀子的。一個青樓中,裡面的姑娘最少也有五十位,身價有高有低,從五百兩到五千兩之間都有。可是按照李豔的意思是,她只花差不多五萬兩就可以買下青樓?而且還是京城裡的。
突然之間,安寧福至心靈,脫口道:“是當初她將你賣過去的那青樓嗎?”
李豔點點頭,似笑非笑:“那樓叫做百花樓。前幾天,出了一些鬧鬼事件,導致生意一落千丈。那老鴇甚至請了道士過去看,道士只說是五年之前的冤魂作祟,所以那老鴇便想將這樓給賣了出去。”
這件事情安寧還真知道一些。昨天的時候,桂圓在外頭買東西回來,還將這當做好笑的事情告訴她呢,雖然後來桂圓就被玉容給狠狠教育了一頓。按照玉容的說法是,這種醃舎的事情,就不應該讓安寧知道纔對。
安寧一看她這表情,還有什麼不明白,她笑道:“我看那什麼冤魂作祟,便是你搗的鬼吧。”雖然不知道李豔是怎麼做的,但是她想必是將借來的那些人手物盡其用了。
李豔的笑容透着諷刺,“若是沒有做過虧心事,哪裡會害怕所謂的冤魂作祟呢。我使了些手段,那老鴇這些天,又是摔倒,又是被被子裡的針刺到,把她整治得苦不堪言,深信真的是冤魂在作祟。所以現在才急忙要將這樓給賣出去。若不是如此,恐怕五萬兩銀子都不能拿下呢。”
安寧眯了眯眼,哼了一聲,“這五萬兩銀子,就這樣便宜她嗎?”倘若這老鴇是好人也就算了,偏偏她這些年做的惡事還真不少。有五萬兩銀子,哪裡不能逍遙,足夠她後半輩子過得滋滋潤潤了。
現在的百花樓也因爲這所謂的鬧鬼事件,生意慘淡無比。原來在京城裡,好歹可以排到第五,現在連第十都未必有。
李豔眼中閃過一絲的冷光,“她哪裡能夠安安穩穩離開,自古以來財帛動人心。”
安寧忽然心中一動,問道:“你買下青樓以後,若是報復完了,你打算將這青樓如何處理?”
李豔顯然是想過這個問題的,慢慢說道:“若是她們願意離開的話,便讓她們離開好了。”
“若是有要留下的呢?”
安寧抿了抿嘴,“倘若她們仍然打算做這個行業的話,借給你的錢,就當做是入股好了。”
“你想要經營這青樓?”
安寧點點頭,低聲說道:“至少能夠多一份的消息來源。”
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在意亂情迷,在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會不小心說出一些重要的消息。安寧在來到京城以後,便覺得原來那些勢力有些不夠用了,所以她纔想要再擴大一些。這樣即使將來有事發生,也不必因爲沒有消息源泉而苦惱,更何況,青樓本身也是一個容易傳消息的地方。在做到這點的前提是,必須要有一個青樓,其次是這青樓要足夠出名,才能引得那些上層人士流連忘返。
就比如蔚邵卿也曾這樣做過,安寧以前倒是想過,但是攝於成本太高,只能放棄,如今卻有了這麼一個機會,她自然不願意放過。
安寧能夠爲了李豔不問一聲,便要拿出一萬兩銀子借她,李豔自然也願意爲安寧接下這青樓好好經營。至於名聲,她根本不在乎。
她不在乎,安寧卻十分在乎。幸虧她這段時日做了好些面具,其中有六個面具是男的,十個是女的,李豔從中挑選了一個相貌看起來在四十歲出頭十分平凡的面具。
帶上面具以後,再拿着足夠的銀子,李豔便出發前往百花樓了。安寧擔心她的安全,不僅給了她一堆的藥,還讓蔚景蔚海跟她一起,當然這兩人也都是喬裝打扮過後的。
雖然其他也有人要打百花樓的主意,但不少人都想要再觀望一下,還有的想着等百花樓的價格拖到越來越低的時候再出手。李豔卻不一樣,對她來說,即使花再多的銀子,只要能夠報復那些人,她便願意。
因此她直接出手了,急着離開的老鴇鍾秋天便迫不及待地將百花樓賣給了她。
短短一天之內,百花樓易主。
八月二十號。
