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一陣風吹過,輕輕吹起了她的髮絲,安寧將髮絲攏在耳後,不放過對面這人一絲的表情變化。
於崢眉毛微聳,神情十分平淡,看向她的眼神卻很柔和,“你是怎麼發現的?”
安寧自然不會說是做夢夢到的,她有種預感,她若是說出夢境,說不定就要真的被這個人帶到南夏去了。
“你們的眼睛像,背影也像。”安寧只能尋了別的理由。
於崢,不,應該說是慕清玄的臉上卻綻放出令人無法直視的炫目的笑容,“表妹,我就知道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你都能夠認出我。”
安寧嘴角抽了抽,裝作沒聽到,繼續自己的問題,“你的戲子身份也是假的吧?”
慕清玄對她在很多事情上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是因爲想來見見表妹,又不想被其他的蒼蠅干擾,所以只能用這種方法。不過表妹你還是同小時候一樣善良。”
安寧冷淡道:“我沒有什麼小時候的記憶。”
任誰知道別人接近自己都是蓄謀已久的謀劃,都開心不起來,安寧覺得自己沒有糊這人一臉已經是夠好脾氣了。
慕清玄仍然是一臉的包容,“這個慢慢來,沒關係。”
他這種篤定的樣子真是讓安寧恨得牙癢癢的,她繼續問道:“可欣姐姐知道嗎?楊開意又是什麼身份?”
慕清玄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他自然是我的師兄。至於顧可欣,我們把她隱瞞得很好。她什麼都不知道。”
安寧知道他口中的師兄肯定不是戲班子中的師兄,咬了咬下脣。
“你放心吧,楊師兄是真心喜歡你那位可欣姐姐的。”
“但是他不該瞞着她,愛情裡面不應該有隱瞞。”慕清玄是南夏人,楊開意恐怕也是如此,倘若身份揭穿,這讓顧可欣如何自處?
慕清玄一臉的欣慰,“表妹你果然長大了,以前的你根本不懂什麼是愛情。”
安寧發現她同這個人根本就溝通不來,無論說什麼,他都能夠扯到小時候。
她直接說道:“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一點都不想要改變。”
“你若是喜歡,周家全部人都可以搬到南夏,定不會有人敢對他們無禮。”語氣十分有底氣,顯然慕清玄在南夏地位不低。
“我只知道我現在是大周人。一輩子都是。”
慕清玄看着她堅決的神情,眼神中閃過一瞬間的悲傷,他的聲音也輕了不少,“如果這是你的心願的話。”
安寧知道自己的話或許傷害到了他,但是於她而言,她所接受的卻是大週週安寧的記憶,周李氏的女兒。這身份對她而言彌足珍貴,她一點都不想要放棄。更何況,從夢境中來看,慕清玄的表妹可是從小就不知道因爲什麼緣故,一直被關着在裡面,直到那時候才真正出門。
也許因爲冥冥之中的一點聯繫,讓她看到了那份記憶,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就是她。
她站起身,“既然你身體沒事的話,我就回去了。雖然我現在不會告發你,倒是倘若你做出危害大周,危害我親人的事情,我也不會同你客氣。”
她姿態凜然,讓慕清玄將她同記憶之中的小姑娘重疊在一起。
只是在以前,她這樣凜然如聖女鬥士的姿態是爲了他,現在則是爲了別人,在這一刻他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心如刀割。
這些年的經歷讓他已經習慣了遮掩情緒,即使內心再多的痛楚,他依舊可以在她面前不露出分毫,他說話的語氣依舊輕鬆:“放心吧,表妹,現在還不是時候。”
安寧皺了皺眉,現在不是,那是什麼時候?南夏和大周維持了兩百多年的和平終究要破碎了嗎?
最後離去前,她忍不住問了一句,“以後見面我該叫你於崢?還是慕清玄?”
