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似乎注意到安寧的視線,衝着她微微彎曲了一下自己的膝蓋,說道:“在下朱心怡,見過周縣主。”
她所牽着的小男孩也眨巴着無辜的眼神看着安寧,只是看上去有些睏倦。
安寧眼神疑惑,聰哥兒和金寶回來好好的,怎麼就撿了這一對?
朱心怡咬了咬下脣,不卑不亢說道:“在下是幷州同知朱守正的嫡長女,這是我弟弟朱彥。我們兩個進京投靠我外祖的路上遇到匪徒,幸虧被貴府的兩個公子救下。”
安寧問道:“不知你外祖是哪戶人家?”
朱心怡說道:“現任的平陽伯是我舅舅,縣主等下送我們過去平陽伯府即可。”
安寧見她說話條理分明,眼神端正,心中已經先有了幾分的好感,笑道:“何必如此着急,我看令弟一路同你們奔波,看起來也累壞了。不如休息一下再回去如何?”
同這朱心怡一起過來的一個嬤嬤臉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說道:“多謝周縣主。”
安寧讓人正閒着沒事的書紅帶他們三人去客房之中,保不齊還能套些話呢。作爲同知的兒女,進京投靠親戚,卻只帶着一個老邁的嬤嬤,怎麼看都詭異。
她還是先問清楚這其中的緣由比較好。
周李氏倒是沒想那麼多,只是一臉慈愛地看着兩個孩子,“你們這幾年辛苦了,我看這一場考試下來,你們都瘦了不少呢。”
周金寶和周聰兩人都嘿嘿一笑,只是眼角眉梢之間,還是忍不住帶上了少年的神采飛揚。
周李氏問道:“你們兩個明年春天是否要下場試試?”
周聰和周金寶顯然在路上的時候就交流過這個問題了,兩人相互看了對方一樣,周聰率先開口:“當然得試試。不過我和金寶也就是下場試試水罷了,也有個經驗。我們兩個能夠有這成績,運氣成分比較多。所以也不必抱太大的希望。”
周李氏點點頭,“積累個經驗也好,說不定三年後就考中進士了呢。”現在的她也不是以前那個無知的村婦,被安寧普及過了一回,知道這進士的錄取概率並不高,所有參加的舉人,未必能出一成的進士。不過周李氏相信就算明年不行,考個幾次總是會上的。畢竟她的兩個孫子年紀這樣輕就中舉了,已經算得上前途無量了。
在說話之間,廚房很快就上了一桌的席面,安寧又讓人將那主僕三人給請了過來。
等用過晚飯之後,安寧使了個眼神,表示有話要對他們說。
兩個少年便乖乖地跟着安寧回到了書房之中。
安寧看着低頭做乖巧狀的兩人,說道:“這下總該告訴姑姑了吧,好好的,怎麼突然遇到了平陽伯的外甥女?”
周金寶說道:“姑姑,我們也不太清楚來着。我們在遇到朱姑娘的時候,便是朱姑娘向我們求救來着。我們看他們三人皆是老弱婦孺,便收留了他們,之後也遇到過一次的刺殺。”
安寧揚了揚眉,“好端端的,她怎麼會遭遇到刺殺呢?”
周聰說道:“按照那位嬤嬤的說法是,刺殺他們的肯定是朱姑娘父親的寵妾。”
“據說這位寵妾是朱姑娘的父親朱守正的救命恩人,前段時間,生下了一男孩,之後便對朱姑娘的弟弟看不順眼,之前更是在朱彥的飲食裡下藥。朱姑娘害怕弟弟繼續在家裡待下去,會不明不白死了,便帶着弟弟和嬤嬤偷偷離開了家裡,打算進京投靠舅舅。”
安寧皺着眉頭,“既然她有平陽伯這位舅舅,那朱守正如何敢如此行事?”
