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說話,一邊在思索着什麼,低頭,不經意間,甜蜜的香味一陣一陣地往鼻子裡竄。
那是一種淡淡的新鮮玫瑰的味道,又似是新出土的野草的鮮味,從鼻孔裡一縷一縷地往神經中樞擴散。
他大手一緊,女子的腰身被狠狠握住,疼得一咧脣,幾乎慘呼出聲:“快說,你是誰?”
依舊無人吱聲。
他笑起來,大手一鬆,女子的身子已經掉下去,重重地,落在堆滿了闊葉的林中。
“再給你一次機會,本王可沒什麼憐香惜玉的耐心……說,你是誰派來的?”
女子的身子在落葉上顫抖得厲害,牙齒也咯咯作響,顯然,這是絕境之中感到的極度的恐慌。
而這樣的場景,她做夢也不曾想到。
烏雲已經徹底散開,朝陽慢慢地顯露出來。
適應了黑暗的目光把草地上的一切看得朦朦朧朧。
女體也是朦朧的,她蜷縮成一團,楚楚的,就如掉入陷阱的小鹿,在獵人的刺刀之下已經失去了逃生的機會。
因爲害怕,一雙手抱住頭,一徑地痙攣着。
琅邪王微微奇怪,這根本不似殺手的表現。
嚇成這樣,也太沒種了吧?
那些女刺客,傳說中不都是死硬派?
就像他之前揣測的,大不了咬舌自盡?
再不濟,就施展媚功,把男人迷惑得七暈八素,三魂失了兩魂,然後,逃之夭夭……難道不是這樣???
是不是被人掉了包?
可是,他自忖速度那麼快,刺客根本不及逃走。
他後退一步,不經意地讓開一條路來。此時,侍衛的距離也很遠,真正地有了一個逃生的空擋。
如果是經驗豐富的殺手,必定不會錯失這樣的良機。
就連琅邪王自己都捏了一把汗。
如果再叫她逃走,必將追之不及!
但是,此人似毫無察覺,依舊瑟縮着,恐懼的只是喘息。
紅銷帳,綠紗窗。
一隻香爐寥寥地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味。
爐邊,一個男子翹腿而坐,十分悠閒。他束金色的王冠,一柄青銅佩劍,腰上一塊翠綠的玉佩。
除掉了一身戎裝,他變成了一個翩翩公子摸樣。
他的目光從泛黃的書卷裡擡起來,對上柱子上的一雙目光——不是柱頭忽然長了眼睛,而是上面綁了一個人。
女人被綁得非常巧妙,但凡女人身體上各處應該誇張的部份都儘可能地凸顯出來。
那是古代奴隸交易鼎盛時期,用來綁***的一種法子,可以令得***在市場上被出售的時候,增加一點楚楚可憐的風情,令買主覺得可愛。
唯有如此,才能滿足男人的***心理,令他們付出更高的價格。
現在女人被綁住的樣子,正是等待出售的一種展出形式。
琅邪王,對這個女人待價而沽。
她睜大眼睛,或許是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眼裡情不自禁流露出一絲強烈的驚恐和無措,一扭身子,繩子不但沒有半點放鬆反而纏得越來越緊了。
“小妞,別動了,你越掙扎這牛皮筋就會捆得越緊。”
琅邪王一笑,大手伸出,把卷冊一揚,嘴角浮起一抹戲謔的笑意:“我已經看過了,這本素女心經只會教你如何取悅男人,但絕不會教你如何逃跑。”
這本卷冊,是從她身上搜出來的。
她破破爛爛的衣裳被丟在一邊,麻衣的少女,粗糙的手指,一個如此窮困的女人,怎會有什麼素女心經?
那是一本春宮活教材。
說她不是刺客,她相信,琅邪王都不會相信。
對於如何迷惑男人,本是她們的必備功課之一。
她睜大眼睛,眼珠子裡帶一點奇異的碧藍色,既沒有憤怒,也沒有仇恨,甚至沒有被捉住的敵人該有的恐懼——只是迷茫。
這種迷茫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就像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爲何一覺醒來就躺在了這裡。
這和她的面容一點也不相稱。
就連琅邪王也不得不移開目光,這張臉,該怎麼說呢?