他注視着她的身影,說道:“於崢和慕清玄,兩個都是我。”
安寧有些不明所以,卻也沒有多問什麼,只是對着他點了點頭,隨即離開了這裡。
……
回到家中,卻看見蔚景正坐着馬車回來,車後似乎用一個形狀有些奇特的箱子拉着什麼,箱子可不小,大概長八米寬六米。
蔚景下了車,同好幾個人一起擡這東西。
玉容則是一身杏黃色衣衫,正指揮着他們,看見安寧後,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子,“姑娘,你回來了?”
安寧好奇問:“這裡面裝的又是什麼?”
玉容笑道:“冰塊啊!”
安寧怔住了,“宣州好幾年都沒下雪結冰,哪裡來的冰塊?”
玉容跟在她身後一起進屋內,向她解釋道:“這是從京城中運來到宣州的,這一批全部都裝在地窖之中。姑娘之前不是因爲天氣太熱中暑了嗎?以後屋內稍微放這麼一個冰塊,也就不用擔心了。”
安寧有些汗,自從醒來後,她便隱隱有個直覺,她遲早都會生這麼一場病,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跟暑熱其實沒有多大關係。
不過從京城特地千里迢迢送來宣州啊……安寧腦海中突兀地閃過了一句耳熟能詳的詩詞——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這千里送冰塊同千里送荔枝也差不離多少啊。
這個猜想讓她身子一僵,等等,這冰塊的送來應該同她無關吧?她的臉應該沒這麼大?
玉容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笑道:“蔚池一直嚷着宣州這裡太熱了,又沒有冰塊,熱得他受不了。他同少爺從小相識,明面上是主僕,但情分上同兄弟也差不多了。恰好前些天,底下的人尋到了一塊適合做冰窖的地方,蔚池便弄好了一個大大的冰窖。少爺便從京城中送了些冰過來。聽聞姑娘因爲身體受不住暑熱的關係,也吩咐給姑娘送上一些。姑娘你好歹也是我們侯府的表小姐。不過姑娘身體纔剛恢復,就算使用冰塊也不能太多。”
能夠有冰安寧已經十分滿足啦,就算只是捎帶的她也開心。
她說道:“我們家這份等下給天晴送一些過去。”天晴當初從皇宮裡出發,還真沒帶冰。
“蔚池早讓人送過去了,這可是位金枝玉葉,誰敢苛待她呢。”
安寧沉默:雖然是金枝玉葉,但是在進入皇帝視線受寵以前,天晴可沒少被苛待,那時候的她生活得還不如宮裡稍微得用的主子呢。若不是因爲這個緣故,她也不會自己種菜下田了。
安寧對於古代版的藏冰很感興趣,問道:“這用來藏冰的地窖還有什麼講究不成?”
玉容道:“一般而言,必須要滿足這麼幾個條件。比如最好是由大塊石頭構成,大塊石頭之間縫隙大,然後有適量的水滲入。據說這樣的地窖溫度會很低。嗯,地勢差不多同京城那有名的八卦井一般無二吧。”
安寧點點頭,這種特殊的地形的確不太好找。更重要的是,找到了也不好開採。不過這種問題對於達官貴族來說,又不算問題了。
安寧說道:“我記得這冰塊的保存,一般是用木屑、稻草和稻殼吧。”
玉容道:“姑娘果然博學,是這樣沒錯。這一路的運輸,便是用木屑和稻草。”她沒有意外安寧知道這些,只當她是從哪本遊記上看過的。
蔚景這一帶,可不僅是帶了這冰塊,順便還帶來了安玲瓏的一封信和一些禮物。
這信件比想象中還要長不少,足足有十來頁。