周聰說道:“畢竟現在這位平陽伯也是上個月才繼承的爵位,在之前,甚至他也沒想到爵位會落在他頭上。”
安寧頓時想起了平陽伯的事情,之前的平陽伯世子,恰好是廢太子凌文澤的人馬,太子被廢后,平陽伯的父親生怕牽連到自己,便請旨廢了世子,並且將爵位給了自己那位低調到沒有任何皇子拉攏的三兒子。前任平陽伯大概是不想要自家捲入那些皇家之事吧。
“現在的平陽伯謝凱同朱心怡的生母朱謝氏正好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朱謝氏是在去年去世的。恐怕朱守正到現在也不知道朱謝氏的親哥哥居然成爲了伯爺吧。”周金寶臉色浮現出鄙夷的事情,顯然對於朱守正很是不屑。
安寧見他情緒外露,明顯是爲朱心怡抱不平,心中微微一動,金寶不會是對這朱姑娘動心了吧?
安寧說道:“你之前說朱守正的寵妾剛生下一男孩不久?”
周聰和周金寶有些不明所以,“所以呢?”
安寧微微一笑,“作爲一個五品的官員,朱守正也是得守一百日,一百日內無宴席,無嫁娶。”更別提是讓寵妾懷孕生子這種事了,只要捅出來,朱守正的官就別想做了,這可是大不敬。
兩個少年這才恍然大悟,點點頭。
安寧在知道了大概的事情以後,笑着看着周金寶,說道:“好了,你能同我說說這朱姑娘的性情嗎?”
周金寶被安寧瞭然的眼神注視着,頓時鬧了個大紅臉,說話都結巴了起來,“朱、朱姑娘自然是很好,溫柔又剛強。”
安寧一看他這表現,便知道周金寶果然對她有些意思,不然話裡話外,不會袒護着她。不過從朱心怡能夠在發現危機後,毅然決然帶着弟弟離開家裡,逃來京城,便知道對方也是個勇敢的女孩子。
至少不是逆來順受的。
不過終究還是得看朱心怡的意思。安寧也得再多考察一下,若是沒啥問題的話,這門親事倒是不錯。周金寶的中舉倒是使得他在京城中的行情一下子變好了許多。不少四五品的官夫人還時常上週家,同周李氏旁敲側擊金寶的親事。
安寧問過兩個侄子以後,又去客房中看望了朱姑娘一回,一入屋便看見朱姑娘正輕輕地給自己的弟弟哼着小曲調,哄他入睡,神情溫柔。
被安寧看到這一幕,朱心怡的臉頰微微紅了起來,說道:“這是我娘以前常常哄弟弟入睡的歌曲,弟弟現在也習慣聽這小曲才能睡着。”
安寧笑道:“你同你弟弟感情真好。”
朱心怡認真道:“我娘已經不在了,長姐如母,我自然得照顧好弟弟。”
在朱家那種環境下長大,朱心怡顯然並不是一朵小白花。
安寧將門關上,在朱心怡對面坐了下來,“你當時,怎麼就找金寶他們求助了?要知道,他們那隊伍可都是男子,若是遇到了歹人,恐怕你和你弟弟都有危險。”
朱心怡不緊不慢說道:“正是因爲他們都是男子,所以我才找他們,畢竟那姨娘大概也是這個想法。兩位公子走的又都是官道,顯然是官家之子,如此一來,即使面對我家前來找尋的人,也有足夠的底氣面對,不會輕而易舉將我們交出去。兩位公子又一身正氣,顯然不是歹人。”
她頓了頓,露出了苦笑,“只是沒想到我那姨娘如此喪心病狂,爲了殺死我們,還不惜買兇,幸好兩個公子身邊有護衛在,所以不曾受傷。”她的語氣帶着一絲的歉意,即使他們沒受傷,也不能代表着她給他們帶來危險的行爲是正確的。
只是那時候的她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安寧不由失笑,送兩個孩子上路的人手可都是她安排的,至少有十個人,其中還有九號、蔚景這樣的高手。一個同知的姨娘,最多也就是收買幾個匪徒罷了。那些人想讓聰哥兒他們受傷,那是做夢。
安寧問道:“你接下來有何想法?對你爹……”
朱心怡眼中閃過一絲的厭惡,“倘若沒有我爹的允許,她又如何敢如此膽大妄爲。我日後遲早要嫁出去倒是還好,可是我絕對不能讓我弟弟落在他們手中。”
她咬了咬下脣,貝齒將脣瓣咬出一圈的牙印,有血絲隱隱滲出,“我懷疑我孃的死同他們有關,打算讓舅舅爲我們做主。”
安寧點點頭,至少這一位腦筋足夠清楚,沒有對她父親抱有什麼期待。
