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正聆聽着白無雙的述說,臉上看起來毫無波瀾。可心中,卻泛起了陣陣漣漪。
這個年輕人,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不再易怒,也不再高高在上。
而在蕭正眼中,曾經的白無雙可不是這樣一個男人。他極自負,極目中無人。也許和出身有關,他從未看得起一無所有的蕭正。
但現在,在經歷了無數的風浪之後。他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讓蕭正感到驚訝的男人。
蕭正往嘴裡送了一塊鮮嫩的牛排,細細咀嚼着,視線卻一直停留在白無雙那張永遠維持着猙獰的臉龐上。
片刻之後,他神色平靜的問道:“你要做什麼?”
“嗯?”白無雙微微擡眸,眼神十分陰鬱地掃視蕭正。“你想知道什麼?”
蕭正搖頭道:“你應該有更好的選擇。”
“選擇什麼?”白無雙指了指自己那張醜陋的臉龐。“選擇當一個小丑,還是選擇當一個怪物?”
“怪物也有市場。”蕭正眯眼說道。“就像在你的生日宴上。你做的就很成功。”
“蕭老闆。”白無雙打斷了蕭正的話語。“不要在我面前扮演聖人。你不是,也不配。”
“我要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一個雙手沾滿血腥的儈子手教導。”白無雙緩緩說道。“更何況,我們是仇人。”
蕭正吐出一口濁氣,表情平靜道:“你知道的,我與白無瑕的關係很不錯。”
“那又如何?”白無雙反問道。
“我不想他成爲孤寡老人。”蕭正蹙眉道。“更不想成爲他名義上的仇人。”
“在老爺子的追悼會上,他就已經做出了選擇。”白無雙眯眼說道。“你大可放心,他永遠不會視你爲仇人。”
“情僧之名,可不是白來的。”
蕭正轉動着高腳杯,在沉默了片刻之後,他才微微擡眸,抿脣道:“也許,有些真相我應該告訴你。”
“真相?”白無雙很快打斷了蕭正的敘述。“真相永遠是相對的。而我從不在意真相。我只在乎自己想做的事兒。”
說罷,他忽然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望向蕭正:“我忽然很羨慕你。”
“羨慕我什麼?”蕭正問道。
“羨慕你沒什麼可失去的。”白無雙說道。
然後,他牽着吃飽的王奇離開了餐廳。只留下那一大一小兩道背影。璀璨的霓虹之下,那兩道背影竟是顯得如此落寞,以及孤獨。
大的,失去了家庭。
小的,失去了父母。
說起來,他們還真是同病相憐。
只是不知道,當小的知道他的遭遇,完全是拜大的所賜,是否會發瘋呢?
豪門恩怨,的確不是蕭正這麼個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的孤兒所能承受的。
在這方面,他的承受力實在太差了。
蕭正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前去四眼馬英俊的別墅。
四眼及其女朋友在家中吃火鍋,馬英俊則是喝的酩酊大醉。趴在沙發上打呼嚕。
一塊牛排當然喂不飽蕭正,所以他接過四眼遞來的碗筷,吃起了火鍋。
“以後都不用再盯着王慧靜了。”蕭正往嘴裡送了一塊牛肉。緩緩說道。
“爲什麼?”四眼好奇問道。“這條線沒有價值了?”
蕭正怔了怔,隨即點頭道:“的確沒有價值了。”
頓了頓,他補充了一句:“王慧靜大概已經走了。”
因爲四眼的女朋友在,蕭正有些話不是很方便直接說。四眼卻完全聽懂了蕭正的暗示。吩咐女友去廚房再切一些肉類,壓低了聲音道:“死了?”
蕭正點頭。
“誰幹的?”四眼嚇了一跳。
“白無雙。”蕭正直截了當的說道。
“這個畜生!”四眼咬牙切齒道。“他還真是什麼都乾的出來。”
蕭正吃着火鍋,臉上卻露出複雜之色。
殺王慧靜,真的僅僅是報復麼?
若是如此,他又爲什麼要帶走王奇?
想盯着王奇,讓他永遠無法成爲令白無雙忌憚的人物?
那索性斬草除根不是更好?
蕭正搖搖頭,否決了某個更惡劣的想法。取而代之的,則是對白無雙的好奇,包括他的用意。
王慧靜不是什麼好人。
對此蕭正一點也不懷疑。他甚至一度認爲,白子文的所作所爲,有王慧靜在背後出謀劃策。儘管,她並沒有如此大的能量驅使白子文。
但只要她有這個心,就可以利用兒子去煽動。
那麼白無雙呢?
他殺王慧靜的動機是什麼?僅僅看王慧靜不順眼?又或者是報復?
那收留王奇呢?
白無雙所做的這兩件事兒,其目的並不統一。甚至是在不同的心境之下完成的。
如此一看,白無雙也是複雜的。
和蕭正之前的判斷一樣,白無雙變了。變的不再一眼就能看透。他開始有城府,變得陰暗。也越來越危險。
吃完火鍋,蕭正和四眼在別墅後面的花園喝茶。醒過來的馬英俊也加入了。他雖然仍然不習慣喝茶,但爛醉的人多喝一些水,也會相對舒適一些。
“老大。現在燕京的局面越來越複雜了。”馬英俊點了一支菸,十分認真的說道。“我總覺得會出大事兒。咱們要不要再調一些人回來,以備不時之需?”
蕭正笑了笑,道:“不用了。這裡是華夏,是燕京。即便有危險,也不需要靠傭兵協會去處理。”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反而是你們。近期多注意一些,沒事就別到處跑。免得給別有用心之人找到機會。”
四眼咧嘴笑道:“我除了上班,平時都在家裡。”
馬英俊瞪了四眼一眼:“秀恩愛死的早。”
四眼樂呵道:“那你不去找一個?憑小馬哥你的姿色,什麼樣的女人不得跪倒在你的西裝褲下?”
馬英俊聞言卻是不悅道:“我豈會爲了一顆歪脖子樹放棄整座森林?”
蕭正苦笑搖頭,知道小馬是不婚主義者。至少在還有力氣瀟灑之前,他肯定不會走進婚姻的圍城。
眼看着夜深了。
蕭正也不便多打擾,拍了拍二人的肩膀,道了聲晚安便離開了。
看,這就是變化。
曾經的團隊,只需要蕭正一句話,便可以在某個酒店的包房內通宵達旦。並且毫無負擔。
現在,蕭正卻再也不會說出這句話。就像小馬再無聊,也不會沒事拉着蕭正去泡吧。
儘管在很多時候,一個人在酒吧喝的爛醉的小馬的確很孤獨。
但這大概就是生活最有趣,也最殘忍的地方。擁有了一些東西,就一定會失去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