信件的一開始便是玲瓏向她得意洋洋炫耀說,她的胭脂鋪已經裝修完畢,並且名聲也已經打了出去,隨時準備可以開張,只要那些跟着安寧學習化妝技術的丫鬟回來同安寧的胭脂水米分面膏等東西送來就可以營業。
安寧想了想,那四個丫鬟學習已經告一段落了,這段時間正跟着雨歌進入實習期。按照雨歌的說法是,出師已經沒什麼問題了。既然如此,那就這幾天就讓她們回去吧,順便帶一些胭脂水米分過去。
因爲今年安寧一共種植了五十畝的玫瑰茉莉,這些被她全部做成了胭脂水米分,勻出一半送到京城裡並沒有太大的問題。等到明年,她大概又得翻倍種植了,畢竟她們的生意只會越來越好,特別是京城那家。安寧嚴重懷疑她送過去的那些,到時候恐怕還是不夠賣。
一想到自己的事業越做越大,她渾身就充滿了力量。她喜歡這種將所有掌握在一切的感覺。
說完了生意經,安玲瓏開始說起了安寧頗爲關注的蘇城後續。
當初在京城中,蘇城在背後三皇子的慫恿之下,有心在大庭廣衆之下英雄救美,定下同她的婚事。結果被她聯合蔚邵卿的師姐童若雪反擊一軍,不得不娶了個“丫鬟”爲正妻。結果在六月初的時候,蘇家有意對那時候幫忙冒充安寧的張玥玲下毒,張玥玲將計就計,製造出假死的樣子來金蟬脫殼。蘇城則在人前表現出一副情深如海生不如死的模樣,還因此博得了許多人的好感,都說他是個深情款款的好男人,甚至還有人家打算將女兒嫁給他。隨後在六月底,張玥玲的丫鬟一紙狀書,將蘇城給告上了公堂,陳述自家小姐被下毒身亡的事實,所有擺出的證據直指蘇家。加上蔚邵卿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證據確鑿之下,蘇城的功名被奪,自己也落得一個身陷囹吾的下場。倘若張玥玲真的是丫鬟也就算了,但是當初安寧離開之前,可是當着大家的面將那所謂的賣身契燒燬,所以張玥玲現在的身份是良民。害死良民同害死丫鬟的罪名可不一樣。即使蘇家的人在背後花了大力氣運轉,最後還是得流放三千里。
至於蘇城的父親蘇力,那位太常寺少卿,雖然因爲蘇城將罪名一力承當,但他也因爲教子不利的緣故,官位被奪,貶爲了庶人。
與此同時,宮裡的三皇子也因爲辦事不利而被皇帝凌天恆大大訓斥了一番,並禁足一個月,可謂是丟了不少的面子。
安玲瓏在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那幸災樂禍的情緒簡直是躍然紙上。安寧倒是多少知道一點。無論是安家還是蔚家,都是堅定的保皇黨,不管下面幾個皇子爭鬥得你死我活,他們只效忠於最後上位的那位。也正是因爲他們這樣的姿態,皇帝對他們才越發的放心。兩年前三皇子曾不死心地想要拉攏安家,甚至打上了安玲瓏的主意。安家向來看不上三皇子這種只會對後宅下手的小家子氣行爲,加上三皇子還打上了玲瓏這個掌上明珠的主意,一氣之下,更是同三皇子維持面上的和諧功夫都省了。
昔年玲瓏的臉受傷,不僅是有柳千雪和穆芊芊的功勞,隱隱綽綽也能見到三皇子在其中的手筆。
玲瓏家裡的人雖然瞞着她這件事,但事關她的臉,玲瓏即使再粗枝大葉怎麼可能不放心上?這不,三皇子一倒黴,她便幸災樂禍得恨不得放鞭炮慶祝了。
即使看不到玲瓏本人,安寧也可以想象出她現在眼角眉梢都盛滿了愉悅的神態,越發想念起了這位小夥伴。不過她九月底是要跟着凌天晴去京城裡賀壽的,到時候還可以同玲瓏聚一聚。只是她在京城裡恐怕也呆不了多少天,她還得釀造葡萄酒呢。這可是她每年收益的大頭。