那是一種黑色和紅色的混合,跟這一帶的江南女子完全不似。
尤其是她的小腿,當初琅邪王曾經一把捏住過的光滑柔軟的小腿,也是一種黑黑的顏色,一點也不白皙。
可是,結實。
比起深閨的繡花小姐的蒼白,另有一種充滿力量的健美——可以肯定,她絕非是養尊處優。
她看起來絕不美麗,也不醜怪,但總給人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單獨看五官,一點問題都沒有,可湊起來,卻總覺得哪裡出了點問題。
也因此,根本無法判斷出她的年齡。
不,這不是一個***該有的樣子,甚至絕非是一個美女。
她的身子蜷縮得如一隻煮熟的蝦子,腳趾頭也微微地蜷曲,就像一個可憐的孩子。
琅邪王也沒忽視她被綁住的手,右手的無名指戴着一個戒指——琅邪王勉強認爲那東西是一個戒指。
那是一圈翠竹編織的圓圈,上面原本點綴着一朵小小的紅花,新鮮的時候肯定異常的豔麗別緻。但一番掙扎,小紅花早已掉了,只剩下一圈青竹牢牢地套在手指上。
他忽然伸出手抓向少女的臉,少女側頭,但被綁住,根本無法躲閃,琅邪王的大手已經徹徹底底罩住了她的面孔,從眉毛到嘴脣——沒有任何的縫隙。
她絕非戴了人皮面具。
桌上有一杯已經冷掉的茶水,他信手取來,潑在她的面上,大手用力使勁揉搓,可是沒有任何油彩。
琅邪王的手收回來,上面沾了一根眉毛,細細的,長長的,他依舊死死盯着她的眼珠子:他敢斷定,這眼珠子也是經過僞裝的,可是,他就是看不破僞裝到底在哪裡。
伸出手去,又不想真的把她的眼珠子挖出來,於是,到了中途,生生停下。
他徒勞無功地嘆一聲:“好了,你先說你叫什麼名字?”
她的牙齒咯咯地響,眼珠子裡的恐懼更加深濃,吐字也含糊不清:“我……路過……我路過……”
“太子派你來幹什麼?”
她瑟縮得更加厲害,看眼神,就像不知道“太子”二字究竟是何意思。
“路過……他們抓住我……抓住我……”
結結巴巴,意思都表達不明確。
琅邪王饒有興趣,把素女心經一揚,就算她是打醬油的路人甲好了,可到底是什麼人,會把這樣的一本春宮活教材扔給一個少女??
哪個傢伙會這樣無聊透頂??
“你還要裝蒜?你爲何帶着這樣的東西?”
“給我……他們給我……”
“到底是誰給你的??”
“我……不知道……他們給我……”
琅邪王死死地盯着她,想從她極度迷茫的眼神裡看出什麼。
她茫然地看着那本攤開在自己面前的春宮圖——若是旁人,看了怎樣也得一番臉紅,但是,她完全看不懂的樣子,目光落在上面,又移開。
“你別裝了,老實交代我會考慮留你一條生路,不然的話……”琅邪王站起來,本是一張很俊朗的臉忽然佈滿了陰毒和狠辣,一伸手,推開了外面的窗戶。
一陣女人的笑聲傳來,鶯歌燕舞,花枝招展,但憔悴不堪到了極點。有戰爭就有營妓,有軍人就有慰安婦。當兵三年,見了母豬當貂蟬,他們隨京領賞,雖然太子帶來了一千***賞賜下去,可僧多肉少,普通士兵只能招妓。
“你聽見沒有?如果你不招供,就讓你所學的素女心經去外面伺候那些士兵,每天至少五十個男人從你身上爬過……”
少女的身子更加瑟縮,嘴裡發出“嚯……嚯”輕微的聲音,眼神非常茫然,像是聽不懂他究竟在說些什麼。
琅邪王慢慢走過去,蹲下身子,大手慢慢地抓住了她的足踝。足踝也是一種曬得棕棕的顏色,實在稱不上美麗動人,但一捏住,卻給人一種柔軟而光滑的感覺,沁人心脾。
甚至她的左邊的胸脯,也不是***的豐滿妖嬈,但飽滿挺立,自然有一股少女的風韻楚楚。上面有一顆淡淡的紅痣。他伸手觸摸,也絕非是油彩,是她天生就的。
他心裡一動,略一用力,一下將她提起來,大掌按在她的足底涌泉穴上。少女身子一顫,咯咯地就笑起來,雖然是笑,但那無疑是一種極其可怕的懲罰,她扭曲的身子顯示了痛苦,長長的眼睫毛上塗滿了淚水。
琅邪王手上的勁道略略放鬆,少女的笑聲終於停止,這時,眼底已經浮上了一層溼潤,就像一隻緩緩蠕動的小蟲子呆在殼裡,蠢蠢地,馬上就要破繭而出。
琅邪王忽然覺得喉頭很乾。
他手一鬆,少女頓時重重地掉在地上。
他嘴裡罵一聲,也不知道是什麼,轉身就出去了。
外面一左一右站着兩名衛士,用金瓜錘的叫秦舞陽,使青銅鐗的叫周向海,分站的方位是朱雀和玄武,是琅邪王的四大將之二。一見琅邪王出來,二人立即迎上去,神色十分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