她安慰了這朱姑娘一會兒,便離開了。
第二天,安寧便派人將這三人送到了平陽伯府,之後幾天,新上任的平陽伯謝凱還帶了禮物,親自上門,鄭重其事地謝過周家,還和顏悅色地拉着周聰和周金寶說話,一副看子侄的慈愛表情。
安寧敏感地發現,在兩人之間,謝凱對周金寶似乎更加熱絡一點的樣子。
不過在提起朱守正的時候,謝凱的身上有着轉瞬而過的殺氣。
安寧心想,恐怕這朱守正悽慘的日子快來了。
一個渣男罷了,她巴不得對方能夠惡有惡報。
周李氏倒是沒想那麼多,只是開始全心全力地給自己的兩個孫子挑選對象。
惹得周聰和周金寶都上門來求助,讓她能夠拖一拖周李氏的步伐。
安寧有點無語,這兩個少年顯然都有各自的心上人了啊。
看在兩人難得求她的份上,她倒是幫了他們這一回。安寧的法子很簡單,直接提醒周李氏,他們家的酒樓還得在明年各地舉子入京之前搞定呢,安寧可是打算一炮而紅。
周李氏一對比時間,似乎覺得酒樓更要緊一些,頓時將弦都繃緊了,全身心投入這件事上。不過在那之前,她也沒忘記擺一天的酒席慶祝兩個孫兒中舉。
至於安寧則是做起了她最擅長的設計裝修方面。因爲季皇后的緣故,今年凌青恆根本不打算操辦自己的壽宴,這倒是省了安寧還得進宮的功夫。
她打算將現代書櫃弄出來,這年頭,桌子是桌子,書架是書架。但是現代的書架和讀書桌可是一體的。酒樓裡的房間若是放了書櫃又放桌子,顯然擁擠了點,還不如將現代的書桌給搬到這個時代呢。
安寧畫好了設計圖之後,興致勃勃地讓城裡的木匠給做上一百個。她打算弄的兩個酒樓都有三層樓,一樓大堂、二樓包廂,三樓則是作爲房間。
她耳邊聽着周貝貝奶聲奶氣地拉着金寶的手,說想要他給她摘一朵花,不由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現在的周家正走向越來越好的道路,不是嗎?
……
三皇子府。
三皇子凌文澤原本作爲太子是住在皇宮裡的,只是在被廢了以後,凌青恆便圈了一個京城中的府邸,匆匆讓他出府,從此活動空間就在這小小的宅子之中。
而三皇子凌文澤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京城之中,誰不知道凌文澤已經是個廢人了?投資珍嬪那才五歲的孩子,都比投資他有前途。
對於三皇子而言,曾經靠近過最距離那把椅子的他,卻被硬生生拉扯了下來,這纔是最大的痛楚。以凌文澤的性子,他自然是將這些都歸爲其他人的過錯。他恨季皇后,死得不是時宜,還得讓他守那麼久的孝。恨凌青恆,不念父子之情,爲了一個死了的女人,這樣狠心對待自己的兒子。
他還恨自己後院的那些女人,貪婪又愚蠢,白白牽連了他。
還有那程冷燕……他們兩個明明是夫妻,他不得不困守在這片小小的天地,程冷燕卻可以在別莊中悠閒地過日子。
想到這裡,他眼中浮現出一抹的痛恨,忍不住往空杯子中斟滿一壺的酒,濃濃的酒氣麻醉了他的神經,他喝着美酒,似乎看到了自己身披龍袍,坐上龍椅的場景。
所有對他不遜的都被他壓在牢裡,不住地磕頭求饒,再無往日在他面前落井下石的囂張風範。
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禮,不敢有一絲的不敬。
這場景太過美好,凌文澤沉浸在其中,不覺癡了。
“王、王爺。”一道有些惶恐的聲音將他從美好的夢境中吵醒。
凌文澤回過神,他依舊呆在自己的府裡。內務府即使看不上他這個失勢的太子,也不敢做得太過明顯。宅子也算得上是富麗堂皇,只是終究還是掩蓋不住那怎麼都遮擋不了的頹廢氣息。
夢境越是美好,就越發顯得現實的淒涼。
凌文澤眼神兇狠了起來,酒杯直接狠狠擲向了讓他不得不回到現實的奴才。
“狗奴才,誰讓你進來的!”現在的他哪有一絲以前刻意結交大臣時展現的溫文爾雅,所擁有的是滿滿的暴戾。
