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嬤嬤與林婆婆從縣裡買回了六個下人。
四個十二歲到十五歲的女孩,一個十四歲的男孩,還有一個年近四旬的婦人。
馬車拉着一羣人先到了胡家門前。
王嬤嬤和林婆婆就領着人進了堂屋內。
四個女孩是三等的粗使丫鬟,一個男孩作爲守門小廝,四旬的婦人是繡娘。
其中婦人與男孩是一對母子,原在縣裡一家富戶當差,那家富戶舉家搬遷,府裡的僕人就閒置了下來,於是,要賣掉大部分下人。
花大娘與兒子喬桂就是其中之一。
王嬤嬤在文昌侯府就多次幫着沈氏採買下人,對如何挑選下人還是頗有心得的。
這母子倆在隊伍中一直低眉順目,神色平和,問話的時候,態度恭謙,言語溫順,王嬤嬤與林婆婆商量,府內少一個繡娘與一個小廝,兩人看着本份有規矩,就定下了他們。
四個女孩都是一身粗布衣裳,長相普通,沒有太出色亦不會難看,神情有些緊張,卻沒有東張西望,恭敬的垂手立在中間。
“胡姑娘,您給四個丫鬟起個名字吧,她們原來的名字都不大好聽。”王嬤嬤就道。
哈?還要她幫着起名字,珍珠擡手就想撓撓頭,卻見王嬤嬤和林婆婆的兩雙眼睛錚亮錚亮的,視線都落在她擡起的手指上。
珍珠撓頭的舉動立馬換成了輕拂鬢角的碎髮。
艾瑪,這一個個的眼神真嚇人,撓個頭抓個癢都變成了不雅的動作了。
珍珠心中腹誹,臉上扯出笑容問道:“原來都叫什麼名字呀?”
王嬤嬤就看向了四個小丫鬟。
一個年紀略大的丫鬟有眼力地說道:“奴、奴婢叫翠枝。”
王嬤嬤在車上就教導了她們一些基本規矩,在主人面前,一定要自稱奴婢。
有了人帶頭,後面的就陸續都開了口。
“奴婢叫三丫。”
“我,呃,奴婢叫阿草。”
“奴婢叫招弟。”
“……”
難怪要重新起名字了,珍珠眉梢抽動了一下。
“王嬤嬤,要起什麼名字好?”
她還是第一次給人起名,沒有經驗啊。
“胡姑娘你看着起就行,四個同時進府,可以取一個固定的字,再搭配另一個字,比如米香米蘭的名字,既好聽又容易記住。”王嬤嬤提示道。
珍珠點頭,有了主意。
“那就用安字吧,安欣、安悅、安寧、安潔吧。”
她拿過林婆婆的小本子,在上面寫下了她們的名字。
王嬤嬤接過一看,寓意不錯,旋即點頭稱好。
於是,四個女孩從大到小,依次叫了下去。
“奴婢謝姑娘賜名。”
堂屋內響起了參差不齊的道謝聲。
花大娘與喬桂則繼續用他們原來的名字。
“六個人一共花了二十八兩銀子,繡孃的身價略貴,其他的比較平均,這是她們的身契。”王嬤嬤把身契與剩下的錢銀遞了過去,羅少爺早說過,府內所有的事情都讓胡家姑娘做主。。
珍珠隨意看了兩眼賣身契,便放過了一邊。
“王嬤嬤,辛苦你了,麻煩你帶她們到那邊去吧,讓米香米蘭她們幫着教導規矩,學習禮節什麼的,你看着辦好了。”
她對這些一竅不通,還是讓她們自己折騰吧。
王嬤嬤與林婆婆互看了一眼,對胡家姑娘隨性的處事方法都頗感無奈。
王嬤嬤領着人走後,珍珠就放鬆了身子往後一靠,長吁了口氣說道:“林婆婆,你們午飯吃了沒有?廚房裡有粥有菜,你自己去找點吃的吧。”
“……”
見幾個新來的下人而已,怎麼一副很累的模樣?林婆婆看着她癱在太師椅上,姿勢實在稱不上雅觀,就有種扶額的衝動。
總是端着架子正襟危坐,能不累麼?珍珠不以爲意,她更喜歡以葛優癱的姿勢躺在沙發上呢,這種太師椅硬梆梆的,想癱都癱不了。
二日下午,羅十三領着一衆護衛,擡着聘禮,喜氣洋洋的朝女學學堂前行。
熱鬧的鞭炮聲“噼裡啪啦”,踩着紅通通的鞭炮碎紙朝院子裡走去,羅十三麥色的皮膚就抹上了一層紅暈。
呂素青一家站在院子中間,李氏、阿雲娘、趙虹玉等人簇擁着定親的主角姜書媛。
姜書媛今日穿着正紅色的織錦緞,新制的衣裙精美秀麗,喜氣吉祥,襯得抹了淡淡脂粉的姜書媛明麗婉約,很是漂亮。
羅十三一進院子,目光就定定落在她的身上。
直到衆人鬨笑,他纔回過神來。
頓時,訂婚的兩個主角就鬧了個大紅臉。
珍珠與翠珠躲在人羣后竊笑,她們定親的時候,可不也是這樣,被圍觀的人羣看耍猴似的。
羅璟落在護衛身後,嘴角含笑,透過人羣看向偷笑的少女,珍珠敏銳的察覺出了他的視線,擡眸就朝他做了個鬼臉,惹得羅璟眼角都笑彎了起來。
羅宣羅巢捧着小定禮,放到了屋內的紅木桌上。
兩套銀首飾,兩套金首飾,六匹顏色靚麗的上等布料,以及各種禮盒禮餅。
