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一邊耳朵嗡嗡亂響,但另一邊耳朵還是把司徒浩那咬牙切齒的話聽進了心裡。晗若霍然擡起頭,面色慘白如紙,她顧不得揩試脣邊的血跡,驚怔的望着他,怒聲問道:“你在說什麼?”
“少裝傻,朕看夠了你這副假惺惺的樣子!”司徒浩竭力控制住自己想上前掐死她的衝動,將手裡那揉成一團的信丟到她的面前,“你自己寫的東西難道都忘了?”
晗若驚疑的拿起面前的紙團,將它慢慢展開,沒錯,是她的字跡,不過內容卻不是她寫的。她絕對沒有寫過這樣一封信,天,太可怕了,信裡竟然說,她已懷了司徒渺的骨肉,就在蒙古的那幾天,她跟他發生了關係。現在司徒浩那個“傻瓜”認爲這孩子是他的,所以她決定先不走了,等把孩子生下來,如果是男孩就想辦法讓他繼續皇位,這樣天下江山最後還是她跟司徒渺兩個人的!
手在不由自主的顫抖,她再次擡起頭的時候,連嘴脣的血色都退的乾乾淨淨,只有眸子裡盛着如火般的憤怒。她沒有看司徒浩,而是將那令人瑟縮的逼人目光瞪向那一直垂首跪在地上的韓蝶。
這個女人好可怕,晗若的鼻尖已滲出密密的細汗,她吞嚥了一口唾液,試着找回自己的冷靜和理智。“這信不是我寫的,是她在陷害我!”她用手指着韓蝶,恨聲低喊。
“還狡辯!”司徒浩咬着牙再一巴掌抽向她,晗若再次被打翻在地。
“公主!”秋蓉哭喊着再次撲上前去,慌手慌腳的將她扶起,見她臉上的表情更加痛苦,手也再次不由自主的撫上肚子。“皇上,那信真不是公主寫的,有奴婢做證!當時公主寫的不是這內容,是皇后在陷害公主,皇上要明查……”
“還有你這賤婢!”司徒浩看到秋蓉替晗若辯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回身吩咐道:“來人,把這調唆主子私通外人的賤婢拖下去杖擊二十,看這賤婢以後還敢不敢再揹着朕幫她的主子出些餿點子!”
“不許打她,根本就不關她的事!司徒浩你是非不明只聽信他人的挑撥,我……呃,你,你們想幹什麼?”晗若還沒來得及爲秋蓉報完冤屈就發現了另一件更讓她毛骨悚然的事情,她竟然看到有幾位老嬤嬤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藥汁走了過來。
意識到不妙,晗若連忙想爬起身躲避,但身形方動就被兩名武功高超的宮女擒住雙臂,另一位按住她的腦袋,迫她仰起頭。
“啊,不可以!不要,我不喝!”晗若心膽俱裂,她死命的掙扎,死命的踢騰,絕望的眼神再望向司徒浩,哭罵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竟然聽信饞言要害死自己的親骨肉!我恨你,司徒浩,如果你殺了它,我會殺了你!”
“給她灌下去!”司徒浩幾乎咬斷鋼牙,他的心如被一把尖刀在攪着,痛到四肢百駭都軟弱無力。難怪她回來之後就對他百般迎合順從,原來是包藏着如此禍心。她……這個無恥的賤人跟司徒渺苟合,還懷了野種,不但給他司徒浩戴了頂天大的綠帽子,竟然還騙他讓他給別的男人養孩子。他知道她恨他,但他沒想到她會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來報復他。波晗若,你會爲你的惡毒和任性付出代價,我會讓你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唔……咳……”晗若被一堆人死死按住,連一點都動不了,她死咬的牙關被生生硬捏開,強灌下打胎藥。雖然嗆咳出一些,但那碗藥還是無情的流入她的咽喉。
直到那碗藥一滴不剩,衆人才鬆開她。晗若俯着身子劇烈的喘息着,良久她擡起眼恨極怨恨怒極的望向司徒浩,慘笑道:“哈哈,你這個滅絕人性的畜生,你成天報怨你父皇狠辣絕情,豈不知你比他絕情狠辣十倍。他都沒有毀掉你的生命,你卻半分憐惜都沒有的扼殺了你的親生骨肉……”
“閉嘴,不要臉的東西!到現在你還好意思口口聲聲說這是朕的骨肉?”司徒浩眼底已是血紅一片,他突然衝到她面前,伸出雙手扳住她的肩頭,失聲吼道:“你這個賤人,是爲了讓朕難受才說這些鬼話的對不對?就兩天的時間,你就那麼耐不住寂寞跟他上牀,爲什麼你要這麼的淫賤?你讓朕怎麼疼惜你?你自己說,要朕怎麼疼惜你!”