他的貼身內侍被金子做的酒杯被砸中了額頭,獻血直流,只是他一身的榮辱皆系在凌文澤身上。即使凌文澤是廢太子,只要他擡擡手指,依舊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他,所以他不敢有絲毫的不敬。
他身子抖得如同漏篩一樣,磕磕巴巴說道:“王、王爺、李側妃已經去了。”
李側妃,便是那位之前懷孕被捅出的側妃。在這事爆發後,凌文澤對她再也沒有以前的柔情蜜語。李側妃雖然心中害怕,卻仍然抱着一線希望,以爲憑藉着肚子裡這塊肉,能夠保住生命。事實證明,她太高估枕邊人對她的感情了,也太高看了凌文澤的人品。
當時憤怒到了極點的凌文澤直接下令杖打她二十大板。
李側妃本來就懷着身子,這二十大板下去,直接就小產了,並且血流不止。
凌文澤甚至連一個大夫都不給她請,任憑她在後院中自生自滅,李側妃熬了一段時間,終於還是去了。
凌文澤的眼中閃過一絲的解恨,嘴角勾起冷漠的笑意,“一個身份卑賤的人,她的死同我有什麼關係?直接用草蓆一裹,丟到亂葬崗吧。”
他的聲音帶着絲絲的寒意,侵入骨髓。
內侍心中一冷,心頭涌現出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他似乎這一刻才認識到,他所服侍的主子是如此冷酷無情之人,只是他已經沒法走下這條船了。他及時再狠心,心裡終究保留着一絲的良心。
算了,等下就讓人偷偷給她下葬,再燒上一些紙錢。皇家,終究是吃人的地方。只希望這李側妃來世別再入皇家,命運半點不由人。
內侍很快就退了出去。
凌文澤冷笑一聲,打算繼續喝酒,誰知道,酒壺中已經沒有酒了。他眼一橫,聲音惡狠狠的,“來人啊!還不快給本王帶酒過來。”
門外的幾個宮女都害怕地顫抖着身子,誰也不敢進去。誰都知道,這時候進去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一位長相柔美的宮女說道:“還是我進去吧,我去廚房要一壺酒。”
其他宮女聞言,都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她。以前的她們或許還會有成爲凌文澤女人的想法,可是在看到李側妃的下場,所有人都打消了這個念頭。就算想要榮華富貴,也得有這個命啊。
“謝謝你,湘寧。”
被喊做湘寧的女子溫溫柔柔一笑,“沒事,我相信王爺不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肯定不會有事的。”
其他人面上沒露出其他表情,心中卻很是不以爲然:那是湘寧你纔來幾天,不清楚王爺的性情。
湘寧很快便到廚房要了一壺,她手中捧着托盤,嫋嫋婷婷地進了屋內。
凌文澤等了好一會兒纔等來人,正要發怒,一擡頭卻看見一個柔美清麗的少女款款走了進來,她眼中還含着對他的擔憂,彷彿爲他現在的情況感同身受地難過着,他心頭的火氣一下子一下子就消散了下去。
凌文澤眯了眯眼,目光一點都不掩飾地從她精緻的面容滑落到凹凸有致的身段上,擺了擺手,“過來。”
湘寧先是給他行了一禮,一個簡單的禮由她做來都有一種行雲流水般的美感,像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作。
她的禮儀行得一絲不苟,認認真真的,彷彿凌文澤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子。
凌文澤原本臉上的戾氣消減了幾分,聲音都不自覺柔和了幾分,“過來我身邊。”
湘寧坐到他旁邊,然後被凌文澤一把摟住。她只是害羞地垂下頭,露出了線條優美的脖子。
凌文澤聞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氣,還沒喝酒就覺得自己已經醉了。
湘寧給凌文澤倒了一杯水,凌文澤一飲而盡,下一秒,眉頭皺起,“怎麼不是酒?”