也許是因爲十分厭惡三皇子的緣故,玲瓏對於這位皇子不免多提了幾嘴。三皇子凌文澤的母妃德妃扶持了一把郝倩倩的姐姐郝蓉蓉,這位的肚子倒也爭氣,在七月底的時候爆出了懷孕一個多月的消息,並且被封爲常在,封號爲蘭,宮裡人稱蘭常在。
知道安寧未必瞭解這其中透露的意味,安玲瓏特地在信件中花了一頁來解釋。宮裡一般娘娘懷孕皆是等生下孩子之後。因爲當今聖上注重子嗣的緣故,一般而言,生下公主會升一級,生下皇子則視帝王的寵愛,可能只是一級,可能越級。像當初深受寵愛的珍嬪娘娘,在生下皇子後,可是直接從常在跳級到主位。若不是當時妃上的名額已滿,說不定還會被直接封爲了珍妃呢。
至於在生下孩子以前就已經封賞,不出所料的話,位份也就這樣定了,最多生下孩子後再送些賞賜。從這點上來看,其實郝蓉蓉並不算受寵。而且提前封號,導致郝蓉蓉直接成爲了宮裡那些低位份妃子的眼中釘。主位嬪妃從這封賞中多少窺探出一絲帝王的心思,懶得對她出手,但低位份的可就不同了。這些板子足夠讓郝蓉蓉在宮裡舉步維艱了。
安寧看着這信,想的內容更多。一般而言,大家都知道三月份後懷胎才能真正穩固下來,郝蓉蓉不過一月的身子便爆出來。究竟是因爲她的靠山德妃同她面和心不合還是德妃自己也壓不住呢?
無論哪個消息,對安寧而言,都算是好消息。於她來說,她更希望是後者,德妃同三皇子倒黴,她就越開心。
因爲安玲瓏將京城裡的事情事無鉅細地描寫了一遍,導致安寧不在京城,卻對京城瞭若指掌。也難怪她一封信寫這麼長。
看完信件以後,安寧也開始磨墨給玲瓏回信。相比較安玲瓏那多姿多彩的八卦緋聞,她在玉山村的生活顯然要平靜許多。
安寧也不擔心,沒有八卦,她就拿美食湊。一樣樣美味的點心,一個個讓人食指大動的菜餚。安寧還花了大力氣描寫了其中的味道。感謝舌尖上的中國,有了他,她再也不擔心不會描寫美食了。
至於安玲瓏收到信件後會是什麼反應,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寫好信後,安寧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爲似乎有點不太厚道,想了想,她又拿出幾張紙,寫了幾個食譜上去,同信件放在一起。
……
爲了儲存這些送來的冰塊,周李氏特地讓人挖了塊地,在下面六七米處,建了個小型的地窖,雖然比不上蔚家那種藏冰室效果好,但撐二十來天並沒有什麼問題。
安寧身體康復以後,又在家中休息了好幾天纔出去走動。
安家的那四個丫鬟學成出師後,也就帶着好幾車的胭脂水米分一起回京城了。安寧順便讓他們帶上她寫給玲瓏的信件和禮物。
雨歌同這四個丫鬟朝夕相處,又有半師之誼,在她們走的時候,還掉了幾滴的眼淚。
安寧看她這段時日教導她們頗爲用心,又賞賜了一些東西下去。
雨歌和青芽現在也差不多十六歲了,按道理來說,也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在城裡也有不少人家看中她們,登了安寧家的門,想要提親。這些人家中不乏一些家中有百畝田地的殷實人家。
安寧自然先問過了雨歌和青芽的意見。她直接說道:“這些人,你們若是有看中的,我可以直接爲你們做主。有我撐腰,你們成親後的日子也不會太壞。”
雨歌同青芽相視一眼,便跪了下來,語氣誠摯:“姑娘,我們兩個不想嫁出去。”
安寧怔了怔,這兩丫鬟以前也說過類似的話語,但安寧一直以爲她們是害羞,只是一時戲言。看這個樣子,似乎還真不想嫁。
她問道:“能告訴我們原因嗎?”