晗若他鉗制她雙肩的手指幾乎都要穿透她的肩胛,擰起秀眉,對他啐了一口:“呸!誰要你疼惜,我死了都不用你疼惜!司徒浩我詛咒你,你會不得好死的!”
司徒浩臉上悲憤已漸漸退去,眸中只剩下冷酷的森寒和濃濃的失望,他大手一揮再次將她狠狠摔在地上,然後毫無眷戀的起身,聲音不帶絲毫的感情:“不要讓這賤人的污血髒了朕的宮殿,把她拖到菱水宮,將她後半輩子好好在那裡反省!快滾!朕永遠都不想再看到她!”
晗若氣怒攻心,想要痛罵他卻只覺喉嚨如被堵住,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腹內隱隱陣痛,眼前黑影重重,最後瞥向韓蝶時,只看到她那雙含滿怨毒的美目帶着一絲勝利的得意,嘴角牽起趁心的笑。
“噗!”一口血噴了出來,在慢慢失去意識的時候,她想,暈過去也好,起碼不用親眼看着孩子從她的身體裡分離……
無邊無際的黑暗包裹着她,尖銳的疼痛開始襲擊她的身體,好疼!她努力想壓制住那幾乎就要脫口而出的呻咽,但最終還是沒忍住。“啊……”她低低的吶喊着,比身體還要痛的是她的心。“司徒浩,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像是有一把刀在將她身體的某個部分慢慢切割開,然後一點點流出她的體外。溫熱的液體涌出她的腿間,燙得她蜷縮起身體,顫抖的像寒風中的落葉。
然後,一切都似乎靜止,身體,思維,靈魂全部凍結在瞬間。四周安靜極了,她沉沉的睡了過去。
晗若是在一片徹骨的寒冷中甦醒過來的,睜開沉重的眼皮,她看到自己置身在一處光線昏暗的寢宮內。
髒兮兮的牀塌上鋪着破舊的被褥,一牀暗色的帳子陣舊的都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牆角里掛着殘破的蛛網,粘着陣年積攢下來的灰塵。
室內空蕩蕩的,簡單的桌椅,粗陋的擺設,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都不敢相信這富麗堂皇的宮殿裡竟然會有這樣寒磣的地方。
晗若頓時明白過來,這裡就是菱水宮,就是那傳說中的冷宮。本來先皇沒有妃嬪,所以並沒有囚禁過失寵的妃子,只是長年的荒置着。沒想到她波晗若竟然成爲光顧這菱水宮裡的第一個失寵妃,這不知是她的榮幸還是悲哀。
掙扎着爬起身,頓時一陣寒意襲來,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忙伸手拽過牀頭的一件裘衣,披在肩頭。還好,似乎她的衣物都在這裡,估計那個狗皇帝是怕看到她的東西心煩,所以命人將她的所有衣物連同她本人一起丟到這裡。
牀前有個陣舊的銅火盆,盆內燃着一點半死不活的炭火。但因寢室空間太大,好像並沒感覺到什麼暖意。
渾身都綿軟無力,腹內空空,寒冷和飢餓讓她不由自主篩糠般的抖着。爲什麼沒有看到別的人影也沒聽到有人的聲音,難道這整座菱水宮就只有她一個人嗎?
