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祖父他……他快不行了!”一個面容俊朗,一對大眼睛分外靈動的少年,飛快地跑到二門外,差點跟從外面匆匆進來的中年男子撞上。看清來人,少年帶着哭腔地喊道。
凌啓軒沒心情斥責小兒子的不穩重,問道:“你大伯、二伯和四叔呢?可都到了?對了,還有你小姑姑!要是還沒到,派人快馬去迎一程。”
小妹是父親得了四個兒子後,才盼來的小棉襖。他們寧王府男孩子不稀罕,女孩子纔是心頭寶!父親從小最疼小妹,如果在最後的時刻,小妹不能陪在他身邊,肯定會帶着遺憾離開的!
“都到了!就您任上遠一些,大伯讓我來看看您到了沒?”凌鴻威揉了揉眼睛。他因爲長得跟祖母有幾分相似,從小被祖父養在身邊。比起父親,他跟祖父的感情更深一些。可是,他心中的那座大山,即將轟然崩塌,他如何不傷心?
凌啓軒眼眶微紅,拍了拍小兒子的肩膀,哽咽地勸道:“你祖父已經九十六了,如此高壽已經算是喜喪了。這幾日,你多陪陪你祖母。我怕她會承受不住!”
父親和母親的感情,幾十年來如一日,在京中廣爲流傳。父親一生身邊只母親一個女人,像寵女兒似的,一直把她捧在手心。而母親,也像個小女孩一樣,全心依賴着父親。
凌啓軒有時候覺得,自己和哥哥們都是多餘的,父親和母親中間,根本容不下其他人,他們這些兒子都是多餘的。也就小妹,能夠讓父親多關心幾句。
母親是天下公認的“醫藥雙絕”,一直致力於醫學和藥品的研究。擁有十家藥廠,五座日化廠,還主持開辦了醫學院和國立醫院。現在炎國的醫學院規模宏大,每年都吸引了衆多的醫者,和有意學醫的年輕人,爲他們提供學習的平臺。
除了當初的學科外,又陸續增添了口腔醫學、檢驗科、傳染病科和心腦血管科等等,目前已經非常完善和健全,是學醫者嚮往的聖地。
母親的製藥廠,規模一再擴大,藥品也極爲豐富。常用藥品的價格,也越來越平價。在他看來,幾乎不賺什麼銀子,有時候甚至還要往裡面貼錢,卻給老百姓帶來了方便和福音。
大哥二十三歲,才娶了大嫂。寧王府纔算有了女主人,凌啓軒也卸下了肩頭一部分責任。二哥二十二歲中了探花,入了翰林,娶了國子監祭酒的女兒。凌啓軒也爲自己挑了個溫柔賢惠的妻子。
他們兄弟挑的媳婦,凌啓軒總結了一下,都是按照賢淑、溫婉,相夫教子的標準。有那麼個成天往外跑的母親,再來個差不多的媳婦,日子還有法過不?
母親在醫藥界聲名遠播。在藥師界名聲和成就,更是超越了師祖藥聖他老人家。老人家在世的時候,預言母親是最有可能達到宗師級別的人物。母親也不負所望,實現了師祖他老人家的夢想,達到了那個所有藥師渴望的級別。
外面傳說中,母親爲了製藥,如何廢寢忘食,如何夜以繼日,如何不分晝夜……在他看來,都是扯淡!母親玩樂的時間,遠遠超過工作的時間。
留下剛剛二十歲的大哥支撐門戶,而小妹才年僅十歲!父親,您不是自詡最疼愛小妹嗎?凌啓軒算是看透了,父親心中,他們兄妹四個加起來,都不如母親一根頭髮絲兒!
父親總是慣着母親,對她百依百順。母親心血來潮,說要遍訪名山,去搜尋各種珍奇藥材,纔剛剛過了五十歲壽辰的父親,向皇上遞了致仕的摺子,打包行李,顛兒顛兒地跟着母親跑了!
此外,母親還用自己賺來的銀子,開設了醫學院附屬醫院、平民醫館,讓大多數百姓都能看得起病吃得起藥!許多老百姓,都在家中給母親立長生牌,尊稱她爲“藥菩薩”。
凌家人都晚婚,兩個不負責任的父母,只顧着自己逍遙在外,偶爾抽空回家看看。凌家的媳婦,都是他們自己挑的,要指望這對不靠譜的父母,擎等着打一輩子光棍兒吧!
母親天分奇高,他都信了外界傳的——母親是藥仙轉世的傳聞了。不過,母親要是研究起新藥來,絕對六親不認。父親這時候,也配合着,絕對不讓任何人去打擾!
在凌啓軒看來,母親之所以能夠心無旁騖地研究醫術和製藥,跟父親的縱容和支持是分不開的。府裡的事務、外面的產業、甚至母親的嫁妝產業,都完全不用她操心。她的日子完全可以說是:吃吃、睡睡、玩玩,偶爾鑽實驗室,倒騰一下製藥……
父親撂了挑子,二十歲的大哥挑起了寧王府的重擔,還要帶領凌家軍南征北戰。二哥當時正閉門苦讀,準備這來年的秋闈和春闈。十三歲的凌啓軒,承擔起照看妹妹,打理父親母親留下的一大攤子……
這種想法,他們也只敢在心中想想。要是被父親知道他們“嫌棄”自己的母親,肯定會被揍得十天半個月下不來牀!父親就是這樣,母親哪怕放個屁都說是香的,還得逼着他們兄妹跟着說“香”!
父親跟着母親,在外面“遊蕩”了十幾年,乖乖回來了。原因是母親的一場大病,差點奪去了她的生命。母親幼年時,身子虧損得厲害,雖說這些年調養得當,到底傷過根本。
回來後的母親,三天兩頭生病。雖然不是什麼大病,父親每次都緊張得很,無論是煎藥喂藥,還是端茶倒水,都親力親爲,從不假他人之手。
父親有時候拉着他叨叨:“你母親比我小十幾歲呢,我一直擔心自己會走到她前面,她得多傷心吶?沒有我的照顧和陪伴,她能適應嗎?有時候,我會自私地想讓她走到我前頭,我承受能力比她強……可她還那麼年輕……”
這樣叨叨了十幾年,母親雖然時不時病上一場,卻在父親的照顧下,一直堅強地活着。她說,她上輩子虧欠了父親,這輩子要努力地活着,陪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