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輪的進攻,都被人類擋下,白狼王忽然擡頭,對着天空“嗷”的長嘯一聲,羣狼稍稍向後退去。
“它們走了。”牧人們鬆了口氣。
蕭燕然卻依舊凝神望着前方,在戰場上歷練多年的他,對殺氣非常敏感,狼羣沒有受到致命的打擊,連退去的順序都不亂,完全不似正常野獸在敗後落荒而逃的模樣,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它們只是佯退,不知什麼時候,重整進攻方向,就會捲土重來。
狼羣一向以狼王爲尊,不管殺了多少頭狼,只要狼王還在,狼羣就還有能力反撲。
“我出去看看。”蕭燕然擡手飲下一碗“火燒心”,便提着長槍要出去。
牧民們有人勸他別走太遠了,蕭燕然謝過他的好心,依舊向外走去。
走出帳篷區沒多久,蕭燕然沒有回頭,手中長槍一抖,槍尖筆直的點在一個人的咽喉上:“什麼人!”
“別緊張,我只是看着你一個人出來,怕不安全,就想跟你一起去。”來者是剛剛參客隊伍裡,想要用細雪參換蕭燕然調料的那個人。
他也不過十幾歲,眉眼間還帶着憨厚老實。
蕭燕然搖頭:“回去,危險。”
“那你不也危險?”小參客反駁。
蕭燕然舉起手裡的長槍:“我有它,不危險。”
“我,我有刀。”小參客舉起了手裡的劈柴刀。
蕭燕然有些哭笑不得:“這刀,連狼頭都劈不開。”
“抹它的脖子不就行了。”小參客不依不饒。
蕭燕然:“遇到危險我可不救你。”
“不要你救。”小參客語氣堅定。
蕭燕然的人生裡只有令行禁止的士兵,接觸的其他人,也只有溫文多智的杜書彥,獨來獨往的金璜,號令天下的鳳歌,從來就沒有這樣粘粘乎乎,打也不是罵也不是的小子。
真是沒辦法,耗在這裡也不是辦法,等狼羣重整隊伍之後,會給牧人帶來更大的損失,必須趕緊找到白狼王。
“你有聽說過白狼王的傳說嗎?”小參客忽然問道。
蕭燕然沒有理他。
小參客自顧自的說:“傳說中,白狼王是月神的女兒,來到人間,如果誰能得到白狼王的心,就可以像月亮那樣,統治大地。”
“像月亮那樣?”蕭燕然啞然失笑,“一個月只有一天管束力最強,然後慢慢的弱下去,直到兩天不見蹤影?”
大概蕭燕然是第一個這樣解讀月亮的,小參客一時不知回什麼好。
“如果這個故事是我編的話,我都說白狼王是太陽神的兒子,來到人間,禍亂蒼生,殺掉它就能娶到天下最漂亮的姑娘。”
小參客眨巴着眼睛:“你也想要天下最漂亮的姑娘嗎?”
