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後,一問,周李氏果然還真在給舅舅找對象。弟弟的婚事一直是她的一塊心病,好不容易他有了些資產,也正正經經地掙錢養家了,周李氏纔有了底氣給弟弟找一個像樣一些的婚事。
她想着弟弟手頭也有五六十兩,正好可以拿出十兩銀子蓋一個一進宅子,成親後住一家子是完全沒問題的——總不能他成親後還住他們家裡,那豈不是被人戳脊梁骨,說他成了姓周的嗎?反正村長給的地還有一畝,拿來蓋房子綽綽有餘。
至於剩餘的四十兩,先拿來全部置辦田地,增添一些他家底纔是。反正聘金這些,李南每個月都差不多會有二三十兩的收入,從相看到定下來至少也需要幾個月時間,完全沒有什麼問題。
她只需稍微藏拙,將李南一個月能有五兩銀子的消息透露出去,便有不少人家找上門來。周李氏在這些人中,大致看中了三家。
第一家是鄰村的王家姑娘,今年十八,持家是一把好手,缺點是有些愛計較。
第二家是城裡一位童生的孫姓孫女,今年剛過十六生辰。只是因爲家境有些貧寒,原本的家底全都拿來供養爺爺唸書,所以纔看上了李南。畢竟李南一個月五兩銀子很能拿得出手。
第三家則是和李梅花同樣爲重縣的張姑娘,年紀二十,在三人之中算最大。之前因爲父親去世的緣故守了三年孝,這才耽擱了年紀。據說這位張姑娘頗爲能幹,種田收拾家務都是好手,唯一缺點就是更早之前有個未婚夫還沒成親便去世,因此有些剋夫的傳言。
周李氏本身就是這種流言的受害者,因此並不將這種流言看在眼裡,注重的還是姑娘本身的人品。當然家庭也是很重要的,倘若有許多的極品親戚拖後腿,再好的姑娘也是要不得的。
安寧打探了一下,問道:“這三個姑娘哪個好看?”
周李氏揚了揚眉,“結親看什麼長相,姑娘人好纔是重點。靠長相能吃飯嗎?”
“可以啊,每次我出去買菜的時候,大娘看我可愛都多送我一根蔥呢,娘你就沒有這樣的待遇——”話還沒說完,已經被她娘狠狠掐臉了。
安寧覺得好無辜,自己只是說出實話而已。她也的確是一片好心,通過下午的談話就可以看出,她舅舅本質上就是個膚淺的男人啊,喜歡長相好的。安寧嚴重懷疑,舅舅一直以來那麼疼愛自己,肯定也是因爲顏控的緣故。
不過從剛剛介紹的語氣來看,周李氏似乎更偏愛孫姑娘來着。覺得孫姑娘是童生的孫女,識文斷字,說不定李家的後代都會被薰陶出一些書香氣質。
但是安寧恰好第一個否決的就是這孫姑娘。原因無他,她下午還真在李豔那邊恰巧聽到關於他們家的事情。
據說,這孫家原本也是有幾十畝的薄田的,偏偏孫姑娘的爺爺孫北中了童生後便一心想中個秀才,給家裡改庭換戶。偏偏考了幾十年,也不知道是缺了點運道還是啥,就是沒考上,還直接把家底給消耗得一乾二淨的。安寧總覺得倘若舅舅娶了這位,就要淪爲孫北唸書的取款機了,輩分壓在那裡,李南敢太過反對嗎?更何況,唸書,在旁人眼中,就是上等的好事。
她分外同情孫北的家人,這是得多倒黴才攤上這麼一個親人啊。倘若孫北能夠自己教書,掙點銀子一邊養家餬口一邊唸書也就算了,偏偏他除了唸書還是念書,彷彿吸血鬼一般,吸着家人的血液來供養自己,做着中秀才舉人的美夢。
呸,她最看不起這種人了。因此打死她也不想同孫家成親戚。
她同周李氏說了一通後,周李氏眉頭就皺了起來,她可不是要給弟弟找一家子負擔來着。不過安寧畢竟也是聽說的,因此周李氏確定還是自己去打聽一把。
打聽完後,她回來就默默把孫小姐從名單上劃去了。
因爲醬油的緣故,村裡人都嚐到了甜頭,對他們家就更加熱絡了。這直接反應在周李氏的人緣上,她出去打聽消息時還真不缺願意給她透露內幕的人。也就是因爲這個緣故,她才否決掉了孫家。