雨歌咬了咬牙,說道:“我同青芽在店鋪中招待過不少的貴婦小姐,這些人她們穿的衣服首飾或許勝過我們百倍,身份也高高在上,但日子卻過得不如我們快活自在。出嫁前還能逍遙得樂,出嫁後上得伺奉公婆,下得照料小姑小叔兒女。對丈夫得賢惠端莊,不能吃醋,對姨娘不能苛責,對庶子庶女也得一視同仁。這樣的生活,我們一點都不想過。我們覺得,像李豔先生那樣的人生纔是我們所向往的。姑娘每個月給我們的月錢分紅不少,這些錢,我們平時喜歡吃什麼,喜歡買什麼,都隨心所欲。倘若成親後意味着我們的生活不再如此自在,那麼我們爲何要成親?”
安寧驚訝地看着雨歌,雨歌和青芽兩人平時愛笑愛鬧,除了活潑點看起來同其他大周的姑娘沒有什麼差別。沒想到在她們的心中,還有這樣先進的思想。
即使在現代,也有不少的女孩因爲父母的逼婚,輿論給予的壓力,不得不咬着牙投入自己不喜歡的婚姻生活之中。相親一星期便成親的比比皆是。
安寧並不知道的是,雨歌同青芽之所以會萌發這樣的念頭,一部分是被那些貴婦的生活嚇到,一部分是因爲李豔的緣故,另一部分則是由於安寧的影響。倘若換了一個主人,她們也不敢直接說出這種在世人眼中大逆不道的念頭。
“你們起來吧,你們若是不喜歡,我便幫你們推掉。到不了到時候養你們一輩子。”她頓了頓,又笑道,“不過你們現在每個月的錢也夠養自己了。”
雨歌和青芽每個月的月錢加分紅,一個月大概也有十兩銀子,十兩銀子都夠一個家庭過一整年了,更何況是她們?
雨歌同青芽向她磕了一個頭後纔起來,青芽又問道:“姑娘,我們能不能像李豔先生一樣,也弄一個寡婦的身份?”她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期待。
安寧又氣又笑,“大家都知道你們以前沒有婚配,現在突然說自己是寡婦,你當大家眼瞎腦子殘啊?”
李豔之所以能夠這樣,是因爲她初來乍到宣州,大家都不知道她過往的經歷,加上有蔚家在後面掃尾,才順順利利地有了寡婦的身份,省了不少的紛爭。青芽和雨歌想用這個法子肯定是沒辦法的。
青芽和雨歌有些泄氣,但想到有姑娘在上頭頂着,並沒有嫁人的威脅,這兩個樂天派的人又很快把這件事丟腦後了。
安寧晃了晃頭,還是把那些求娶的人家資料給收了起來,保不齊日後這兩人突然改變主意了呢。
……
在八月十四號的時候,周家收到了一個帖子。
周李氏一開始還以爲帖子是給安寧的,直接給安寧。
安寧打開後,才發現,這帖子是寫給周李氏的。發帖人正是安玲瓏之前還給她八卦過的郝家。帖子上,郝家誠摯邀請周李氏一家到來。
郝家自從出了郝蓉蓉這位懷了身子又晉位的娘娘,大有壓倒其他人,成爲宣州第一皇商的趨勢。這次的宴席也是爲了慶祝郝蓉蓉的晉位。
安寧看着帖子搖搖頭。郝蓉蓉肚子裡的那塊肉還不知道男女,也不知道能否生下來,郝家就這樣高調……簡直是愚蠢到家了,真嫌宮裡郝蓉蓉的處境不夠危險啊。
周李氏見她搖頭,問道:“怎麼了?有不好的消息嗎?”
安寧說道:“沒什麼,娘,這個帖子是州府的郝家人送來的,請我們過去參加七天後的宴席呢。”
“那個大鹽商郝家?”周李氏道,“我聽說他們家的女兒送進宮裡做娘娘了,你當初在宮裡見過嗎?”