想到這裡,隱隱的恐懼浮上心頭。她不怕死,但她怕一個人孤零零的枯萎在一個被人遺忘的黑暗角落,那種絕望感比死亡還要讓她害怕。
“來人,有人在嗎?誰在這裡?”她拼盡全部的力氣大聲呼喊起來。
空蕩蕩的宮殿內似乎只回蕩着她的餘音,偶爾聞聽到一兩聲尖銳的寒風呼嘯,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聲音了。
真的只有她自己,司徒浩竟然將剛剛流產的她獨自丟在這座冷宮。這個王八蛋果真黑心黑肺,他竟然要將她活活凍死餓死在這裡……
“吱嘎!”房門被推開的時候發出尖銳難聽的響動,這陣舊的木門顯然已不堪歲月的磨蝕,接近壽終正寢了。
“公主,你醒了!”進來的女子正是秋蓉,她手裡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湯,忙三步並作兩步邁到牀前,先將湯碗放在牀几上,然後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晗若。
“秋蓉!”晗若用力的抓住她的手腕,眼中浮起喜色,顫聲說:“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還好,有你在……”說到最後鼻子一酸,兩行清淚滑落下來。
“不要哭!”秋蓉連忙抽出自己的絹帕幫她揩試眼淚,急聲勸道:“我聽老嬤嬤說,小產的女人不能哭的,會哭壞眼睛!”
她很聽話的停止啜泣,既然還打算活下去就要珍惜自己的身體,她可不想哭壞眼睛,那樣就無法看清司徒浩和韓蝶會得到什麼樣的下場。
秋蓉見晗若不再哭,這才放下心。她回身端起牀側木几上的熱雞湯,用湯勺舀了慢慢喂她。
香濃的雞湯滋潤着乾渴的身體,晗若感覺自己痙攣的胃慢慢舒展開,一碗熱乎乎的雞湯下肚,她的精神好了許多,身體也沒有剛纔冷得那麼厲害。
秋蓉放下空碗,細心的幫她揩淨嘴角,這才柔聲寬慰道:“別想的太多,雖然咱們這次裁在韓蝶的手上,不過好在皇上並沒有要你的命。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你活着,等皇上消了氣,說不定他還會來接你的。只要能重得聖寵,你可要記住這次血的教訓,不能再隨便相信別人。在這後宮裡,就沒有真正可信任的朋友,你吃虧就在太天真了!唉,我勸過你,你偏不聽……好了,不說這些了,你先躺下休息會兒。”她扶晗若慢慢躺下,又問道:“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
“秋蓉,他讓人打了你,嚴重不嚴重?”晗若擔心的拉着她的氣,還好有她陪在身邊,不然此時她會加氣苦無依。
“沒事,如果有事還能在這裡伺候你嗎?”秋蓉扯了扯嘴角,笑着安慰她。其實被杖擊二十也不是很輕鬆的處罰,她剛被施完刑時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不過好在沒有傷筋動骨,吃了藥也就沒有大礙。
晗若黯然,秋蓉跟着她真是吃足苦頭。她們之間名爲主僕,實際上情同姐妹。有些事情秋蓉比她看得要清楚,她勸過她不要寫回信,結果她不聽,她只覺得韓蝶不會出賣她,而且縱然這信落到司徒浩的手中也沒有大礙。卻不知道韓蝶早就設好了天大的圈套等着她往裡跳。恐怕就連司徒渺寫給她的信也是韓蝶找人炮製出來的,她讓人模仿他們兩個的筆跡,演了這麼一齣戲,偏偏他們都着道了!
當然痛恨韓蝶的陰險狠毒,但她更恨司徒浩的絕情。他就那樣不信任她,連一個辯駁的機會都不給她,殘忍的扼殺了那個無辜的小生命。
想到不久前還在她肚子裡踢騰的孩子,鼻子酸澀,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不要哭,知道你心痛那個孩子,只是沒有緣份強留也留不住它。也許它就是你前輩子的冤家轉世,擺你這麼一道,騙你一頓眼淚之後就走了。嗚嗚……”秋蓉勸說着晗若,她自己也忍不住哭起來。
“不許你這樣說它!這一切都怨司徒浩,我早晚殺了那個王八蛋爲可憐的孩子報仇!”晗若眼中的淚已乾涸,射出幽冷的寒光,彷彿在盯着某個讓她恨極的幻影。
秋蓉擦乾淚眼,爲她蓋了蓋被子,柔聲道:“眼下還是先養好身子再說吧,有副健康的身子骨才能打算以後的事情。”
晗若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問道:“這菱水宮裡就我們兩個人嗎?”