“你不想?”蕭燕然逗它。
小參客抓抓頭:“不想,我只想要哈依瑪。”
“嘿嘿,一定是你喜歡的姑娘吧。”
“嗯!”小參客堅定的點頭。
蕭燕然又是鬼鬼的一笑:“哥哥教你一句,下次要是有人,特別是,如果是哈依瑪來問的時候,你一定要回答:想要,哈依瑪就是天下最漂亮的姑娘。”
“可是,大哥身旁的姑娘就比她還漂亮……”小參客話音未落,就被蕭燕然一巴掌拍在腦袋上:“傻孩子,女孩子都要哄的,像你這樣老實,十個哈依瑪也跑了。”
小參客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樹木茂密的林間,鼻尖那股若有若無的野獸腥羶氣也越發的重了,蕭燕然收起方纔的嘻笑模樣,不動聲色將小參客擋在身後。
沒過多久,野獸口中發出的“嚕嚕”聲清晰可聞。
蕭燕然忽然感覺到身後的小參客氣息消失了,他不由一驚,轉過頭,發現小參客一臉無辜的看着他。
這麼小的孩子,已經會隱藏氣息到連蕭燕然都無法發現的地步,不由令蕭燕然心中起疑。
狼羣就在眼前,蕭燕然來不及想更多,他看着那隻白狼王如人類的帝王一般,站在高處,嘴裡“嗚嚕嗚嚕”彷彿在發號施令,羣狼伏首。
蕭燕然擡手,射出腕中袖箭,白狼王竟提前一步發覺,讓開幾步,三枝袖箭落空。
“嗷!”白狼王一聲令下,羣狼向蕭燕然撲去,蕭燕然手中一柄長槍舞作一團,護着自己與身後的小參客。
小參客與蕭燕然背靠背站在一起,手中劈柴刀染血,將幾條撲上來的野狼斃於刀下。
眼前貼上來的野狼越來越多,蕭燕然擔心自己護不住這個孩子,擡手抓住他的背心,將他拋上一旁的樹杆:“自己再往上爬些。”
只來得及喊這麼一句,身旁的野狼已經向他撲來,蕭燕然促不及防被野狼撲倒在地,手中長槍落地,他伸手掰住大張的狼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拳從狼嘴裡打入,正中柔軟的咽喉。
緊接着,他抄起落地的長槍,飛身向白狼王方向躍去。
“嗷!”白狼王身前又出現了四隻比尋常野狼要大許多的黑狼,它們如同最忠心的護衛一般,守在白狼王的身旁。
那些黑狼的身體明顯與普通的狼不一樣,背部與腿部肌肉異常發達,虯結成塊,一撲之下,竟連碗口粗的樹杆也被折斷。
蕭燕然陷入苦戰,四匹狼給他帶來的壓力竟然如同在軍中混戰一般,無論是力量還是攻防技巧,都如同訓練有素的戰士。
四個方向完全被鎖死,包圍圈越來越緊,一時不查,握着槍的右手,就被咬住,怎麼也甩不開。另一隻緊接着便對着咽喉咬上來。
蕭燕然左手緊緊捏住狼嘴,擡腳用力踢咬着胳膊那隻狼的肚子。
鮮血刺激了狼的獸性,一隻被踢飛,另一隻馬上上前遞補。
就在蕭燕然的力量隨着鮮血不斷流失的時候,忽然,站在高處的白狼王發出一聲哀鳴,它那身雪亮的皮毛,正緩緩向下流淌着暗色的液體。
一柄劈柴刀,已將它的脖子砍斷。
白狼王一死,那四匹黑狼鬥志頓失,發出“嗚嗚”哀鳴,向着白狼王拜了幾拜之後,也各自伏在地上不動了。
蕭燕然捂着傷口,起身查看,發現它們竟已死了。
狼竟然會有自殺殉主的意識?以及,它們還會自殺?
蕭燕然昏昏沉沉的想着,身上被撕扯的傷口還在向外流血,狼嘴裡不知道帶了什麼東西,讓傷口分外的痛。
他只向前走了兩步,腳下一個踉蹌,摔在地上,便一動不動昏死過去。
等蕭燕然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坐在他身旁的是個牧民家的小姑娘,見他醒了,高興的蹦蹦跳跳往帳篷外跑去,向大人彙報着這個好消息:“他醒啦,他醒啦。”
一位老人進來,對蕭燕然說:“萬幸,救的及時,哎,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衝動,一個人跑出去,狼羣最是難惹,若是殺不了狼王,後患無窮啊。”
蕭燕然向老人道謝,老人搖頭:“你不必謝我,是幾個參客把你擡回來的,他們還留下了一棵雪參,說給你補補。來,快趁熱喝了吧。”
說着,一位婦人端來一大碗,煮的顏色發黑的可疑液體。
面對如此深情厚誼,蕭燕然只得一口喝下,味道無比的古怪。
老人說這是草原上牧民受傷之後,都會煮的補血湯。
蕭燕然並不想知道里面放了什麼東西,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他擦了擦嘴角:“那些參客呢?我要去謝謝他們。”
“他們一大早就走啦。”老人說道。
蕭燕然掀開被子,就要從牀上起來,老人按在他的肩上:“你的傷還沒好,這又是要做什麼?”