湘寧的眼眶微紅,“殿下,您不能再喝酒了,不然對您的身體不好。湘寧擔心殿下身體,自作主張換了。殿下若是不高興,就罰湘寧吧,別跟自己的身體過不起。”
她聲音含情脈脈,充滿了柔情繾綣,又帶着一絲的倔強。
一個美人在自己的面前垂淚,看上去楚楚動人,而這美人話語之中又充滿着動人的情意,讓人如何忍心苛責。
凌文澤聽着這宛若出谷黃鸝的嗓音,嗅着湘寧身上的香氣,全身都酥了,哪裡還捨得責怪,甚至不忍讓她臉上流露出這樣難過的情緒,“這整個府裡,也就只有你會念着我身體。”
他說這話的時候,選擇性忘記自己曾經將勸阻的人拖下去杖打的事實。
“恐怕在大家眼中,我已經是廢人一個,就算喝酒喝死了,也不會有人在意。”
“我在意!”湘寧脫口而出,然後似乎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了心裡話,臉頰飛起了紅暈,有種動人心魄的魅力,那雙黑色的眸子更是有種無言的魅力,“在我心中,殿下可不是廢人。殿下是這世上最英明神武的人。”
“其他人可不這樣覺得。”
湘寧柔柔一笑,“其他人是其他人,我是我。在我還未入府之前,便已經聽過了殿下的名聲。除了殿下,誰也沒有資格成爲未來的天子。”她即使說着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語,面上也顯得純真柔美,還不忘用純然的仰慕眼神看着凌文澤。
被她用信賴的眼神注視着,凌文澤只覺得全身又重新涌現出一股豪氣,“是啊,除了我,還有誰有這個能力呢!”
湘寧笑渦淺淺,“即使被廢了,又如何。想要當上天子,可不一定需要皇上的同意。從古到今,有多少明君的上位都伴隨着血雨腥風,勝者成王,敗者爲寇。”
這樣的話語並不該出自一個宮女口中,只是現在的凌文澤像是被什麼給蠱惑了一般,只是用着迷的眼神看着湘寧,“你說的對,還是寧兒你聰明。”
“我根本不需要父皇的同意。只要他和其他人都死了,有資格坐上那位置的就只有我了。”他的語氣帶着狂熱,眼神迷離,似乎已經眺望到了那樣美好的將來。
“殿下果然聰明。”湘寧奉承道。
凌文澤的眼神越發渾濁起來,呢喃道:“你說得對……只要大家都死了。”
湘寧垂下頭,沒讓他看見自己眼中的嘲諷。
……
周家的生活依舊平靜,周李氏在經過了一個月的精挑細選後,總算選出了兩個十分合適的地址,兩個酒樓一個在東邊,一個在西邊。這兩個地方並非直接位於鬧市區,不過從酒樓走到大街,也不用五分鐘的路程,很是方便。
在京城中素有東富西貴的說法,所以即使這兩塊只是地皮,也花了不少銀子,東邊那塊是六千兩,西邊更貴一些,快八千兩銀子。不過西邊那酒樓因爲是安寧自己所要的,所以她直接出錢拿下了。
說起來,她們能夠順順利利拿下地皮,也同周家現在的身份有關。倘若她們只是普通的富商,可沒那麼簡單就拿了那麼大片的地皮。安寧曾經過去看了看,大約也有一千平方左右。
之所以之前遲遲沒有人拿下,一方面是因爲這裡只是地皮,還得自己再花錢搭建起來。另一方面是這裡終究不在大街上。大家即使想開店,也想將店鋪開在街道上,這樣纔會有人流。除此之外,價格也是一個原因。
