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剛把衣服包好,帳篷的簾子就被拍的“啪啪”響,艾琳以爲是迪克回來接自己了,說了一聲“還真快”,就解開簾子扣鑽了出去。
外面的風還是很大的,吹的艾琳睜不開眼睛,烏雲密佈的和黑夜一樣,艾琳只是看到“迪克”穿着和剛剛不同的一件皮製長風衣,後面還連着一個小風帽扣在頭上壓的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正伸開手臂扯着被風吹起的風衣的一角。
艾琳想也沒想就衝了過去,一下子就鑽進對方扯開的風衣裡面,外面的風頓時就感覺不到了,而且“迪克”很高,艾琳嬌小的身子縮在他的懷裡一點也不覺得悶,就是風衣遮住了視線,眼前都是黑漆漆的。
艾琳鑽到那人懷裡,對方明顯一愣,但也只是身形頓了一下,就趕緊把風衣拉緊,將艾琳整個人包裹在懷裡,一隻手半擁着她轉身往樹林裡快步的奔去。艾琳只能從風衣下面看到地上的路,對方走的又快,所以有些磕磕絆絆的。艾琳怕摔了,乾脆一隻手就橫過了對方的腰,兩人擁着一起跑。
直到艾琳看到腳下的草地變成了樹根,耳邊的風和前方的阻力也小了,就知道是來到樹林了。而身邊的人卻還是將她擁着,不但沒有放手,反而擁的更緊了。
艾琳跑的有些氣喘,再被擁的這麼緊感覺不舒服,掙扎了一下,卻沒有留神腳下,一根纏住樹根的藤蔓就絆住了腳,讓艾琳的身子猛的向前衝了一下。
擁着艾琳的手臂又一次收緊了,幾乎是單手抱着艾琳從那根藤蔓上邁過去的,艾琳這才明白,原來對方這樣擁緊自己完全是爲了讓自己可以跑的更省力,而且不會輕易被腳下的樹根、藤蔓絆倒。
“小心腳下!”低沉磁性的聲音傳來,就在艾琳的頭上響着。但那聲音卻讓艾琳感覺是一個炸雷在頭頂爆開了,雷的艾琳一下就停住了腳步,定定的呆住了。
那人沒有留神艾琳的急剎車,一下衝出了大半步才收住腳,又怕衝的急了把艾琳拉倒,才忙着鬆開了一直擁着艾琳的手臂。這樣一來,艾琳就整個人從那條皮風衣裡露了出來,風小了很多,讓艾琳終於可以睜開眼睛,看清剛剛一直用風衣裹着自己轉移的人根本就不是迪克,而是托馬斯。
明明剛纔還摟着人家的腰呢,艾琳知道還是自己“主動”的,可現在莫名的小臉就紅了起來,嗓子裡像是給塞了團棉花一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謝謝?”還是“爲什麼是你?”
