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如煙的往事,那些點點滴滴的過往,已恍如隔世,就像做了一場夢,一場不願醒的夢,一場驚喜,哀傷,永難釋懷的夢,夢中那刺痛的喜悅依然揪心的隱隱作痛。
那個迷幻般的夏季裡,他們幾乎天天晚飯後到這塊空曠的田地裡散步,他喜歡吻她,他似乎沉迷在吻她的樂趣中不能自拔,他們幾乎天天接吻,他總是樂此不疲。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脂的味道,有迷人的汗香的味道,他從不抽菸,沒有她討厭的菸草的味道,她喜歡這種味道,這是她尋尋覓覓中的男人的味道,她沉溺其中,任由他的擺佈。
他總是很自信,很快樂,他瀟灑倜儻,風度翩翩,他們在一起就像陽光照着月亮。
他們在一起談文學,談詩歌,談小說中的人物,談大學生活中的趣事,他們海闊天空無所不談。
他告訴她,他只有一個哥哥,已經成家立業,就住在他父母的身邊,他哥哥娶媳婦消耗了父母不少資財,不過他們也沒有什麼負擔,他們身體健康,身板硬朗,現在父母又在攢錢張羅着給他娶媳婦,他覺得父母是多慮了,他不需要父母這樣勞累着爲他操心,他躊躇滿志要靠自己打出一片天地,他玩笑着說,做父母的總是喜歡自作多情。
他很受領導的賞識,他自信滿滿,他說他爭取要在三十歲以前當上領導,至少當上副科一級的領導,他爲此積極地努力着。
他爲人謙和謹慎,圓滑而老於世故,他的人緣很好,他的口碑自然很好,這一點他們之間有很大的差別,她含蓄隱忍,單純善良,她的個性根本不適應這片土壤。
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們的交往,她愛他,愛他的全部。
他們在那些阡陌小道上散步,累了,便揀一塊光滑的大石頭坐在上面,他喜歡攬她在懷裡,她喜歡偎依在他的懷裡,倆人常常靜靜地一言不發,默默地呼吸這裡未被污染過的清新而和着蕎麥花香的空氣,仰望滿天的繁星,聆聽啁啾的蟲鳴,和着露水的清風徐徐拂過面頰。
那些愜意美好的夜晚,轉瞬已成遙遠的往事,可是誰能夠知道,誰能夠知道這獨自緬懷時舔嘗傷口的滋味!
黃娟自從那次哭過以後,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收斂起以往的飛揚潑扈,再沒有對她出言不遜,突然變得沉默寡言,黯然傷神,常常暗自嗟嘆,對她總是怒目相視,她們很少說話,住在一個屋子裡有時不可避免地需要說話時也是非常嫌惡冷淡地客客氣氣的敷衍,她也沒有再硬插在她和蔣鋮之間。
後來,鎮政府要召開s鎮第n次人民代表大會第x次例會,他們又開始忙碌起來,蔣鋮每天把自己關在宿舍裡埋頭寫文稿,她們忙忙碌碌的印選票,印文件,他們沒有時間再到那片空地散步。
鎮政府召開人代會的目的是要選舉劉須他們這些新提拔的人員,其時,已距離他們上任半年之久,不過在此之前,在正式的書面文件裡稱呼他們時,名字的前面總冠以“xx代理鎮長”,“xx代理宣傳委員”。
在正式選舉之前要先在村委選舉鎮人民代會大會代表,他們印了許多選票,拿着用紅紙糊成的票箱,被分配到各自的組裡,浩浩蕩蕩的到村子裡進行選舉,村委會的領導照例宰雞殺羊招待他們,臨出發前,李副鎮長特意叮囑過他們一定要讓此村的村支書當選,並且提防村民鬧事,必要時留點選票,自己投進去,反正也沒人監督這事。李副鎮長是過於小心多慮了,其實,村民們對這件事情根本不感興趣,毫不關心,他們認爲這事無關乎他們的切身利益,有的人根本不知道爲什麼事情讓他們投票,即使明白就裡的人也不過問此事,因爲他們明白這事早已鐵板釘釘,走走程序而已,有的村民們甚至懶得投票,由他們代勞。
參加 鎮人民代表大會的代表選定之後,鎮政府在幾天之後召開了那第n次人民代表大會第x次例會,這場走過場一樣的會議,在她看來簡直是一場十足的鬧劇,用老百姓的話說,就是“散了一回大德”。
鎮人民代表大會過後,蔣鋮突然對她提出,要領她回去見一見他的父母,他說家裡催着他趕快談個對象結婚,他告訴他父母他們倆之間的事情,他父母很高興,很急切的想要見她。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非常的平靜自然,再沒有以前那種羞澀的不好意思開口,好像他們已水到渠成只等着舉辦一個儀式過門,其實,那個時候,她能看得出來,蔣鋮是急待着要娶她過門,只等着她點頭允諾,她也堅信他們結婚是遲早的事,因爲她自己家庭的緣故,她不想過早結婚,而且他們認識還不到一年,她還想繼續浪漫下去,所以她儘量避免和蔣鋮說起談婚論嫁的事。
當蔣鋮和她提出要見他父母時,她心裡喜滋滋的同時又有一絲擔憂,她害怕蔣鋮的父母催促他們,而又不好拒絕蔣鋮,她思量再三還是答應去了。
她記得那天蔣鋮非常的興奮,非常的高興,他們早早起牀乘坐路過鎮政府最早的班車去了縣城,還不到中午,距離去他家的那趟班車發車時間還有四個多小時,蔣鋮拉着她去遊樂園玩,他們玩碰碰車,玩旋轉木馬,玩過山車,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去遊樂場玩,那天她玩的非常盡興,尤其是玩過山車,那倏忽上下之間,驚險而刺激,心臟劇烈搏動中是
激昂亢奮,窒息一般的快感。
然而,她從來沒有想到他們的愛情也像過山車一樣,倏忽之間就消失了。
他們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就去了蔣鋮家,他家所在的鎮與尹雲飛當鎮長所在的鎮毗鄰,離縣城不遠,其實去他家的車有好幾趟,那天蔣鋮是要拉着她玩故意騙她的,是回到家裡他媽媽問起蔣鋮時,她才知道的。
他家的家境比起她家要好多了,院落寬敞整齊,嶄新的一長溜紅磚房,屋子裡像是近幾年重新裝修過,整潔明亮。他哥哥和他父母住在一個院子裡,他家的人都親切可愛,非常喜歡她,尤其是他母親從她進門一直高興的樂呵呵的合不攏嘴,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一個勁的誇,哎呀!這麼漂亮的姑娘,我們鋮兒幾世修來的福,找這麼漂亮的媳婦!她聽了立刻滿臉飛紅,他們家已經把她當準兒媳看待了,過了一會兒,他媽媽去了裡邊的臥室一趟,出來拿着五百塊錢硬往她手裡塞,她驚慌的一個勁的推脫,蔣鋮衝她扮了個鬼臉,笑嘻嘻的說,咋農村人的習俗,你要是不拿就是沒看上我們家哦,其實她也知道,當地人有這個習俗,女方第一次上男方家,男方家要給見面錢,她想她遲早是這家的人,也就收下了。
他嫂子和他媽媽又張羅着做飯,一家人喜氣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