“嗯,”秋蓉點點頭,“皇上只讓我在這裡照顧你,飯菜也是自己做。這倒也挺好,喜歡什麼就可以做什麼吃。缺什麼東西跟看守宮門的侍衛說一聲,他們就會給拿來的。”爲安慰晗若,她只揀好的方面說,其實也不是想要什麼就能拿來什麼。東西都是定量的,比如木碳,乾柴,糧食還有肉菜,這些東西每十天送一次,夠不夠根本就不管。除了院子裡有口深井,吃水可以不用發愁,其他的都要省儉些用,不然就有可能青黃不接。
晗若在鼻子裡面哼了一聲,表示不屑於司徒浩給的這點恩慧,她轉頭對秋蓉說:“好在不管怎樣你還在我的身邊,有你在我就安心了!”
“嗯,你再睡一覺吧!我去準備晚膳,待會醒了多吃點。”秋蓉爲她掖了掖被角,便起身出去了。
在牀上躺了幾天,晗若漸漸恢復了精神。只是秋蓉拼命都不許她下牀,說小月的女人如果不注意保養比正經坐月子還要傷身,無奈她就只好繼續在牀上躺着。
菱水宮裡只有她們兩人倒也清靜,每日裡秋蓉除了打掃衛生洗衣服,就是做各種各樣的飯菜湯水給晗若調養身體。
每天都有雞湯喝,晗若便問她是不是每天都有人來送雞。秋蓉說有一個小太監送來了一籠子十幾只雞放在院子的角落時,也沒說什麼就走了。她估計送來了就是讓她們吃的,所以每隔個一兩天就殺一隻雞。
秋蓉自小跟隨晗若,武功拳腳都會一點,殺只雞自然是小問題。現在她只一心想把晗若的身體調養好,然後想辦法見到皇上,再讓公主跟他陪幾句好話,說不定皇上還能允許她們回乾清宮,再不濟回鍾粹宮也好啊,起碼比這荒涼破舊的菱水宮強。
日子在清冷中劃過,不知不覺已過二十多天。晗若身體已恢復的差不多,只是秋蓉還是不肯讓她沾半滴冷水,而且堅持要她等滿一個月後再洗澡。
爲此兩人還鬧了好幾天的彆扭,晗若素來愛乾淨,這麼多天不許她泡澡哪裡受得了。但素來乖順的秋蓉在這個問題上的態度卻無比堅決,半分不肯通融。
這晚,兩人吃過晚膳後睡下,沒過一會兒秋蓉便進入了夢鄉,而被渾身汗臭騷癢困擾的晗若卻遲遲無法入眠。
真想洗澡啊,晗若此時真有心想偷偷起身燒點熱水洗個澡。正在猶豫的時候,忽覺得窗外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在往室內窺視。
渾身一凌,她悄悄爬起身,透過帳幔看到窗戶前真趴着一個人影。外面月色很亮,透過薄薄的窗紙射進室內,她在暗處,那人在明處自然看不清她已起身。
只聽輕微的破碎聲,那窗紙便摳進一隻手指,接着一隻幽亮的眸子貼進那個小洞向裡面覷着。
是他!晗若渾身的血都要沸騰,如果現在手裡有一把刀,她真會衝動的刺向他。
清冽的月光將那人的身影清晰的投在窗紙上,熟悉到令她心顫,也陌生到令她心顫。
她一動都不動,連呼吸都屏住。她知道司徒浩耳力極好,能夠聽呼吸聲就能判斷人是睡着還是醒着,假如他知道她醒着,說不定下一步就會撕破臉皮衝進來。
晗若望一眼牀上熟睡的秋蓉,明白他只所以沒有進來也怕被秋蓉看到。他身爲一國之尊,卻在深夜偷偷潛入冷宮偷窺被囚禁的妃子,如果傳出去會有損他君王的威嚴。
男子仍然執着的站在窗外,今晚月色晴朗,沒有風,他打算再多待一會兒。白天人多眼雜,他沒法過來。晚上,偏偏秋蓉又跟她睡在一起,讓他很是無奈。