對於周李氏這樣的平民百姓來說,做娘娘可是很威風的一件事。不過因爲安寧以前給她普及過一些後宮爭鬥的事情,即使再威風,周李氏也不想把他們家的女孩子送進去。
安寧搖搖頭,“我當時在比賽,那位郝娘娘正參加選秀。兩人根本沒機會碰頭。”
周李氏這纔想起了起來,同時連帶的女兒跟她說的那些妃子地位也一起想起,心裡想着:不過是一個常在,她頭頂還有好多嬪妃呢,這有什麼好得意的。
安寧道:“娘你若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回絕了也沒什麼。”
周李氏想得更多一點,嘴裡問:“到時候是不是有不少的夫人過去?”
安寧點點頭,對於許多人而言,像郝家這樣出了個懷孕的娘娘,不就金貴了不少。
周李氏立即下決定了,“去!必須要去!”
過去以後,保不齊就給她家慧姐兒找到一個好對象了。
周李氏不僅要自己去,家裡的兩個姑娘也要一起。安寧倒是沒有什麼意見,她也不放心讓她娘去那麼一個龍潭虎穴,她沒過去鎮場,保不齊會出現幾個狗眼看人低的,安寧可不想讓她娘受委屈。
因爲要去參加的緣故,周李氏也不想給女兒孫女丟臉,特地跟着衛先生好好惡補了一番禮儀,又學了點所謂的說話藝術。反正就是少說少錯。
她又從之前聖上賞賜的雲錦中,挑選出了合適的花樣,給自己、安寧和慧姐兒做了一套衣裳。人靠衣裝不是沒有道理的。
別提,她換好衣服後,頭上戴着鑲嵌着紫水晶的金釵,手腕戴着剔透純粹的翡翠,耳朵綴着玉石耳環,再加上額頭上的針腳綿密的抹額,雍容富貴的氣場就出來了。
開原縣中受到邀請的除了安寧,還有沈家和楊家,其他人家根本不放在現在的郝家眼中。就連周家,雖然邀請了全部人,但明面上大家都知道是看在安寧的份上。楊蕊家肯定是拒絕了。他們厭極了郝家,加上這宴席又是慶祝郝蓉蓉的晉位,怎麼可能過去給自己添堵,對着安寧她還大大地抱怨了一通。
安寧勸道:“你在外頭也別露了痕跡,萬一別人把對聖意不滿的帽子扣你身上呢?”
楊蕊道:“我知道的,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說一下而已。”她也看得出安寧並不喜歡郝家。
安寧笑道:“我娘頭上戴的簪子是珍嬪娘娘送的。我手上的白玉手鐲、慧姐兒耳朵上戴着的耳墜都是珍嬪娘娘賞賜的。”
楊蕊頓時指着她笑,“你這也太促狹了。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她似乎覺得這大大地給她出氣了。
倘若有人問起,把珍嬪和郝蓉蓉作對比,郝蓉蓉直接就被比成塵埃了。
安寧一臉無辜:“珍嬪娘娘溫柔慈善,送給我的東西皆是頂好的,外面等閒難以見到。我也是給郝家面子,才選了其中好的。其實皇后娘娘給的更好一點,但皇后娘娘的我擔心一路上不小心丟了就不好,所以都收了起來。”
楊蕊仍然笑個不停,“好話都被你給說盡了。”
郝家就算知道也不能指責安寧什麼。
沒錯,安寧就是這麼記仇,她可沒忘記郝家管事當時的囂張氣焰,敢在玉山村她地盤上撒野,還不是沒把她這個鄉君放眼裡嗎。
因爲沈家也要過去的緣故,安寧他們便決定同他們一道。從開原縣到州府也需要一天的路程,與其等到一大早出發,晚上抵達,風塵僕僕過去,還不如提早一天過去,休息一個晚上,再去赴會。
安寧家在州府並沒有買房子,現在買也來不及,沈夫人便說他們沈家在州府正好有一個莊子,兩家交好,因此邀請安寧他們住上一個晚上。
安寧他們沒有反對,收下了這份好意。
