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晚上,他就那樣一動不動的躺着,聽不見他的呼吸,看不見他的心跳,和死人一樣,她含着感激和愧疚的淚水注視着他,你動一下可以嗎!
你說句話可以嗎!你不能就這樣死了,他死了她一輩子都會愧疚和不安。
當劫匪撕下他臉上的那塊面膜時,她沒有感覺意外。
那個眼鏡她認得,是於欣悅的,他們四個坐摩天輪的時候,她買來送給她的。
面膜他用過,是王梓馨的,她的一個同學在國外給他帶來的禮物。睡袍他更熟悉了,那是她送給佳佳的生日禮物。
面膜下面的那張臉,也許就應該是那樣的,那樣純淨那樣帥真,那樣懵懂無知,那樣膽粗氣壯。
有時候,天真得讓人可憐、有時候,無知更顯得他的可愛,他真是個奇怪的組合體。
他能像親人一樣無微不至的照顧你,又能像朋友一樣善解人意的關心你。
現在,這張臉已經紅腫變形,傷痕累累,可他仍是個孩子,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他好像忘記了怎麼說話,只是張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脖子上像套着緊箍。每一口空氣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吸進和呼出。
他看見她眼睛裡的驚喜,來至內心的喜悅,他能看到他完好的在自己身邊,他也無比的欣慰。
她眼睛裡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順着她鼓起的臉頰滴落在甲板上。和那些又鹹又苦的海水融合在一起,渴求上天能給予他們兩個,受盡折磨的人,一點點生的希望。
他也想哭,他爲她的痛苦而痛苦,可是他的淚水被他乾涸的眼眶擋在裡面。他轉過頭,他不敢看她的表情,更不想爲她增加痛苦。
面對未知的命運,她的眼淚留在臉上,而他的眼淚卻留在心裡。
那些劫匪在船艙裡不知道爲什麼事情慶祝。
好像都喝醉了,現在大多東倒西歪的睡覺吧!他們的船上不光有秦璐林洋兩個人質,還有很多在山城弄來的大箱子,裝船的時候那些箱子沉甸甸的,他們非常小心不敢有一點磕碰。
海面上有海鳥在飛,有的成羣結隊,有的只單影薄,偶爾落在甲板上。試探着啄一下林洋的腳,它們沒有得到食物,戀戀不捨的飛走了又飛回來。
他就那樣靜靜的看着,他不想打擾它們,更不想驚動他們。身體的痛苦讓他覺得或許在海鳥的肚子裡,纔是沒有煩惱沒有痛苦的天堂。
一直到天黑,船纔在一個小島邊上停下,
林洋在夾板上被火熱的太陽炙烤了一天,他感覺身體像江米條一樣的酥脆。
輕輕的動一下胳膊,或是腿,都能聽見咯嘣咯嘣的斷裂聲。
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把他們擡到岸上,坐上汽車。
簡陋的綠色吉普車,滿是鐵鏽和坑洞,一路奔襲。顛簸的路面,讓他好像一條曬乾的死魚,在竹條製成的笸籮裡不停的跳躍。
身體的每一根骨頭都好像被折斷成渣渣。只有備受煎熬,無比痛苦的靈魂還屬於他自己。
這樣的奔襲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來到他們的目的地,反正四周很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突然出現了火把,一個一個的,最後是一堆一堆的篝火。熊熊的火焰,在四周噼裡啪啦的響。
然後是人喊人叫,鬼哭狼嚎。像進了地獄一樣,用他聽不懂的語言交談,謾罵,興奮,甚至是載歌載舞。
這裡估計是這小島最隱蔽的地方,以至於先進的跟蹤儀器,都不能定位到秦璐身上的跟蹤器。楊隊長焦急地坐在椅子上抽着煙,兩指間的香菸一明一暗迅速的燃燒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怎麼還定位不到她?他們到底把她帶到哪裡去了?”
粗壯的大手,將菸頭按進不鏽鋼制的菸灰缸裡。他躁動不安的拿起水杯,不鏽鋼制的保溫杯。打開杯蓋,可裡面沒有水。他把杯子放在嘴邊,才意識到這個情況。
他更加憤怒了,重重的把杯子蹲在桌子上,差一點砸到秦璐的助手,小朱的袖子。
小朱用怯懦的眼神翻了他一眼,趕緊低下頭,敲着自己面前的鍵盤。
“找!就算不吃不睡也要找到她!”