“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蕭燕然一臉着急要報恩的模樣,讓老人感慨:多好的年輕人啊,知恩圖報。
老人笑道:“別急,他們是往王城去的,沒這麼快走,你休息幾天再走。”
“不,我怕來不及了。”蕭燕然婉拒了老人的好意。
將全身的傷處又重新檢視一遍,收起長槍,便向着王城的方向進發。
北燕王城,說是王城,也不過是有幾間大一些的房舍,不說比大恆的皇宮,就連比律王府都沒得比。
甚至連林翔宇在豐縣的窮酸衙門也不如,這是金璜的評價。
金璜已經在王城待了很久,頗覺無聊。
“過幾天就不無聊了。”高玄武看出了她的心思。
“很快就是草原上的那達慕大會,到時候有摔跤的,有比弓箭的,還有叼羊,熱鬧的很吶。”
金璜以前聽說過那達慕大會,不過從來沒有見過是什麼樣,頓時便充滿了期待,甚至還給自己準備了一些行頭,打算在那達慕大會上掀翻幾個男人,拿走比賽的彩頭。
在王城入口,來了一隊人,看起來穿着很普通,身上還揹着筐子,也是長年累月不洗澡的樣子,全身上下一股子可怕的味道。金璜雖然自己不講究,但是她的鼻子沒瞎,於是站得遠遠的。
只見有一人從城裡出來相迎,對他們還客氣的很,金璜認出來這個迎接的人是北燕王庭裡的接待官。
就這麼幾個穿得好像要飯花子似的人,北燕皇帝會派人出來專門接他們?
一定有事發生!
說不定是進貢什麼奇特的東西。
那達慕大會還沒開,金璜躁動的好奇心需要找個地方先發泄一下。
以她的身份進入北燕皇宮,根本就沒有人攔,但是她已經很久沒有幹些雞鳴狗盜的事,生怕技巧生疏,於是……金璜又從皇宮後面的牆上跳進去,正好落在皇帝處理政務的議事堂旁。
此時,議事堂裡只有北燕皇帝高青龍、大親王高玄武和參客老大、小參客四人。
“此次已將成形雪參全部帶回,包括一年的細參。”參客老大向高青龍彙報。
高青龍點點頭,對高玄武道:“兄長可滿意了?”
“滿意,只不過,可惜了秘魔巖那塊地方,之後想要再長雪參,已是不能。”高玄武頗爲遺憾。
參客老大又回道:“太子此次表現的非常勇敢,一人誅殺狼神,還救了一個人。”
高青龍看着小參客,臉上露出自傲與驕傲:“不愧是我的兒子!”
小參客,或者說,北燕太子高天賜,在牧民帳篷時那副天真稚嫩憨厚的模樣早已在臉上找不着痕痕,取而代之的是沉穩與精明。
“父皇所令,兒臣自當竭力完成。”高天賜從懷中取出一顆晶瑩圓潤的石頭,控制石。
高青龍接過,眼神裡滿是驚豔:“經過血肉養育之後的控制石,果然不是凡品。”
“就連祀星族的人都沒有想過的方法,終於成功了,若是能成規模的生產,那麼我大燕何愁不能一統天下!”高青龍緊緊的捏着那塊控制石。
高天賜站在一旁道:“父皇想要將第一刀砍向哪裡?”
“恆國這些年總是與我們作對,你皇伯父親自求親,也被拒絕,那個女人就沒有想過要與我大燕好好相處過!自然,這第一刀,要試一試恆國的國力是不是能擔得起他們女皇的強硬態度。”
高天賜看了一眼半天沒吭聲的高玄武,又對高青龍說:“可是皇伯父很喜歡那個大恆來的金姑娘。”
“哈,你放心,那位金姑娘與大恆皇室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到時候說不定帶兵的都是她呢。”高青龍十分自信。
高玄武笑笑:“若是無事,我便出去了,過幾日的那達慕大會,還有不少事要做。”
“那是自然的,皇兄又可以藉此機會大賺一筆了,”高青龍大笑道,他知道自家這位兄長對經商賺錢有着相當的執着,比起當皇帝,他更喜歡通過交易換來利益。
高天賜也隨他一起出去。
“皇伯父,是真的嗎?”高天賜問道。
“嗯?”