安寧計算了一下,他們家這個酒樓要完全搭建起來,加上買地皮的錢,一萬多兩就這樣去了。即使對於許多公侯之家來說,一萬多也是半年全家的開銷,哪裡願意拿出這麼一大筆錢。可是周家就不一樣了,周家在京城呆了這幾年,周家的美食通過口口相傳,大家都是清楚的。只是食譜這東西本來就來就是每一家把的死死的東西,哪裡好意思找周家要。
不過這時候笑兒倒是幫了大忙,笑兒在知道自家姑娘打算搭建酒樓後,本着替安寧省錢的想法,又讓手裡那條商隊,砍了好些木材回來。
這些木材基本都是從南夏運來的,安寧有點汗顏,笑兒這挖過去東家的牆角挖得不要太熟練啊。
笑兒自然不可能奢侈到直接砍黃花梨木、紫檀木這些過來——像這種珍貴的品種,數量也是十分有限的。不過她倒是搬運了不少的雞翅木過來,雞翅木雖然稍遜於黃花梨木和紫檀木,但也是數一數二的珍貴木材。
除了雞翅木之外,還有酸枝木、黃楊木、桃木等。運來的這長長的木材隊伍,足夠周家建酒樓了。若是不夠的話,周家還可以自己掏點錢買了。
這些加起來在市面上需要幾萬兩的木材,笑兒只花了不到一千兩就弄來了,而且這一千兩還包括了商隊成員的賞賜和工錢。
周李氏一看省了好多錢,而且想也知道,用這些木材建造酒樓,到時候只需要透露出風聲,他們酒樓都能夠未開先紅了。她懷抱着賺大發了的心情,開心地監督起了建造工作。
建造酒樓的那些工匠木匠也是安寧問過玲瓏等人,知道他們是京城中手藝最好的人。因爲在木材上省了一大筆錢的緣故,加上又想着在明年二月份之前搞定,所以周李氏十分大方,工錢比別人還要多給了三成,還包三餐。
每頓飯中,三菜一湯,三菜最少有一個肉菜。白麪饅頭更是時常供應的。在這樣的條件下,這羣工匠都十分積極,畢竟周李氏說了,若是提前做好的話,還會再給兩成工錢。他們又是京城中出了名有口碑的工匠,自然不會做出爲了趕工而降低質量的事情。所以周李氏一點都不擔心。
在十一月的時候,安寧等人一起去參加楊蕊與蕭敏之的婚宴。她手裡牽着周貝貝,周貝貝今年五歲,長得粉嘟嘟的,加上安寧還特地給她做了熊貓裝,別提有可愛了。導致參加一次婚宴,周貝貝一直不斷地被諸多怪阿姨揩油,又是揉頭髮,又是摸臉頰。幸好周貝貝性子好,加上大家下手也有分寸,所以也不曾苦惱,一路上倒是收穫了不少的禮物。
曬嫁妝也是成親一個重要的步驟,楊蕊的嫁妝十分豐厚,導致她的底氣也更足了。
大家看着一個屋子擺不下,只得用兩個屋子來擺的嫁妝,紛紛在心中感慨,這蕭家還真的是娶了一個金母雞回來。倘若蕭敏之的妻子是門當戶對的四品官員之女,嫁妝最多也就是一兩萬兩,哪裡比得上皇商嫡女的財大氣粗。
加上大家也是知道,楊蕊嫡親的哥哥今年也和蕭敏之一樣中舉了,單單看嫁妝和看楊蕊那有出息的哥哥,便知道這門親事也算十分登對了。
楊蕊的哥哥名次雖然比周聰和金寶低幾十名。但安寧心中十分清楚,他的才學其實在他們家兩個孩子之上,畢竟他年歲可是比聰哥兒他們大了至少五歲。
只是安寧猜題準,加上又有蔚邵卿幫忙整理了每一屆的考題,導致周家的兩個孩子名次都不錯。