他憤怒的吼了出來,刑警隊里加班的所有人,像他投來了不可思議的目光。
可能第一次看到他們,一直很穩重的隊長,今天一反常態。
最後,他們被關在一個簡陋的房子裡,房子裡面有一張大牀,兩把竹椅。
窗戶被竹條編織成很小的小格子,門被人把守着,他們都帶着武器穿着制服,不知道代表着什麼狗屁意義的制服。這些人很像訓練有素的軍隊。
他們把林洋放在那張牀上,給秦璐鬆了綁,嘴裡的東西也掏出來了。對待兩個人質非常的淡定,不害怕他們能逃跑。
沒有船,想離開這裡根本是不可能的。況且,林洋還是個半死的人。
他們離開後,秦璐第一時間趴到林洋的牀前,從上岸到現在,他一直閉着眼。她看不出他有半點呼吸。
但,她知道他還活着,即使林洋的行爲對他的任務沒有分毫的幫助,但她還是感激他的。
“你還好嗎?”
她小聲的在他耳邊低語。
林洋強打精神的睜開眼睛,輕輕的哼了聲,她如釋重負!馬上開始在身上翻找什麼東西,即使就在林洋麪前,也沒有半分的避諱和羞愧,甚至連內衣都拉起來仔細的在裡面摸索。
她的臉由開始的慘白變成鐵青,甚至變成陰紅。她恨不得把衣服都扒下來,儘管如此,她還是找不到她要找的東西,看樣子如果那個東西找不到,她有可能會瘋掉。
在她拉開胸衣的時候,林洋想着避開,不去看,顧忌一下自己的紳士風度,畢竟這個屋裡只有他們倆。
可是,看她急成那個樣子,馬上認爲自己的想法顯得多麼愚昧無知,他只好有氣無力的張開右手。
“你……看看我手裡,你找的東西是不是……這個。”
兩個守衛肯放他們倆逃走,儘管不知道他們這麼做的真實目的。
秦璐感激之餘還是帶着林洋向後山逃了。林洋一瘸一拐的走路十分困難,她只能攙扶着他慢慢走。不得不說這是個艱難的,看上去不可能成功的逃亡。
守衛給指的路,從後山繞到海邊,在那裡可能會找到船,也可能找不到。可這條卻是他們逃跑唯一的路。
前面是匪徒們居住的地方,到處都是他們的人。從他們眼皮子底下逃走估計是不可能的。
後山相對隱蔽,但根本沒有路,全是樹林雜草和大大小小的碎石。
他們勉強翻過一座大山,有些陡峭的地方是秦璐拖着林洋一起爬上去的。
到了山頂林洋實在走不了了。踝骨鑽心的疼,他們在山頂的大石頭上坐下,一塊像王八蓋子一樣光滑巨大的大石頭。
秦璐累的氣喘吁吁的,本身她生活在大城市裡,習慣了出入坐汽車的生活,儘管每天都有強度很高的訓練,可是面對長途跋涉高低不平的山路,還是力不從心。
林洋從小生活在山上,能適應這裡的環境。
可偏偏腳踝受了傷,不能好好的走路。加上之前被那個蠻牛狂虐。
雖然現在精神好了很多,體力還沒有完全回覆。這麼高強度的逃亡之旅,他有點應付不來。有種憑天由命的淒涼感。現在也只能隨遇而安,走一步算一步了。
山頂上的風很猛,秦璐剛纔急着逃跑,還要分擔林洋一部分體重體力透支精疲力盡。
剛一坐下就好像動不了了一樣,閉着雙眼,躺在這塊像王八蓋子一樣的大石頭上,感覺比別墅裡的大牀還要舒服。
本來不想浪費這麼寶貴的逃時間。儘管他們知道,早一點逃到海邊,後面追上來的人就會晚一點找到他們。
怎麼可能沒有追兵,兩個他們費勁千辛萬苦弄來的人質不見了,他們會善罷甘休嗎?更何況他們還想利用秦璐的這個身份大做文章呢!
休息了很長時間,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靜靜的望着夜空。夜空中繁星點點,偶爾有顆流星帶着慧尾劃過,秦璐很多年沒有看到星星了,更沒有看到過這麼美妙的彗星。
“呀!好美!”
“哦!是的!”
林洋不以爲然的隨聲附和。
秦璐心裡的那份驚喜,林洋怎能知道,可是這份來之不易的喜悅,好像曇花一現般,被失望的表情掩蓋了。
那顆消失的彗星好像一下子帶她回到了兒時的童年。模糊而又悽苦的童年,剛學會走路的弟弟還是妹妹,記不清了。
咿咿呀呀的一直喊她姐姐。恍惚的記得,那時候自己生活的地方也有山,還有湖泊,瀑布,還有一種叫驢子的動物,它們非常溫順。
可是,接着他的記憶像是被抹掉了一樣,無論怎麼搜腸刮肚的回憶,也想不起那段過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是什麼原因讓她那段,本應該很美好的記憶封存起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