才只有二十多天而已,他已經思念到夜不成寐。只要閉上眼睛就看到她的身影在晃,他想抓又抓不住,去寵幸別的妃子卻總能感覺得出不是她。他要發瘋了,明明她就在這座皇宮裡,他卻不能見她。再這麼下去,恐怕不等着波晗若發瘋,他就會先瘋。
室內一片昏暗,那厚厚的舊帳幔更將整張牀都堵得嚴嚴實實,他看不到她。心裡癢得厲害,竟有破窗而入的衝動。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理智戰勝了衝動,他黯然的移開視線。呆呆的站了一會兒,他輕嘆口氣,轉身飛掠離去。
隨着那身影的消失,強烈的壓迫感消失不見。晗若心裡還在翻江倒海的涌着,哪裡睡得着覺。想到他以後有可能還會再來,她暗咬銀牙,呆呆的坐了會兒,一條計謀浮上心間。
第二天,她走出宮殿,轉到外面的那間寢室窗前,細細堪查了地形,再打量了窗頭上面的結構,在心裡暗暗盤算着如何佈局。
她跟莫離師傅學過簡單的機關消息佈置,小時候還做了一次捉弄歐水澈,淋了他一身的水。這次她決定如法炮製,就算暫時奈何不了司徒浩也要給他一點教訓,出出心裡的這口惡氣。
她先找來一把钁頭,在窗前的那塊地面上準備刨一個大坑。
秋蓉看到了有些吃驚,連忙過來勸阻:“公主,你要幹什麼?現在不能幹體力活,要做什麼你跟我說,我來做!”
晗若不以爲然的白她一眼,她總是管這管那,就連刨土也要管着。“我沒事,只是活動一下筋骨,秋蓉,你不要老是這樣緊張好不好?我成天閒着骨頭都要發軟了,適度的鍛鍊一下身體說不定更有益於恢復。你忙你的去,我沒事先刨一會兒,累的時候自然會休息。”
秋蓉見她堅持也沒辦法,只好又叮囑了好幾遍,勞作要適度,等她把衣服洗完就過來幫她。
刨了有一盞茶的功夫,秋蓉又過來了,千說萬說都不行,非要搶過她手裡的钁頭,替她刨起來。
晗若承認秋蓉的工作速度比她強多了,也就不再堅持。找了把椅子坐一邊,邊曬太陽邊跟奮力刨土的秋蓉閒話。
“公主,爲什麼突然要把這裡挖個洞?你要埋地瓜還是準備窖蘿蔔?”秋蓉邊揮舞着钁頭邊奇怪的問道。
晗若故意壓低聲音神秘的說:“昨晚我發現了一個賊,就趴在這窗前張望,想偷東西結果被我起來嚇跑了。”
“啊?”秋蓉停下手,驚訝的擡起頭望着晗若:“昨晚……我,我怎麼一點都沒聽到?”
“你睡得那麼死,要不是我在這裡,恐你就算被人偷走都不知道!”晗若說着不由抿嘴笑了笑。
秋蓉這纔看出是在跟她開玩笑,嗔道:“公主就會拿秋蓉打趣,不理你!”說完繼續賣力的挖坑。
在晗若的設計下,一共挖三個土坑,每個長寬各一丈,深半丈,三個土坑並排在窗前,相互間隔絕半肘寬。
挖好了三隻坑,天已近晌,主僕兩人勿勿吃過午膳休息了一會兒,再找來一些舊竹杆,用柴刀削成一片片的竹釘,尖頭朝上埋在土坑內。然後上面用細荊條做支撐鋪上麻袋片子,最後在上面覆蓋一層薄薄的土。這樣三隻並排在一起的陷阱就僞裝好了,如果不凝神細看,壓根就不會發現這土層下面是空的。
秋蓉笑嘻嘻的說:“如果今晚那賊敢再來的話,可就慘了!”