“就是,金璜姑娘真的會在大燕與恆國對立的時候,幫助我們嗎?”
高玄武笑着摸摸他的頭:“女人心,海底針,沒人能說得準。”
“那,如果金璜姑娘到時候,不幫我們怎麼辦?”高天賜追問。
高玄武搖搖頭:“這是個好問題,不如,你幫皇伯父想想?”
又是一個踢皮球的高人,高天賜撇撇嘴,跑了。
高玄武目送着他跑遠,平靜的說道:“你都聽見了?”
沒有動靜,沒有人出來。
高玄武向一處帳篷後走去,那裡只有一隻狗,默默的看着他,狗歡快的搖了搖尾巴,跑掉了。
草地上一點痕跡也沒有。
高玄武笑着搖了搖頭:“你啊。”
那達慕大會,如期開始。
這是草原上一年一度的盛會,所有的部落,包括常年住在山裡的人,都會出來,採買東西,參加比賽,當然也有小夥子與姑娘藉此機會相識,在這段期間成就好姻緣的不計其數。
四面八方來的人帶着自己家的特產,在草原上擺攤,收入頗豐。
金璜從頭吃到尾,到最後連一個奶疙瘩都吃不下了,這才心滿意足的拍着肚子,往一旁的摔跤場走去。
摔跤是那達慕的重頭戲,此時摔跤場早已被裡三圈外三圈的圍了起來。
裡面兩位主角摔的是灰頭土臉,在地上蹭來蹭去。
金璜不想參加這種項目,有失淑女體面,於是她只站在一旁圍觀,很快,就決出了勝負。
身材壯碩的漢子以絕對優勢,壓倒了挑戰者。
“哇,已經連贏十場了,他都不知道累的嗎?”
“你不知道,去年他就是冠軍。還是王上親自給他冠軍獎的。”
“那得是多少頭牛羊啊?”說的人羨慕非常。
“今年可不止牛羊了,聽說第一可以得到一枝九葉雪參。還會被封爲將軍呢。”
“難怪這麼多人明明打不過他,還要上來挑戰,原來是有這麼大的好處。”
金璜對九葉雪參沒有興趣,對封爲將軍更沒有興趣,只是託着腮在一旁看。
人羣裡一陣喧鬧,有人又上來挑戰了。
圍觀羣衆對來人的身材很不滿意:“細得跟一塊羊皮似的,行不行啊?”
“別一會兒給人扔出來,摔斷了腿。”
“不自量力啊,不自量力。”
姑娘們卻與男人們的想法不一樣,她們對着新上來的挑戰者指指點點,臉上浮現出迷之微笑,還偷偷掩着嘴。
“蕭某前來討教。”那人一抱拳。
金璜也看清了他的長相……蕭!燕!然!
他怎麼會跑到這裡來,還站在那達慕大會的摔跤場上,他這是想當北燕的將軍嗎?