托馬斯也楞了,不知道艾琳爲什麼突然就停下來了,而且還站在自己一步開外的地方瞪起了眼睛。一時間也不知道該過去拉她,還是就這樣站着,兩個人一時間都有說不出的尷尬來。
“滴答”一顆又大又冷的雨滴落下來,正好拍在艾琳的小腦門上,而另一邊托馬斯的臉上也被兩顆大大的雨滴砸中了,隨即就是“嘩啦”一聲,那暴雨真的就好像瓢潑的一樣,瞬間就從樹葉的縫隙間傾瀉下來,把艾琳淋的一抖。
托馬斯馬上快步上前,一隻手掀起了身上的皮風衣,另一隻手將艾琳快速的重新拉進了自己的懷裡,收緊手臂將她擁住,一轉身就往前面的帳篷裡跑去。
艾琳給那陣雨淋的矇頭轉向的,眼前也又恢復了之前黑漆漆的狀態,但這次心情卻完全不一樣了,她甚至可以嗅到托馬斯身上很淡的薰衣草的味道。而托馬斯的手臂很有力,這從他剛剛單手將將要摔倒的自己抱過藤蔓就知道。
一時間,艾琳的腦子有些亂了,腳下還在重複着機械跑動的動作,卻想着就在一天前他也是這樣擁着自己,也是給自己幫忙,扶穩了那隻要打翻的麪包盤子。
而現在又是緊貼着他胸前,好像仍然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托馬斯也是一路跑着的關係,他的心跳也那麼快,快的“砰砰”作響。
“到了,在這裡等着別動。”托馬斯將艾琳帶到一間已經重新搭好並固定的帳篷前面,掀起簾子讓她進去,並且囑咐她不要亂跑,然後又轉身走開了。
艾琳看到面前的簾子又重新蓋上,遮住了視線才微微鬆了口氣,只是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的臉還像火燒似的發燙,可身上卻開始發冷。這時候艾琳才發現,剛剛那一陣雨就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淋溼了
艾琳冷的縮了縮,抱着肩膀打量自己現在的這間帳篷,發現比原來自己的那間大些,棚頂吊着一盞馬燈,地毯也更厚實了,還有一張簡易的小方桌立在一邊,顯然就和原來自己那間帳篷不是一個檔次的,也證明主人不會是自己了。
雖然包裡還有乾淨的衣服,可艾琳現在卻不敢換上,她怕換衣服的時候有人進來,因爲自己的帳篷還在拆卸當中,這間帳篷很可能就是托馬斯的。
果然,艾琳預料的不錯,自己才把這間帳篷打量完畢,托馬斯就掀起簾子進來了,只是這次手裡提着一隻大箱子,看上去挺重的,應該是裝了什麼工具之類的東西。
托馬斯看了一眼抱着肩膀站在一邊的艾琳,也沒有說話就把箱子放下,打開從裡面拿出一隻小酒精爐來,點燃放在了簡易的小桌子上;然後又翻出一個小鐵罐子,拿出水袋倒了半罐水,把水罐也放在酒精爐上。艾琳就知道他是要燒開水的意思了。
“看着爐子,別讓它倒了,水開了就把罐子端下來。”托馬斯一邊對艾琳吩咐着,一邊又從口袋裡掏出一隻手帕放在桌邊,說道:“記得端下罐子的時候用這個墊一下,不然很燙。”
“哦,哦,我知道了。”艾琳忙不迭的點點頭。
托馬斯再沒有多餘的話,站起身來又轉身走了出去,並且在放下簾子的時候告訴艾琳:“把裡面扣住,好了再打開。”
“哦,好。”艾琳又是聽話的點點頭,但卻一時沒有明白托馬斯說的“好了”是什麼意思。是說水燒好了打開簾子嗎?一定是這樣吧,然後就可以出去給還在忙着的人送水了,對,就是這樣的。艾琳自以爲是的想着。
艾琳把簾子重新扣好,然後就蹲在小桌子旁邊等着水,那酒精爐的火苗並不大,但是散發出來的熱量讓艾琳多少可以感覺暖和點。伸手又搓了搓自己的肩膀,艾琳儘可能的貼近火源,雖然不能烤乾衣服,但希望能借點熱量。
過了一會兒,艾琳聽到腳步聲,隨即就是托馬斯的聲音在外面傳來:“好了嗎?”
“沒,還沒好,快了,快了。”艾琳把水罐打開看了一眼,水底有少量的氣泡冒上來,應該是水快開了。
托馬斯“嗯”了一聲就走開了。艾琳直到那水開了,才從桌上端下來,然後用一邊的小蓋子把酒精爐蓋滅,之後就轉身去打開簾子上的銅釦。
簾子一有個小縫隙,馬上就有股涼風夾着雨滴吹進來,艾琳身上沒有防雨的衣服,不知道怎麼出去送水,但她把簾子一掀開就看到托馬斯正背對着自己,站在帳篷外面。
托馬斯距離帳篷並不遠,也就是五步左右的距離,但好像他並沒有在做什麼,單純的就是站着好像在等什麼人而已。
艾琳又看看四周圍,那些隨從和僕人還在忙着轉移帳篷,顯然他們的主人托馬斯是不用做這個的,那他站在這裡做什麼,只是監工嗎?艾琳想了一下叫了一聲:“托馬斯大人,好了。”
“嗯。”托馬斯答應着轉過身似乎打算進帳篷,卻在進門的時候才注意到艾琳身上還穿着原來的那件溼衣服。一貫的笑容早不見了,托馬斯還微微蹙了下眉,沒有進帳篷而是低頭問着艾琳:“不是說好了嗎?”