晗若冷笑:“那賊可不簡單,光這三隻陷阱還奈何不了他,要想讓他長點記性還需要再加點料。”
秋蓉傻乎乎的眨了眨眼睫,看着晗若咬牙切齒的模樣,忽然心裡一動,她失聲問道:“那人該不會是……”
“噓!”晗若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勾脣笑道:“我們不用管他是誰,反正深更半夜趴在窗戶上偷看我們的絕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對待如此鼠輩當然也不必用什麼太光明的手段!”
秋蓉又在晗若的帶領下去臭水溝裡提了三小桶污水,回到窗前,晗若將窗框上面打進竹釘,用堅韌的線做了精巧的拉線機關。天黑後就把三隻裝着污水的小桶掛在線上,等着那個“賊”上門“領賞”。
可惜,精心準備了一整天,這晚卻沒有任何的動靜,整座菱水宮除了寒風路過,就連鬼影都沒半隻。
晗若躺在牀上,聽着尖銳的風聲一陣賽過一陣,想來也許今晚的天氣不好,所以他就懶得出門。原來這點阻礙就讓他怯步了,除了失望,晗若還有點莫名的窩火,也許是爲準備了整天的惡作劇沒有找到施使的對象而懊惱!
突然聽到嗵的一聲響,接着又是二聲。晗若忙跳起來,快步走到窗前,凝神傾聽了一會兒,卻再也沒有聽到任何的動靜。
“公主,怎麼樣,捉到賊了嗎?”秋蓉爬起身問道,因爲有心事,她也沒睡着。
晗若輕輕推開窗子,頓時冷冽的寒風灌進屋子裡。她向外面瞥了一眼,見那三隻小桶被風颳掉已經砸進了陷阱裡。
她嘆口氣輕輕將窗子掩上,回到牀上,什麼話都沒有再說。
從此以後,司徒浩再也沒有光顧過菱水宮,好像他已把這個地方連同這裡的人一起忘記了。
只是晗若似乎已經養成了習慣,每晚臨睡前,她都會將污水桶掛上窗框,這樣睡覺的時候心裡起碼還能塌實些。
終於可以洗澡了,這天天氣很好,太陽也很暖。秋蓉燒了滿滿一大木桶的熱水,讓晗若泡了個痛痛快快的熱水澡。
沐浴後的晗若面賽桃花,猶如出水芙蓉般的清氣奪人。秋蓉都看傻了眼,半晌才嘆道:“公主你好美啊,如果皇上真要把你下半輩子囚禁在這座冷宮裡,連老天爺也會看不下去的!”
晗若原本輕鬆柔和的表情突然沉重起來,她一想到那個“皇上”,心裡就猶如被壓了塊巨石般沉悶得難受。
秋蓉知道自己的話又勾起了公主的傷心事,忙差開話題,談別的事情。
這時突然院裡傳來嘈雜的腳步聲,秋蓉連忙跑到門口張,看清來人的模樣後,她驚訝的瞪大眼睛。回過神時忙折回到室內,對晗若說:“公主,皇……皇后來了!”
晗若一怔,凝神間韓蝶已帶着隨從的宮女走進室內。她瞅一眼坐在廳內的晗若,嘴角掠起一絲冷笑:“怎麼樣,在這裡還住的習慣吧?”
晗若面無表情的打量着她,良久才哼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用盡卑鄙的手段將我弄到這裡來,現在目的達到了,我也不再礙你的眼,你又何必跑來礙我的眼?”
當着許多宮女的面,韓蝶被她如此奚落譏諷有點掛不住臉,便對身後的宮女吩咐道:“把東西放下,你們先出去吧!”
有兩名宮女提着帶柄的捧盒,放在晗若面前的桌上,然後對韓蝶盈了盈身就退出門外去了。
晗若打了眼桌上的捧盒,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爲你準備的一些好吃的東西!覺得你在這冷宮裡整天清湯寡水的,所以特意讓御廚房做了些你愛吃的菜,送你嚐嚐!”韓蝶臉上居然還掛着一貫的微笑,並沒有因晗若的冷落嘲諷而感到難堪或惱怒。也許只有佔絕對優勢的人才有這種“大度”吧!