在場的恰好有在去年參加過梅若源婚禮的,看看楊蕊的,再回想一下柳碧彤的,都不由露出了幾分嘲諷的笑容——只是這嘲諷卻是針對梅家,嘲笑他們有眼無珠。不過在蕭家的婚禮上,也不會有人不長眼到去提起梅家的事情。
安寧和周李氏等人都是坐在後院裡。玲瓏倒是很給楊蕊的面子,也過來參加了,丁瑜因爲親事就在明年三月的緣故,這段時間都得在家裡當淑女,不好出來走動,不過據說她也給楊蕊送去了添妝禮。
大家一看,發現原來這蕭家未來的媳婦人脈關係還是十分不錯的啊,一時之間又對楊蕊高看了幾分。
等安寧吃到一半的時候,便聽到前院隱隱約約的騷動,然後才知道,原來是蔚邵卿也過來了。
安寧微微一笑,沒說什麼。
作爲客人,她所要做的就是吃東西。不過許多人爲了不在人前給人留下貪吃的印象,都在家裡墊肚子後纔來的。安寧等人也是吃了半碗麪纔過來。這點倒是同開原縣不一樣,說到底便是身份的差距。
官宦人家平日不用擔憂衣食,所以更注重形象些。但是普通老百姓就不一樣了,他們更看重的是能否吃飽。當初周慧成親的時候,周家也是請了不少的街坊鄰居過來,有不少人都是特地空着肚子過來吃大戶的。
安寧並不會因此而瞧不起他們,易地而處,在場這些身份尊貴的夫人們若是淪落到他們那地步,未必會比他們好多少。
蕭家這場婚事也是用了心的,請來的大廚也是京城中有名的酒樓。大家吃在嘴裡,都不免讚歎了幾聲。
安寧看了看,從蕭夫人的言行舉止來看,她對楊蕊這位媳婦還是很滿意的。當初這親事雖然有蔚邵卿做媒的緣故,但倘若蕭夫人不喜歡楊蕊,也不可能會點頭應下來。只是初始印象好不代表會一直好,日後楊蕊的日子,得看她自己的經營水平了,安寧對自己這位好友還是有點信心的。
一羣夫人湊在一起,主要就是誇誇別人家的孩子。蕭敏之是今天的新郎官,自然就是大家主要誇獎的對象。而蕭敏之也的確當得起大家的稱讚,才華橫溢,年紀輕輕也有功名在身,保不齊明年就可以成爲進士,加上容貌也不錯,誇他一點都不心虛。
誇完蕭敏之後,大家又誇了其他人,這其中,安寧的兩位侄子也被拉了出來,還有人試探着問他們兩個的親事。
安寧心道:中舉果然是道光環啊,一中舉,不少人就主動了起來。
周李氏倒是十分矜持,委婉表示自己已經有了人選。
安寧心中一跳,她娘這是看中誰了?她怎麼都不知道?畢竟也是被兩個侄子請託過的,等婚宴結束,坐回馬車上,安寧便立刻問起了她娘這件事。她、周貝貝還有周李氏坐一輛馬車,聰哥兒和金寶則是坐另一輛。
周李氏得意地翹了翹嘴角,“咱們家的孩子都不錯,不用我操心找對象,自己都找好了。”
安寧汗顏,這是值得驕傲的地方嗎?不過難不成周聰和金寶兩人向周李氏通氣了?
誇完之後,周李氏又笑罵道:“那兩個孩子,若是一大早告訴我,我還會給他們找其他對象嗎?他們所喜歡的女孩子都是很不錯的,對方人品家境都沒問題,我哪裡會阻止。”
周李氏以爲女兒並不知道,還跟安寧解釋了一通,“翁大人的孫女,翁虹你知道的吧?她娘這些天經常上咱們家走動呢,還說起了聰哥兒和虹兒那孩子,意思很明顯了。我看聰哥兒和虹兒都是好孩子,還問過聰哥兒,聰哥兒只說一切全憑我做主。我可是看着他長大的,還不知道他性子。若不是滿意的話,哪裡會說憑我做主。”
安寧笑道:“也就是說,虹兒和聰哥兒這對要成了?”