“是啊,水燒開了,是您要泡咖啡嗎?”艾琳閃着大眼睛問着。
“你以爲我只是叫你看着酒精爐和水?”托馬斯的眼神裡滿是震驚,這個女人明明很聰明啊,可是現在怎麼又好像少根筋?
“啊?難道不是嗎?”艾琳更不解了,難道是要自己直接把咖啡泡好,再給把早餐也準備出來嗎?
“撲哧……”這次托馬斯完全是被艾琳給氣樂的,從艾琳身邊擠進帳篷,托馬斯重新把那隻酒精爐點燃,然後對艾琳說道:“你就不會趁着燒水的時候把溼衣服換下來?不是告訴你扣好簾子了,好了再打開嗎?”
“你說的好了是指人我換衣服?”艾琳這時候才明白,爲什麼中間托馬斯回來問自己“好了嗎”自己說“快了”他就會在外面等,原來是等自己把衣服換完。
“那你以爲呢?”托馬斯搖着頭笑了。然後繼續解釋道:“酒精不要熄滅,起碼有點取暖的作用。現在樹林裡不像是空地可以有很多位置搭帳篷,所以只能重新分配帳篷,把原來的幾個合併成一個,所以……”托馬斯的俊臉微微的偏向別處,不去看艾琳才說道:“所以你和我在一間。”
“哦,好。”艾琳仍然點頭,她確實沒有意見,非常時期,讓她去和隨從們擠擠也是正常的,現在分到這裡是不是該感謝托馬斯大人的恩典?
托馬斯沒有想到艾琳會有這麼平靜的反應,這倒是讓托馬斯有些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了,只好又轉身走了出去,指了指簾子說:“扣好,這次別磨蹭了。”
艾琳真的沒有想到,托馬斯居然可以再次離開,給自己換衣服的時間。而且這也讓艾琳感覺到,托馬斯或許真的好想娜塔莎說的那樣,是個不錯的主人呢,難怪會有人願意終生都追隨他。
這次艾琳沒有磨蹭,從包袱裡快速的拿出一件乾衣服換上,然後就去打開了簾子。托馬斯還和上次一樣站在幾乎相同的位置,背對着自己。那一刻,艾琳有一種錯覺,竟然覺得這個男人的背影很有安全感,好像是會站在不遠處一直都等待着自己一樣。
“快進來吧,雨又大了。”又有雨滴從帳篷外面吹進來,艾琳趕緊收起自己不切合實際的想法,叫着托馬斯進門。
這次托馬斯進門才把身上的皮風衣脫了下來,顯然不打算再出去了。艾琳忙着接過來,掛在一邊拿一塊布擦拭着上面的水,托馬斯就已經到一邊坐了下來。
“雨會下多久?”