晗若從鼻腔深處發出一聲淡笑,她饒有興趣的掀開捧盒,看着香氣誘人的珍饈美味,嘴內嘖嘖讚道:“難得皇后如此費心,真的全是我愛吃的菜!”她邊說着邊伸手端起一盤,在往桌上放的時候突然肘臂一拐,那盤菜就衝着韓蝶擲去,“可惜我不希罕你的施捨,你自己的好東西自己享用去吧!”
韓蝶見那盤菜夾着凌厲的風聲飛快的衝她砸過來,雖然有些措手不及,但她到底是衛國大將軍的妹妹,武藝雖稱不上精通,但跟同樣半斤八兩的波晗若是差不多的。連忙抽身閃避,那盤菜擦着她的衣襟飛過,砸在牆壁上,撞得粉碎。
晗若不等她緩過神來,就將那些碗碟接二連三的擲向她,不給她絲毫喘息的機會。
韓蝶左閃右避模樣很是狼狽,剛剛險象環生的躲過了襲擊,就見晗若又將另只捧盒直接端起砸向她。
韓蝶穿着繁瑣的鳳冠霞披,自然影響身形的靈活和速度,又加上躲閃了這麼多盤子的襲擊有些氣喘吁吁。最後這隻砸來的捧盒讓她避無可避,只好掄起一隻木登擊向它。結果只聽乒乒乓乓一陣脆響,裡面的盤碟粉碎,菜汁碎屑飛濺出來,韓蝶再也沒有本事閃避,結果就濺了滿臉滿身。
“咯咯咯……”晗若笑得彎下腰,看着韓蝶狼狽的樣子,多日的憋悶化成嘲笑發泄出來。
韓蝶摘掉掛在額前的菜葉,氣得臉發青再發白,終於無法再假裝賢淑,兇相畢露的說:“你就狂吧,本宮倒想看看你能狂到什麼時候!”
晗若止住笑,欣賞着她的精彩造型,輕挑眼眉,寒聲說:“我會狂到看你如何得到報應,殺了你爲我的孩子報仇!”
“哈哈哈……”這下輪到韓蝶狂笑,她好像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般大笑不止,“殺了我?你這輩子都別再妄想了!皇上已經對你失望透頂,你就準備這破爛菱水宮裡了度殘年吧!”
“哼!”晗若大怒,畢竟是年輕氣盛,她受不了韓蝶那樣一副穩操勝券的猖狂模樣,反脣相譏:“你別得意的太早,這世上就沒有絕對的事情,皇上最近都來菱水宮裡看我,你不知道吧?”
“你胡說!”韓蝶心裡猛得一驚,嘴上卻絲毫也不示弱:“皇上怎麼會來這破爛地方?你是不是想男人都要想發瘋了,見着鬼影就以爲是皇上?”
晗若氣結,那晚看到的人以後再也沒有出現過,使她自己都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自己受刺激過度出現的幻覺。此時被韓蝶這樣說,更加有些不確定,一時間有些恍惚。
“哈哈,被本宮說中吧!波晗若你好可憐,才待了一個多月就開始幻聽幻覺,也許不久你就要發瘋了!皇上可永遠不會對一個瘋婆子感興趣的!”韓蝶見她的樣子知道被自己說中心事,不由更加得意。
“你先別忙着得意!”晗若看着她想起自己被害夭折的胎兒,她用森冷的目光盯住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你早晚會遭報應!等你懷孕的時候最好小心點,老天爺會懲罰你的狠毒,小心也奪走你的孩子!”
“哼!”韓蝶滿臉的不屑:“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勝者爲王敗者寇,哪裡有什麼報應?就像現在,你住在冷宮裡,我還做我的皇后,將來我生的兒子就是太子,是要繼承皇位的!你嫉妒吧?難受嗎?哈……”
“別得意的太早!”晗若望一眼她平坦的小腹,譏嘲的問道:“你入宮的時間也不短了,爲什麼始終沒有聽見肚子有什麼動靜,該不是壞事做多了,壓根就不能生了!”