不對啊,高玄武認識他啊,怎麼可能讓他當將軍。
金璜的腦子裡一片混亂。
還沒等她想明白,摔跤已經開始了。
也許是體重的巨大差異讓蕭燕然一開始沒有佔到上風,但是很快,金璜就看出來了,蕭燕然身上有傷,不能隨心所欲的動手,把那人馬上掀翻在地。
在纏鬥一番之後,蕭燕然抓住那人身法上的一個錯漏,抓住他的腿,將他整個人掀翻在地,又用紐紋鎖的手法,將他的四肢緊緊扣住,任那人身材如何的壯碩,掙了半天,竟然也沒有掙起來。
最終只得拍拍地面認輸。
金璜忽然玩心大起,跳到場中:“我來跟你比比。”
蕭燕然剛纔就看見她了,沒想到她竟然真的跳了出來,笑道:“這不合規矩。”
“合什麼規矩?又沒規定女人不能上場。”金璜強辭奪理,雖然沒有規定,但是從來都沒有女人上來,摔跤是一種近身纏鬥,打起來的時候,全身上下都是可以攻擊的範圍,哪個正常的女子會想着被男人摸來摸去。
蕭燕然搖搖頭:“別胡鬧。”
“那你告訴我,你來做什麼?”金璜說這句話的時候,用的是大恆京師土語,北燕人都聽不懂。
蕭燕然還是搖頭:“知道的越少越好。”
“那我就一定要贏你了。”金璜的倔脾氣上來,讓蕭燕然也沒辦法。
“我不跟你打。”蕭燕然雙手負在背後,一副“你要打我就是勝之不武”的痞子樣。
兩人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聊天,用的還是周圍羣衆根本聽不懂的語言,已經讓他們非常不滿,聊着聊着還沒完了,羣衆們大呼:“你們到底是來談戀愛的,還是來打架的。不打就下去!”
摔跤場上的混亂引起了巡場的高玄武注意。
高玄武向摔跤場走來,蕭燕然忽然自己飛出場去,大叫一聲:“我輸了。”
然後鑽入人羣,不知所蹤,高玄武只看見混亂的人羣,沒有看見蕭燕然。
“什麼玩意兒啊!”羣衆們對於這場史上最水決鬥表示不滿。
有人看見金璜美貌,又不知她的身份,存心想要佔便宜,便上場,要求與她對戰。
高玄武站在場邊時,一個人正好被金璜扔出來,筆直向他飛去。
他退開一步:“公主殿下,別鬧了,出來吧。”
“我不管,九葉雪參聽起來很貴,我想要。”金璜根本不知道九葉雪參是什麼,只是隨口扯來瞎胡鬧而已。
高玄武沒辦法,這次的摔跤本意就是想要選一位驍勇的前鋒將軍,他再怎麼也不可能讓金璜上前的。
“給你一枝就是了,快出來。”
金璜從善如流,馬上從摔跤場出來:“你說的哦,別騙我。”
“不騙你,走吧。”高玄武帶着金璜離開,摔跤活動繼續正常進行。
走到無人之處,高玄武忽然問道:“你上次,都聽見了多少。”
“啊,啥,你說什麼?”金璜一臉茫然。
高玄武笑笑:“聽到要進攻大恆的時候,你的氣息亂了一下。”
“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金璜擡頭看天,
高玄武扳着她的下巴,逼着她直視着自己:“我也很想知道,如果大燕真的與恆國開戰,你會站在哪一邊。”
“你猜?”金璜做了個鬼臉。
“算了。”高玄武放棄的速度遠比金璜想的要快,他大步的向前走開了。
“喂,你就不打算再關心一下嗎?”金璜好奇的跟過去。
高玄武無奈的停下腳步:“好好問你,你不會說。嚴刑拷打,你更不會說。既然反正都是不會說,又何必問。”
金璜做了個鬼臉:“真是沒有耐心的男人。你爲什麼不試着求我,萬一我心一軟就說了呢?”
“呵呵。”高玄武繼續向前走,“別的女人也許會,你不會。”
金璜大聲:“喂,你怎麼知道別的女人會,你跟幾個女人好過!有膽子的,別走!給我說清楚!”
到了晚上,真的有人拿着錦盒過來,說這是大親王送給公主殿下的。
金璜打開盒子,裡面赫然躺着一枝九葉雪參。
“還真是說到做到。”金璜隨手將九葉雪參擱在一邊,這本來就是一個藉口而已,她根本就不想要。
忽然,她笑了笑,將九葉雪參拿在手中,走出帳篷。
“我數到三,你要是還不出來,我就自己把它吃光。”
“也不怕鼻子流血。”蕭燕然的聲音悠然在背後響起。
金璜手裡晃着雪參:“是不是鳳歌想要?哼,我偏不給她。”
“是杜書彥,他傷的很重。”蕭燕然的聲音低沉。
金璜的笑容僵在臉上,二話不說,將九葉雪參遞給蕭燕然。
蕭燕然沒有想到她這麼爽快:“你不怕我騙你?”