“最多一天,但之後可能還有小雨。”托馬斯沒有抽菸的習慣,不然他會向維德那樣裝一隻菸斗慢慢的抽着。可是現在除了坐着,托馬斯想不出自己還能幹什麼。
“那之後是回去還是繼續?”艾琳隨意的問着,也是因爲不想要這間只有兩個人的帳篷裡的氣氛太凝重了。
“這要看威爾士公爵他們的意思了。”托馬斯最後決定拿出一張羊皮紙,在上面做着記錄,基本就是這幾天趕路和今天大雨的情況,算是一次狩獵的紀實。
艾琳見托馬斯忙起來,一時間也難以找到其他的話題,只好去翻托馬斯之前拿出酒精爐的箱子,從那裡面找到一隻裝着研磨好的咖啡豆的小罐子,準備幫托馬斯煮些咖啡。起碼自己現在還是傭人的身份,做這個也是應該的。
托馬斯雖然低頭用炭筆在羊皮紙上寫着,卻用眼神的餘光看着艾琳擺弄酒精爐燒咖啡的側影,頭上的馬燈並不明亮,但顯得很溫馨。那個小女人纖細身形從側面看上去正好是一個標準的“S”型,曲線相當的完美。
而她此時靜靜的不說話,只是低頭忙着的樣子又顯得異常的溫柔和乖巧,就好像一個熟練的主婦在爲將要回家的男人準備晚餐一樣。頓時間,一種溫暖的感覺在托馬斯的心間盪漾着,真的希望這場大雨只是一個開始,後面再怎麼狂風暴雨都好,起碼給了他和她一個溫馨的空間獨處。
“好了,現在喝嗎?”艾琳本來不怎麼擅長煮咖啡,不過這陣子和娜塔莎也學了不少,現在也總算是出師了。
“謝謝。”托馬斯的脣一勾,那笑容很溫柔,一聲“謝謝”雖然輕,但可以聽出並不是敷衍的。
艾琳頓時愣住了,托馬斯的笑容總是那麼美豔妖嬈,以至於她知道自己不是第一次發癡,但卻每次都不受控制的一再失神。
“砰砰砰”就在艾琳手裡端着咖啡還在癡呆的時候,帳篷的簾子被拍響了,迪克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進來:“托馬斯男爵大人,艾琳不見了。”
“是的,她在我這裡。”托馬斯一邊回答着,一邊伸手去接艾琳的咖啡。
其實,托馬斯這招用的很妙。如果他不去接咖啡,艾琳可能就放下咖啡去給迪克打開簾子了,因爲迪克是關心她,她怎麼都要過去說一聲平安的。但是現在托馬斯一伸手,等於將艾琳拉在自己身邊了,艾琳就只能乖乖的等着托馬斯把咖啡拿過去。
“哦,好的,那我就放心了。”迪克剛剛差點嚇出一身的冷汗。他和艾琳說好了就跑回樹林幫忙重新搭建帳篷了,等到都準備好了再轉身去找艾琳的時候,發現她原本待着的那間帳篷已經被斯蒂芬老頭手下的隨從拆了個乾淨,而艾琳卻不見了。
最後問了幾個人,都說不知道,迪克才飛快的跑來向托馬斯報告,卻沒有想到艾琳居然在這裡。
等到迪克轉身走了,艾琳再看看托馬斯,眼神有些奇怪。
托馬斯接過咖啡喝了一小口,說實話,味道不怎麼樣,但卻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在口舌間圍繞着,一直暖到了心裡。而托馬斯在看到艾琳看着自己的眼神時,挑了挑眉毛,很平和的問她:“想說什麼?”
“你不是說我和你分到一間帳篷?”艾琳聽到迪克來問就知道根本沒什麼重新分配,不然迪克怎麼會那麼着急的說自己失蹤了呢,顯然這是臨時決定的,不是大家都知道的結果吧。
“是的,我分配的,剛剛纔分配好的。”托馬斯又喝了一口咖啡,他不喜歡那口感,卻喜歡那種留在心裡的感覺。同時口氣有那麼點無賴,就好像是在說:我的決定就是天。
“也行,你是主人嘛。”艾琳聳了一下肩膀坐在了地毯上。她沒法說托馬斯有什麼不對,畢竟這裡顯然更舒服,而且還有酒精爐取暖,還有馬燈照明,都比自己原來的帳篷待遇高多了。不過她也不打算再給他煮咖啡了,誰讓他胡亂分配呢,弄的自己心裡亂七八糟的,尤其是看到他的俊臉和笑容之後。
可托馬斯卻不想要告訴艾琳,他自己的這間帳篷搭建好了之後,他第一時間就是跑去接她從那危險的平原出來,因爲空曠的地方會更容易遭到雷擊。而當她鑽進自己懷裡的時候,托馬斯就決定要讓她待在自己身邊了。
而且托馬斯還想起了昨天特里克的忠告:對女孩子死纏爛打最重要。這聽上去真是非常有說服力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