周李氏道:“還是得去看一下兩人的八字,八字若是沒問題的話,我和翁夫人通氣一聲,就可以準備了。”
安寧對此一點都不擔心。來到這時代已久後,她明白,所謂的合八字,那就是一個藉口啊。事實上,本着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的原則,大多數的和尚道士面對送上來的八字,都會表示兩人是天作之合。若是給的香油錢多了些,那麼簡直要誇成了古今第一模仿夫妻了。
“說起來,論身份,聰哥兒還有些配不上翁小姐呢。只不過翁夫人也說了,她就是看中咱們聰哥兒有才華、還是翁大人的弟子,知根究底,而且還潔身自好。”
說完聰哥兒,她又轉而說起了周金寶,“至於金寶,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就是前些天住過咱們家裡一個晚上的朱姑娘了。”
“朱姑娘雖然有那樣一個豬狗不如的父親,但兩人也算斷了關係,日後也不必擔心那朱守正拉扯上門。”
安寧疑惑道:“斷了關係?”
周李氏點點頭,說道:“謝夫人……就是那位平陽伯夫人,她特地同我說了。朱姑娘的親孃,是被那寵妾下慢性毒藥毒死的,而朱大人知道這件事,卻還是對此睜一隻眼閉隻眼。因爲平陽伯施加壓力的緣故,朱大人孝期生子的事情也被捅了出來,直接被震怒的天子給擼成了白身。再加上他寵妾滅妻,縱容妾室毒害妻子和親生兒子,包括當時的追殺也一起捅了出來。朱姑娘和她弟弟,已經同朱守正斷絕了關係。那位妾室更是被凌遲處死。”
安寧沉默了一下,說道:“那朱大人就那麼喜歡那妾室?喜歡到可以縱容她的一切?”
周李氏冷笑道:“在他眼中,所有的一切都比不過他的愛情吧。聽說那妾室死了後,朱守正看上去老了二十歲,真真是活該,只可憐心怡的親孃。那朱守正居然還好意思給他那妾室求情。”
安寧只覺得朱心怡的生母的確十分可憐,或許在那兩人心中,還是他們兩個之間愛情的障礙吧。
周李氏繼續道:“平陽伯直接拿出當年朱夫人出嫁的單子,將單子上的東西全都拿了回來,缺的部分就用朱家的田地相抵。如今那朱守正被貶爲白身,家裡的財產拿去抵得差不多了,日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
她話語之中充滿了鄙夷,絲毫不同情他。周李氏最恨這種負心人了。倘若以前當真那麼愛他那真愛,那麼就別爲了自己的仕途娶了朱夫人啊。周李氏心中也對朱心怡越發憐惜起來。
平陽伯夫人也同樣十分憐惜她,親自將朱心怡和朱彥接到身邊教養。在同周李氏說話的時候,更是表明了,平陽伯府便是朱心怡的孃家。
安寧也不好讓氣氛一直壓抑下去,只好用歡快的語氣說道:“這下可好,這幾年,咱們家得辦好幾個婚禮呢。”
周李氏頓時笑得眉開眼笑,“這樣的好事,我巴不得多來幾個呢。”
這時候,他們也回到家門前了。
安寧剛從馬車上下來,就看到章古一臉的憤恨,只是礙於在門口不好說出來。
等進了大門後,安寧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章古怒道:“姑娘,剛剛玉秀姑娘來了。”
玉秀?
安寧怔了怔,她回來了?
章古說道:“她懷裡還抱着一個孩子,說那是侯爺的親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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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權寵之隱婚暖妻》月上雲初/文
低調、內斂、清風朗月。他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商界傳奇,談笑間卻能將對手置之死地。
呸!喬岑斜眼,通通都是屁話!分明就是腹黑毒舌,吃醋成性!
溫婉、雅緻、氣質如蘭。她是隱於人後手段過人的世家名媛,擡手間便制敵無力還擊之境。
嘖!霍少咋舌,確定這是喬岑?分明就是……老婆我錯了,這說的就是你!
某男負手面向喬岑:今天,我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喬岑皺眉:什麼?
某男突然單膝下跪,手舉鑽戒:嫁給我,我一直就很愛你!
喬岑挑眉:那你不直的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