“你要是說你明天就要死了,等着雪參續命,我會懷疑,你不會拿杜書彥的性命開玩笑。”
蕭燕然從懷中取出傳信鐵鳥,將雪參枝須去掉,塞入鳥腹中,鐵鳥平地飛起,直入雲霄。
“你不回去?”金璜好奇。
蕭燕然:“本來是要回去的,不過路上被人騙了,心有不甘,須得尋他晦氣纔好。”
金璜嘿嘿一笑:“你是想尋他晦氣呢,還是想尋控制石?”
“你怎麼知道?”
“請叫我無所不知大仙。”
“那麼無所不知大仙,你知道我要找的人或者東西,在什麼地方嗎?”
“給我什麼好處?”許久不見的市儈臉又出現在金璜臉上。
北燕皇宮之中,有一處百獸園,深夜,裡面的動物,包括夜行類食肉動物,都倒在地上,好像睡着了。
“這些不過是普通的動物,不及白狼王得天地靈氣,只怕做出來的效果沒有那麼好。”一人彙報。
站在一旁,身穿皇子服飾的高天賜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早有預料,靈氣豈是這麼好得的,能有一兩顆已是奇蹟。”
那些人用小刀將昏睡動物身體剖開,往裡塞入小小的控制石內芯,控制石會吸取周圍靈氣,注入動物體內。越有靈性的動物,越可以打磨出光滑瑩潤的控制石。
現在品相好的控制石,許多有錢人家願以高價購得,放在家裡以示富貴。
事實上,控制石還有着特別的功用,卻沒有幾個人知道。
杜書彥曾經試過,不過因爲數量稀少,所以效果並不顯著。
“已經全部植入。”下首之人向高天賜行禮。
高天賜擺擺手,令他們下去。
“這就是你把狼羣引到帳篷旁的原因嗎?”蕭燕然的聲音冷不防從他身後響起。
高天賜轉身,蕭燕然看着他,眼裡平靜無波,手中的長槍卻表明了他的憤怒。
“我……”高天賜手裡緊緊的捏着控制石。
蕭燕然緊緊地盯着他:“爲了引來白狼王,你將羊血灑在帳篷附近。”
“……不會有事的,我會把白狼王殺掉。”
“要是你殺不掉呢?如果你一個人去送死,我根本不會攔你!你竟然拿這麼多人的性命做誘餌!”
高天賜擡頭看着蕭燕然:“本來就不關你的事!爲大業,犧牲幾個人算什麼!”
“得位不正,就算一統天下,也不長久!”蕭燕然冷冷道。
高天賜咬着牙:“你今天來,就是爲了教訓我麼?你是不是跟那個恆國公主有勾結!”
“喂,不要亂講話。”高處忽然倒掛下來一個人,金璜整個在空中晃來晃去:“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就在金璜一晃一晃的時候,她忽然劈手將高天賜手中的控制石搶走,拿在手中:“果然很漂亮。沒收了。”
說罷,一個跟頭從高處翻下來,同時將控制石塞在懷裡。
“還給我!”高天賜上前想搶,金璜飛身又躍上房頂:“來呀來呀,來追我呀。”
“你!”高天賜氣急。
金璜的肩上忽然多了一隻手,不輕不重的按着她,高玄武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不要欺負小孩子。”
接着,金璜手裡的控制石被高玄武抽走,人也被高玄武攔腰摟着,從房頂下去。
“就不能斯文一點嗎?我會吃醋的。”高玄武壓低聲音在金璜耳邊低語。
“不能。”金璜鼓着腮。
高天賜見援兵來,精神一振:“皇伯父。”走上近前,就想拿過高玄武手裡的控制石。
卻沒想到高玄武一下讓開,看着他:“你告訴我,剛剛他說的事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故意把白狼王引到牧區帳篷旁邊?”
