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章
她靠在門板上,默默地淌淚,那個道貌岸然,威儀赫赫的黑臉在她的腦海裡不斷地浮現,她曾經是懷着多麼卑微的臣服之心和多麼受寵若驚,感激涕零的心情想起這張臉,曾經她把他當做一個對下屬充滿愛心和關懷的領導,當做一個可以信賴的長者,可是這一切,到頭來,卻是她自以爲是的假象,是她的單純幻想出來的美好,現在這虛幻已在頃刻間化爲烏有,他褪去僞裝,摘下面具,露出殘酷真實的一面,他要索求回報,他在試探她,哼!很明顯,他在試探她!
她含着淚水,頭仰靠在門板上,嘴角微彎,從胸腔內蹦出幾聲悽惻嘲弄的冷笑,這笑聲迴盪在空寂的小屋裡,盤旋在頭頂上,--原來,原來根本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她施以援手,他們都是有所圖,有所圖的。
她該怎麼辦呢?她在心裡不停地問自己,不停地想,欠的錢是要還的,可是她在前不久把所有的積蓄匯給了蔣鋮,現在已身無分文,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噢,他們都是她的債主,她竟有這麼多債主,她應接不暇,疲憊不堪。
她一直在貧困線上掙扎,貧窮使得她狼狽不堪,戰戰兢兢,畏畏縮縮,她總是欠債,總是在還債,不斷地欠債,不斷地還債,這像一個漩渦,來回不停地旋轉,直至把她漩入其中。
她這一生遇到的都是債主,他們都是來討債的,先是母親,在她能夠記事起母親就是一個雷厲風行不顧自己死活的病人,她熬死了自己,奉獻了一生,帶走了傷痛也給深愛着她的親人留下永久的遺憾;然後是蔣鋮,大概是她前世欠了他的情債,今生他來討還,直到把她掏空,他毫不留情地走了,她把他當成一生最美的華章,而他卻把她當作一翻而過的短篇,她把他當作人生的絕唱,而他卻只把她當作一段插曲,哦,所謂的愛情不過如此。那個負心的男人,他把自己賣給了權勢,他會幸福嗎?權利能夠給他幸福嗎?
可是,她也熱衷於權利,她接近喬就是爲了權利,其實他們是一樣的人,至少在這一點上相像,她想借助權利使自己強大,進而實現平生抱負,想必,他也是,但是她絕不會爲了權利出賣自己,即使來這世上只是平平淡淡,庸庸碌碌,無聲無息地走一遭,也不絕要出賣自己,不,絕不!
可是現在該怎麼辦?她像在迷宮裡兜了一圈又回到原來的老地方,她必須還他錢,在他走之前,最好是和他的這倆件衣服一起還給他,她不想再見到他和他那張令人噁心憎惡的面孔,是的,從此刻開始,她要躲着他,躲着他,現在,她需要躲着的人越來越多,也許他見到她也會尷尬吧?她記得她從他辦公室裡匆忙出來時他明顯發窘而惱羞成怒的表情。
同時,她也失去了一次膀粗腿的機會,她嘆息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麼喬走了,喬的接班人會是誰?之前,她依稀聽到辦公室裡那幾個“萬事通”的老婆娘私下悄悄議論過,喬走後李鎮長應該是順理成章的接班人,可是近來,她和喬走的近了點,忽視了李鎮長,李鎮長似乎對她頗有看法,而且這個男人據說和江梅有一腿,也是一個好色之徒,自己萬不可主動接近他。看來她離她的目標是愈來愈遠了,她輕嘆一聲,掙扎着坐起來。
她靠門在宿舍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坐了許久,倆個屁股蛋已冰的沒有知覺,只覺得冷氣順着脊背直往上竄,她用手託着地面站起來,倆條腿麻麻的,她僵直地邁着步子走到鏡子前,她很久沒有照鏡子了,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臉龐又廋了許多,臉頰上那倆片紅暈不知在什麼時候消失了,眼睛顯得很大,睫毛長長的向上自然捲曲,眼裡蓄滿淚水,晶瑩閃亮,一臉憂鬱悽楚,她仔細端詳着這張臉,這張臉上依舊透着一種悽豔而楚楚動人的美,哦,這真是一個罪過,如果這張臉平平淡淡,也許會少了這許多煩惱。
垂涎這張臉的人有許多,她從他們看她的眼神裡感覺得到,她從不打扮自己,很久沒有添置新衣,自從蔣鋮走後她再沒有心思打扮自己,並非她變態不愛美,沒有不愛美的人,只是失去了那個欣賞美的人,美給誰看,而且她要自衛。
“可是,無論我多麼努力,這張臉會抹殺掉我的所有成績,人們不會看到我的努力,只會在意這張臉,她們會說我靠的是這張臉”
“ 媽的”,她在心裡罵道,“如果我想墮落,我有絕對的資本,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做,他們已把我傳得像個**,這些該死的人。”
她憎惡這張臉,從蔣鋮離開後,她就開始憎惡這張臉,“然而,身體髮膚受之於父母,我不可以拋棄它”。她狠狠地瞥了一眼鏡中的影子,轉身離開。
她坐在牀上心裡空空的,周遭是足以殺死人的孤寂和空虛,這個屋子,這條走廊空空蕩蕩的,只有清晰的風聲從廊道窗戶裡竄進來,咻咻呼嘯。
她無聊地坐在牀頭,倆肘支在牀頭櫃上,雙手插在頭髮裡,喃喃自問: “活着爲了什麼,我這樣活着到底爲了什麼?權利嗎,金錢嗎,權利於我很重要,可是如果要用自尊來換取,我可以毫不猶豫的放棄,金錢嗎,我並不需要很多的錢,夠花足以,我並不是一個熱衷於物質享受的人,我瞧不起那些穿着名牌招搖過市的人,那些炫富的人,我需要的只是簡樸有愛的生活,一個愛人。”
“一個愛人,一個丈夫,丈夫很容易找,可是一個懂我愛我,知冷知熱的丈夫,一個知己,卻是很難找,去哪裡尋找這樣一個人,茫茫人海,可有此人?”
她嘲諷地冷笑,“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幻影,權利,金錢,愛人皆是幻影,......人生即是空虛,空虛即是人生,亦舒筆下的姜喜寶說她需要愛,如果沒有愛有好多的錢也可,如果沒有錢有健康也好,錢給她帶來安全感,可是並沒有帶來快樂,她依舊一樣的空虛,錢並沒有充實靈魂,更沒有救贖靈魂,靈魂的確需要一個安放的處所,的確需要,可是放在那裡呢?而一個靈魂漂泊的人算是一個健康的人嗎?”
“我瞧不起錢,我卻爲沒有錢而狼狽不堪,多麼的可笑,我這樣一個常常爲錢發愁的人居然瞧不起錢,多麼的可笑,可是捫心自問,金錢的確不是我的追求,可是我需要錢,目前迫切地需要錢,去哪裡找錢還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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