兩人的定親宴,只請了村長以及幾個族老,別的幾戶就是胡家、楊秀才家、方晟家、凌顯家、柳常平家等。
賓客並不太多,席面就開了三桌,兩桌男客,一桌女客。
李氏想到廚房去幫忙,被呂素青恭敬的請了出來,她算是兩家結親的媒人,哪有讓媒人幫忙下廚的道理。
珍珠與翠珠還有阿雲就圍着姜書媛說話。
“書媛姐姐,你今天可真漂亮,這身新衣裳真好看。”阿雲羨慕地摸摸姜書媛的新衣裳,顏色亮澤,光滑柔軟,上面的圖案精緻華美。
姜書媛臉頰緋紅,她看了眼一旁含笑的珍珠,頷首致謝,“還得多謝胡夫人,送了這麼好的料子給我們。”
“啊,不用客氣,羅副將也是我們的親人,以後咱們還得多多來往纔是。”珍珠笑着說道。
姜書媛臉上的紅暈就更深了,她羞赧細微地點點頭。
“我聽爹說,二叔昨個在村頭買了塊地,說是給羅副將建新宅子用的?是不是真的?”翠珠好奇問道。
姜書媛聞言,詫異地擡起了頭。
“是啊,準備建一處二進的宅子,給羅副將與姜家姐姐當成親的婚房用。”過幾天就要動工了,珍珠也不瞞着,笑眯眯地點頭。
兩進的宅子?給他們成親時候用?姜書媛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胡小姐,是…真的麼?”
“當然,本來想動工的時候再告訴你們的,不過,早些知道也好,就在村頭那片坑地上,後面有塊土坡,把土坡剷平了,地方就夠了。”珍珠指着村頭的方向,比劃着說道。
那個地方,姜書媛知道,也許是因爲地勢有些凹凸不平,村裡的人都不樂意在那裡修建房屋,所以一直空着,野草灌木叢生,後面還有個土坡攔路,整理起來費時費勁。
這麼說,是真的要建宅子了。
姜書媛的心“怦怦”直跳,房子的事情,她娘與她也嘀咕過,羅副將好像一直跟着羅郎將居住,可是,總不好成親後,她也跟着住進羅府吧,名義上,感覺就說不通順。
兩人商議半響,覺着實在不行,可以先租間民宅住着,以後看着時機,再計劃建房定居的問題。
沒想到,她們的擔憂還沒開口,對方就已經着手解決了。
傍晚,呂素青一家送走了最後一波客人,紛紛舒了口氣。
姜書媛進屋換了一身舊衣裳,纔去了廚房幫忙,那麼精貴華麗的料子,她可捨不得穿着幹活,萬一被柴火枯枝勾住起紗,可不得心疼死。
“娘,我跟你說一件事情。”
她就把聽到的消息告訴了呂素青,席間忙忙碌碌的,她沒找到機會告訴她娘這個好消息。
呂素青先是一愣,隨即狂喜。
“這是真的?胡小姐真這麼說?”
“嗯,是真的,說過幾日就準備動工了,建一座二進的宅子。”姜書媛握着母親的手有些顫抖。
二進的宅子啊,哪怕是在鄉下,也得耗費近百兩銀錢吧。
呂素青喜極而泣,眼淚就落了下來,“我的書媛啊,這是掉進了福窩裡了,有了二進的宅子,你出嫁的時候,也能風風光光的啦。”
從前的憋悶委屈在這一刻,似乎已經煙消雲散。
姜書媛也激動得淚眼朦朧。
“她們有沒有說是誰出資建的?是羅副將還是羅郎將?”呂素青急切問道。
姜書媛猶豫了一下,“沒說,但是,聽口氣好像是羅郎將出錢建的。”
呂素青靜默了一會兒,“聽說映秋說,羅副將一直稱呼羅郎將‘少爺’,他應該是羅府從小培養保護少爺主子的那種親信護衛,雖然不是奴籍,但本質上是附庸羅府生存的。”
姜書媛沉吟半響,“娘,他只要不是奴籍就好,別的事情,咱們這等條件,哪裡有置喙的餘地。”
“唉~”呂素青嘆了口氣,“確實,只要他不是奴籍,一切都好說,羅郎將捨得花費不菲的銀錢給羅副將建宅子,也是對羅副將的肯定,咱們應該高興。”
而且,想附翼在世家貴族身後的人多了去,像羅郎將這般年輕有爲前途無量的官員,多少人捧着金錢美人想要投靠附庸,人家羅郎將還不屑一顧呢。
就比如,上次不請自來的圳安縣縣令張孝安。
在老百姓眼中,縣令大人是多麼高大威嚴的形象。
七品的縣官諂着臉帶着厚禮,來恭賀羅府喬遷之喜,最後卻連個笑臉都沒得到。
其間的差距不可謂不大。
母女倆邊幹活邊說着話。
羅副將站在羅郎將身旁的時候,亦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京城出身的世家子弟,氣度風範就不是普通人能比擬的。
羅副將耳濡目染,受到的影響很大,一身氣勢,不比七品的縣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