高天賜囁嚅半天,終是點了點頭。
“我真是對你太失望了。”高玄武皺着眉,“我是怎麼教你的,爲君者,當以民衆爲重。”
高天賜不服氣:“可是父皇說,皇伯父都是受了恆國的那套腐儒影響,成大事者,就應該不拘小節,必要時,連自己都可以犧牲。要不是我把白狼王引出來,先靠牧人把狼羣消耗一些,我也沒那麼容易得手啊。”
那套振振有辭的理論,金璜聽着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你這是以後當皇帝呢,還是當殺手啊?”
“不管是在恆國還是在大燕,失了民心的君主,都坐不穩天下,希望你能記住。太子殿下!”高玄武一字一句,厲聲對小太子說道。
高天賜不敢說話,但是眼神分明是不服。
接着,高玄武對蕭燕然說:“雖然他有錯,但閣下身爲恆國武將,擅闖我大燕皇宮,也太不把我大燕放在眼裡了。”
“啊,這一點我很抱歉。”雖然怎麼也無法從蕭燕然的話裡聽出抱歉的意思。
蕭燕然攤開雙手:“那麼,按貴國的規矩,會如何處置我?”
“擅闖皇宮,窺探機密,當萬箭穿心而死。”
金璜眨巴眼睛:“他不是擅闖皇宮,窺探機密,他是來找我幽會。”
一番話說的高玄武都愣了:“你……”
“我什麼我?我又沒有許嫁給你,只是來北燕玩幾天,別說跟別的男人幽會,就算跟別的女人幽會,也跟你不!相!幹!”
高玄武真真是要被金璜氣死,指着蕭燕然:“那他擅闖百獸房,總是事實。”
“不是擅闖,是我帶他來的,你們可沒人告訴我,這裡不能來。”金璜繼續狡辯。
“但也沒有說,可以進。”高玄武瞪着她。
金璜做了個鬼臉:“那你處罰我啊。”
百獸房裡的動靜,驚動了外面的侍衛,大批北燕侍衛將百獸房團團包圍。高玄武擡手在金璜面前一揚,金璜只覺得鼻尖聞見了一股濃郁的甜香,不可置信的瞪着高玄武:“你竟然……”
剩下的,再也沒有說出來,她已經站立不住,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高玄武將單手將她攬在懷中,另一隻手按在她的咽喉處,看着蕭燕然:“既然她對你情深義重,那我留着她,也沒什麼意思。不如弄死了,一了百了。”
蕭燕然笑笑,將手中長槍扔下,束手就擒。
“我勸你省點力氣吧,用力瞪,眼睛也不會變大。”高玄武坐在牀邊,看着躺在牀上,動彈不得,連舌頭都無法自由活動,只能努力睜大眼睛瞪着他的金璜。
“我真不明白,他以前抓過你,打過你,你爲什麼還對他那麼好。”高玄武伸手,捏了捏金璜的臉。
“你怎麼對誰都這麼好,唯獨對我不好?”沒有人迴應,高玄武一個人唸叨着,也不覺得煩悶。
“真不知道上輩子做錯了什麼,怎麼會這輩子遇上你?”
“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金璜回以一個大大的白眼,用力張了張嘴,比了一個口型:“我喜……”
然後,說到一半,好像很疲累似的,又合上了嘴,閉上眼睛,無力的喘息着。
高玄武看清了她前面的口型,急急的湊過去,搖着她:“別睡,你到底有沒有對我動過心?”
“我……”金璜又用力的比了一個口型,又無力的閉上了嘴,一雙眼睛卻是看着他,彷彿帶着無限的綿綿情意。
高玄武迫不及待的從懷裡掏出解藥,給金璜餵了下去,片刻之後,金璜深吸一口氣,高玄武又問了一遍。
金璜衝着他輕輕一笑,喉間發出極低的聲音,引得高玄武忍不住將耳朵湊到她的脣邊,仔細去聽,不料,金璜出手如電,指尖一點銀芒,在高玄武的後頸輕輕點了一點。
高玄武毫無徵兆的倒了下去,壓在金璜身上。
金璜伸手抱了抱他,又將他推開,自己翻身起牀:“傻子,你以爲我跑到北燕來是做什麼的,難道還真的是爲了吃你們幾隻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