前兩天將百花樓賣出去的鐘秋天卻被發現橫屍郊外的一個小樹林。身上的銀子也不翼而飛。
鍾秋天死前手上緊緊抓着一塊碎布,在她倒下的地方,寫着一個“菡”字。
很顯然這是爲了銀子而進行的謀殺。那碎布和“菡”字也成爲了所謂的線索。
京城之中,人人都在猜測這兇手的人選,有說是江洋大盜的,也有說是地痞流氓的。甚至還有人言之鑿鑿地表示自己當天就在附近,還聽到了鍾秋天的慘叫聲。
什麼樣的言論都有,不少人紛紛都在感嘆,這五萬兩也不知道是落到了誰的手中。
李豔神情卻十分的淡定,還來找安寧詢問該如何讓百花樓的生意好起來。
這百花樓如今安寧也算是入股了一部分,自然會想辦法幫忙。
她看着哼着小曲一看就心情十分愉快的李豔,忍不住說道:“那鍾秋天的死,是你安排的嗎?”
李豔搖搖頭,說道:“我怎麼可能會髒了自己的手?”
安寧嘆了口氣,“可惜我們那些錢啊……”
李豔說道:“雖然不是我的人,但我大概可以猜出是誰。”
“誰?”
李豔脣角微揚,“不告訴你。”
安寧的臉頓時垮了下來。這李豔真是學壞了,居然也對她使出這一招。明明知道她現在很想知道真相,她嚴重懷疑,鍾秋天之所以會死於橫禍,也是她刻意放出的消息。鍾秋天在離開之前,肯定知道自己帶着這麼多銀子容易招惹禍患,必定會小心再小心,但李豔對她恨到了極點,肯定會派人緊緊跟着她。
李豔的眼中跳躍着愉快的光芒,“過幾天你便可以來看一趁戲了。”
……
大概是因爲那五萬兩的緣故吧,鍾秋天的死並沒有像以往的事件一樣,很快沉寂下來,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在這種風口浪尖之間,百花樓自然暫時選擇了關閉。
但主要原因是因爲安寧和李豔打算好好考慮一下百花樓的經營方式。李豔之前也曾說過,那些姑娘若是有銀子爲自己贖身的話,她願意放她們離開。李豔知曉她們當中有不少人的贖身銀子太多,所以也說過,只需要付賣身契上所寫的四分之一銀子便可以走。畢竟她買下這青樓也花了不少的銀子,只出四分之一的贖身銀子的確是做大善事。若是真正想要離開的人,變賣一下首飾加平時的積蓄還是拿得出來的。但其中選擇離開的卻只有三分之一,其餘的三分之二都選擇留下。這大大地出乎了安寧的意料。
李豔對此卻十分明白,說道:“她們不少人年輕貌美,因爲做了這行業,所以根本沒法回到自己的家中。在這世道,一個美貌的女子,又是這種身份,容易招惹是非。一些地痞流氓也最愛騷擾她們這樣沒有根基的漂亮女子。”
安寧點頭表示明白。
李豔繼續說道:“更何況,她們之中有不少人是被家人給賣了。若是回去的話,豈不是又被賣了一回?”
安寧感到心有點寒,輕聲說道:“她們很多人也都是可憐人。既然她們打算留下的話,我們能夠做的,便是讓她們過得好一點。”
因此安寧和李豔在百花樓暫時歇業的時間內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給這些姑娘看病。
安寧自己的醫術平平,製毒能力倒是有衛先生的三分火候。按照衛先生的說法是,她在製藥時對於劑量的控制十分精準。
不少的大夫對於這些青樓女子都抱着鄙夷的想法,根本不願意爲她們看病。願意看病的人,醫術還不如安寧呢。安寧只好咬着頭皮,親自上陣,加上她自己又是女孩子,給她們看也方便了不少。
至於她看不懂的脈象,她便直接記載下來,回來詢問衛先生,順便再問衛先生治療方子。
她參與建設青樓這件事,除了李豔,根本沒有人知道,連桂圓和玉容都不清楚,只以爲她是在給李豔幫忙而已。更沒有人知道安寧私下偷偷將一些人手轉移到李豔那邊,專門用來收集青樓的情報。
衛先生一看到她記載的脈象,還有什麼不明白,說道:“你真給那些女子看病了?”