她剩餘的時間則去打聽起了另外兩家。安寧覺得她有點事做也挺好的,省的一直唸叨她。周李氏對她這個女兒愛的表現方式之一就是嘮叨。雖然前世沒體會過多少母愛的她對此很感動,但經常這樣也是受不住啊。
在周李氏磨刀霍霍一心要給弟弟找好妻子的時候,安寧一天中的主要工作便是料理田地、練字、外加刺繡。繡姐兒也時常上門尋她,在收到安寧給她準備的那份筆墨後,她過後幾天又送了安寧一些手帕和各種花的絡子。
每一天都過得充實,時間很快就滑到了七月,村裡第一所學堂正式開門。
村長將醬油收益又拿了些出來,因此村裡人上學的束脩從原來的每個月兩百文變成了每個月五十文。因此送孩子來上學的又多了一些。他們也不求自己孩子能中秀才,不當睜眼瞎,不被人騙就滿意了。
安寧發現除了她和繡姐兒,還有另外四家的女兒也都被送來,都是十歲以下,最小的一個是七歲。其餘六十多個,都是男孩,最大的甚至有十七歲,最小的則是五歲。
就算減少到了五十文,許多人還是捨不得花這點錢給閨女上學,上學後的筆墨再節省一個月也要幾十文,對於這些人家來說,還不如把錢拿來買幾十個雞蛋全家一起吃了。因此能送女兒來的,要麼家境不錯,要麼是真心疼愛女兒的。
安寧掃了一圈,發現她和那四個姑娘都不太熟,繡姐兒倒是和最小的那個春蘭玩的不錯,還笑嘻嘻地做介紹人介紹他們認識。
春蘭家境不錯,在村裡也是數一數二的,家中不僅有五十多畝田地,在城裡還有一間店鋪,家裡做的是米糧的生意。她一張蘋果臉看上去就十分討喜,還笑眯眯地請她們兩個吃自己帶來的綠豆糕。
三人坐座位的時候乾脆坐在一起,另外三個女孩子則是坐她們後面。
幸好這屋子夠大,裝下七十人沒什麼問題。先生姓李,還是村長的遠房親戚,三十多歲的樣子,性格有些嚴厲,對孩子倒也耐心。
上課之前,沈家的一個管事還過來說了通話刷了下存在感,只是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準備過的,文縐縐的,聽得好幾個調皮的男孩都直翻白眼。翻譯成白話也無非就是好好感念沈家的恩德,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一類的。
不過玉山村太小,沈家估計也看不上,因此也只派了這小管事過來。
這管事說完後,換李文李先生講話。
忽略掉一開始的拜聖人畫像等步驟,等正式上課的時候,半個早上已經過去了。
第一堂課上的便是三字經,書聲琅琅,別有一番味道。沈家捐獻了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這幾個開蒙用的書籍,每本書都送了十二本,李文分一分,大概六個人用一本。
學堂也就是上半天的課程,畢竟村裡孩子平時也得幫忙幹活的,上一整天家長也不願意。
結束後,大家認了三個字,背了背幾段三字經,進程有快有慢。幾個女孩子還笑着說回去後在沙子上練字呢。
至於書籍,因爲擔心小孩子不小心弄壞,李文在下課後便收了起來。
春蘭也是嘟着嘴抱怨說書被收走後都沒法認字,她擔心她記不住。
安寧想起了前世所使用的黑板和粉筆,心中不由一動。
倘若她將黑板和粉筆弄出來,那不就方便大家在沒有課本的情況下複習嗎?李先生上課也多了不少便利,這兩樣東西又不難做,畢竟她沒打算一口氣弄出現代黑板。
越想越覺得可行,安寧便回家找舅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