經過了好幾天的臨陣磨槍,周李氏多少已經弄明白了宣州這一帶的一些官職,也學了一些文雅的寒暄和吉祥話。禮儀上雖然沒有安寧和慧姐兒那麼好,但面上也看得過去。
周李氏這回是很用心地在學,以後爲了家裡姑娘的婚事,她也是得常常同那些貴婦人打交道的。
她們八月二十號便坐上馬車,出發先前往沈府。按道理來說,周李氏應該是帶章娘子的,這位算得上是她身邊的人,但章娘子對這種場合一竅不通,以防萬一,還是帶上了衛先生。有衛先生在旁邊不時地提點,周李氏這宴會也才赴得安心。安寧則是帶着玉容,桂圓對郝倩倩沒什麼好感,加上以前常常是她跟着安寧出門,一次不去也沒什麼,因此她並沒有意見。周慧自然就是跟着紅棗了,紅棗別說京城,就連州府都沒去過,雖然強烈忍着,但臉上還是流露出了幾分的喜悅。
慧姐兒也是如此。安寧見她們主僕兩頗爲相似的表現,笑道:“等赴宴後,我們不急着回去,可以在州府呆上幾天。”
周李氏也點頭,“你上回買的那些棉布的確不錯,比一些綢緞還好呢,這次過去後再買一些。”
安寧他們這次是駕着兩輛的馬車,蔚海跟着他們,蔚景則是留在家裡當保鏢。另外還帶了一個向天晴借來的護衛。除此之外,蘇大和另一個之前被他收下的乞丐趙剛也一起來了。安寧帶他們過來,也無非就是覺得他們有了上回的經驗,這次說不定還能派上點用場。
她也挺想知道她之前埋下的種子對那周臺平是否有造成什麼影響。
到了沈家時,自有人將他們引了進去。周李氏很自然地同沈夫人打招呼,他們也並非是第一次見面。只是那時候的周家並不被沈家放在眼裡,沈夫人當時待他們和熙不過是教養使然。現在則不同於往日,沈夫人在同周李氏說話的時候,更是添了一分的親熱。
她看着周家的兩個姑娘,不由暗暗驚歎:這樣的氣派就連她家以玫都比不上。心裡更是覺得惋惜,以南迴來的那幾天,周安寧恰好生病在家休養,導致當時沒法邀請她過來沈府。以南的治療又不能拖時間,在家中只是呆了十天就再次回到那神醫身邊了。
沈以玫見到她們兩個親親熱熱地迎了上來,溫柔一笑:“我前些天下帖子邀請你們,可惜安寧那時候生病了,你們都沒法來。安寧身體如何了?”
安寧脣角含笑:“已經沒有大礙了。”
因爲沈老爺子在的緣故,安寧和周慧也同他見禮了一番。沈老爺子雖然已經過了六十,但看上去仍然精神炯炯,沒有呈現出所謂的老態,他的長相看上去像是那種嚴肅的人,但同她們兩個小姑娘說話的時候,又十分和藹。
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他甚至還考校了兩人一些關於四書五經的問題。安寧同周慧都跟衛先生學過的,加上問題並不難,所以回答得很是輕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這位沈老爺子看上她們的眼神似乎帶着點點的滿意。郝家這次的宴席,沈老爺子是不打算過去的,只是讓兒媳婦一起去,就連兒子孫子都被他留了下來。至於沈以玫,她本身作爲快出嫁的姑娘,也不好整日往外跑。
沈老爺看上去倒是挺像去一趟的,可惜胳膊拗不過他爹這條大腿。
安寧不由在心中稱讚沈老爺一番。果然薑還是老的辣,沈老爺子這一招無非是要跟郝家保持一定的距離,讓沈夫人過去,即使外人說起,也只會說是同郝夫人有交情。他自己不出面的話,外頭再怎麼樣,也不會把沈家同郝家牽扯在一起。
她心裡想着,眼角的餘光卻掃到了屏風後的一小塊寶藍色的衣角,那衣角一閃而過,快得彷彿只是她的錯覺。
安寧怔了怔,心中有了明悟:在沈家,敢這麼做的恐怕就是沈以行吧。
她睨了周慧一眼,手輕輕捏了捏她的掌心。
周慧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安寧微微一笑,什麼都沒說。