安寧吶吶道:“我看她們也是可憐人。”
衛先生沒說什麼,定定地看了安寧好一會兒,看得安寧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然後她轉身回自己的屋子。等她再次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一本厚厚的書。
“雖然你一片善心,但是那地方,你一個姑娘還是少去的好。”
安寧接過書,翻了翻,驚訝地發現這本書中所記載的都是一些女性方面的疾病,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內容是在寫那些髒病,上面不僅描寫了每一種的病症,還有治療的方案和幾種藥方。
有了這東西,安寧都能夠自學成才了。
這本書的確是大大地幫安寧一個大忙。那些生病了的,李豔便讓她們好好休養,自己則同安寧去買相關的藥材。
爲了不被人看出端倪,安寧不單是買方子上需要用到的,還有一些別的常見的藥也一起買了,用來混餚視聽。
買完大包小包的藥以後,她和李豔從藥店中出來,蔚海則負責拎着藥包。
在經過一家首飾店時,一道聲音卻喊住了她們。
“安寧妹妹。”
安寧轉過頭,卻看見葉詩詩向她款款走來。乍一看,安寧差點認不出現在的葉詩詩了。她身上所穿戴的同過去相比,簡直天差地別。現在的她全身上下,無一處不透着富貴的氣息。雲錦製成的長裙,頭上除了帶着金銀首飾,還插着一根一看質地就很好的玉簪。耳邊帶着紅寶石耳墜,脖子上則是珍珠項鍊,手上套着一個翡翠鐲子,她這一身的行頭,安寧估摸了一下,至少價值五百兩銀子。
安寧十分驚訝,難不成這葉詩詩將陸琴秋送的首飾偷樑換柱以後換得的銀子都拿來置辦衣服了嗎?
葉詩詩顯然理解錯了她臉上的表情,以爲安寧是在震驚自己居然穿戴得如此富貴,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對安寧說道:“許久不見安寧妹妹,分外想念。”
她曾經向周安寧乞討過首飾卻不得,在有了銀子以後,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好好展示一把。
安寧神情淡淡的,說道:“若沒有事的話,我們便走了。”
她下意識地看向李豔,李豔肯定是偷偷見過葉家的人,也是知道這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只是李豔的表情卻很平靜,彷彿葉詩詩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等等。”葉詩詩說道,“安寧妹妹身邊這位是哪家的姑娘,我看着有些面善。”
葉詩詩原本只是想要尋找一個同安寧搭話的理由,但認真看了以後,莫名感覺周安寧身旁這位姑娘的相貌似曾相識,彷彿在哪裡見過一樣。她想了半天,沒想出緣由。視線落在只是簡單地在頭上插了一個銀釵的李豔,葉詩詩心中忽的生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情緒。
她從自己的手腕直接將翡翠鐲子褪下,親親熱熱說道:“我瞧着這位姐姐便覺得可親,這個送給姐姐吧。”
在親熱的同時,語氣也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施捨。
安寧徹底無語了,直接對李豔說道:“我看那鐲子顏色不襯你,回去後,我給你一個玻璃種的手鐲,那個你帶了纔好看。”
李豔也十分配合說道:“那鐲子拿到外頭去賣,至少也能賣個五百一千兩,你真捨得?”
安寧笑道:“你是我的朋友,有什麼捨不得的。”
葉詩詩所戴的手鐲雖然不錯,但最多也就價值個一百兩,自然比不過安寧的。
就在這時,兩個衙役氣勢洶洶走了過來,一個夥計打扮的人在前面小跑着帶路。
那夥計見了安寧他們,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指着他們這個方向,高聲喊道:“啓稟官老爺,她就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