“放屁!”韓蝶被戳成痛處不由大怒,出口成髒,“你纔不能生了!我沒懷孕不是我的原因,而是每次侍寢時皇上都讓我喝香樟湯……”說到這裡意識到失言,忙又咽回後面的話。
“香樟湯?”晗若疑惑的望着她。
見已經說漏了嘴,韓蝶乾脆也不再隱瞞,她冷聲說:“不光是本宮,後宮所有的妃嬪侍寢前都要喝一碗香樟湯。皇上說是爲了侍寢的妃嬪口氣好聞,其實……那根本就是避孕湯!”
晗若眼睫一扇,她爲什麼從沒喝過什麼香樟湯?當然,喝過藏紅花,就是那陣他說她不配爲他生育子嗣的時候。她原以爲只有她一人喝過避孕藥,沒想到後宮所有女人在侍寢前都要喝這種藥。一時間她有些無法理解司徒浩的想法,出了會子神又不禁冷笑,他根本就是個心理變態,自然有跟正常人不同的想法。她也懶得再探究他,現在好好想想如何對付眼前的女人才是正事。
“不過以後皇上會慢慢忘記你,他會慢慢發現我的好。我是唯一有資格給他生孩子的女人,他只讓我給他生孩子,他會嬌寵我,每日裡只陪伴我一個人……”韓蝶出神的幻想着未來的幸福,眼中露出陶醉的神情。
“別做你的白日夢了!”晗若看她那副花癡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出聲諷刺道:“你還是滾回去把你身上的髒衣服換下來吧,不然被他碰巧撞見還以爲碰到瘋婆子了!”
韓蝶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狼狽,狠狠瞪一眼晗若,咬牙陰森森的威脅道:“你這張嘴巴不饒人是吧?哼,等有一天,他把你徹底忘掉的時候,你就等死吧!我會讓人把你嘴裡的牙挨個敲下來,再把你那可恨的舌頭連根拔掉,然後把你這張妖精臉劃上個百八十刀!那時,本宮看你再怎麼狂!”
晗若看她那副猙獰的樣子,知道她此時有多恨她,要不是忌憚司徒浩,她現在就會把她發的狠付諸行動。心裡暗暗生寒,真是最毒婦人心,假如有一天她落在這個毒婦的手裡,她寧願咬舌自盡也不會任她折磨的。
韓蝶發過狠,看着晗若隱隱動容的樣子便得意的狂笑起來,轉過身大搖大擺的走了。門外恭候的衆宮女忙跟上去,上呼後擁的離開了菱水宮。
秋蓉邊收拾被搞得一團糟的外廳,邊忿忿的罵道:“皇上有眼無珠,這樣狠毒的女人也敢留在身邊,將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公主這麼好的女孩,他不懂珍惜,一次次的傷害,老天還有公理嗎?”
“對,老天沒有公理!勝者爲王敗者寇,秋蓉,我沒有什麼好報怨的,只是難過拖累了你。”晗若的聲音空幽的似來自異世般。
秋蓉手一抖,丟了掃帚,衝到晗若的面前抱住她的雙膝,懇聲說:“公主,不要氣餒!你沒聽到那毒婦說皇上還記掛着你嗎?只要他開恩放你出去,我們就有重生的希望,你千萬不要放棄啊!”
晗若沒有回答,她的目光似乎穿透冰冷的牆壁,投射着某個虛幻的地方,良久一動也不動。
晚上,臨睡前,秋蓉問晗若:“公主,今晚的污水還要不要往窗前掛了?”
“要掛!”晗若似乎很疲憊,連一個字都不願多說。
“好,但願今晚那賊能好好品嚐我們給他準備的好料!”秋蓉開着玩笑,想逗晗若笑一會兒,但見她始終眉頭緊鎖,心事重重,也就只好輕嘆口氣,再不說話了。
只是她想不到,今晚這三桶污水還真派上了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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