寒暄了一會兒後,他們便同沈夫人準備出發。沈夫人帶着兩個丫鬟和兩個護衛一起。
在走到門口時,一身月牙色衣裳的夏心柔嫋嫋婷婷地走了過來。
自從上次來沈家赴會後,這還是安寧第一次見到夏心柔。不過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她身上便發生了驚人的變化。眉眼長開,眼含嬌媚。一身的月牙色衣衫更是襯托出她的那份楚楚可憐。
“見過夫人。”她說話的聲音也是柔媚動人。在福下身子的前一秒,她飛快地看了周慧一眼,眼中是滿滿的怨毒。
“你怎麼來了?”自從夏心柔成了丈夫的貴妾,沈夫人便真的將她當做了後院中的一個妾室,再沒有以前的慈愛,特別是在夏心柔一邊使出渾身解數勾引她丈夫,又一邊對她兒子沈以行心懷妄想的時候。
夏心柔之前被沈夫人請了一個嬤嬤過來教導她,受到不少的磋磨,因此她現在很是恭敬,“賤妾聽聞夫人正打算去郝家,想起賤妾曾經同郝家大小姐有一番情誼,許久不見郝小姐,正想過去請安一下。”
她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十分低。
沈夫人神色平靜,道:“你打算以什麼身份過去?要知道,夏家大小姐已經因病而亡。”
夏心柔臉色白了白,但是又不願放過這個機會。她可是聽說了,郝家現在如日中天,堪稱是宣州第一人家,倘若她能夠搭上郝倩倩,即使是沈家的人也得對她另眼相待,一時之間,卻忘了夏心柔這個名字已經不能使用了。
滿腔的算計卻只能落得如此下場,她不甘心啊。
秀紅作爲沈夫人的丫鬟,可以說出沈夫人不能說的話語,“恐怕郝家大小姐也不願同一個妾室扯上關係吧,若是傳出去……”
夏心柔咬了咬下脣,擡起頭又是恭順的笑容,“是賤妾想得不周,還請夫人原諒。”
說罷,居然也不做糾纏,行了一禮便離開。
安寧皺眉看着她的背影。她印象中的夏心柔並不是這種容易放棄的性格。應該說她骨子中很有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子。
這事怎麼看都透着蹊蹺啊。
沈夫人沒說什麼,同安寧他們道:“讓你們見笑了。”
安寧笑了笑,“這位姨娘雖然規矩有些不妥,但作爲姨娘也不必太過嚴格要求。”
意思就是姨娘是姨娘,並不能代表他們沈家。
沈夫人嘴角扯了扯,沒有說什麼。
周李氏看在眼中,只覺得這沈家的後院還真不是普通的複雜。她並不知道這夏心柔是原先沈夫人的侄女,還在心中嘀咕:沈家的幾位除了那沈老爺都不錯,怎麼姨娘都是這種不講規矩的?
即使心中有再多的腹誹,周李氏也沒有多說什麼。
一行人轉而坐上了馬車,一同朝州府前進。
他們扯上都是備好了一些糕點,因此一路上並沒有停下來。
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們總算抵達了沈家的一個莊子,說是莊子,但其實是二進的院子。因爲沈家提前幾天就派人過來的緣故,屋子已經打掃得乾乾淨淨的,熱水食物都已經備好。
他們剛抵達,底下的人便送上了一桌的席面。
安寧、周慧、周李氏同沈夫人一起用膳,至於衛先生他們則是另備一桌。
菜色是八菜一湯,頗爲清淡。
安寧吃飽後,又梳洗了一下,一行人便準備歇息。
------題外話------
蔚邵卿表示他真的不是特地因爲安寧才送冰的,你們相信嗎
反正我是不信的
大家元宵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