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扶住鐵藝座椅的護手,沒有觸摸金屬正常知覺的那種冰涼,也沒有烈日直射時的滾燙,甚至是感覺不到它的溫度,感覺不到它的厚度。
就好像若有若無,又好像實實在在。
找來找去,在它的任何位置都沒有他所需要的東西,椅子上鏽跡斑斑的,滿是金屬結痂出來的暗瘡。
好吧!妥協了,就算是一杯滿是蛆蟲的奶茶好了,只要現在能找到,也定會毅然決然的喝下去,至於那些蛆蟲,或許還有更妙的用處。
可是就連這麼殘忍的想法也變成了奢望,這麼偏僻的地方,只配被人拿來當成廁所,能見到的也只不過是那幾種常見的衛生用品,多一件其他的東西也不好找見。
垃圾桶倒是發現了,可回收不可回收分開的那種,“還有必要翻動它找一找嗎?”
他在心裡這樣和自己說話,試圖說服自己不要去看了,這裡連一點兒的果皮剩飯的殘渣都沒有發現,各種線索證明,那裡面絕對不會有水或是飲料這種東西的。
“想要生存,想要活着,不要拒絕它的施捨。”
是啊!如此的際遇之下,還有什麼能力拒絕呢!想要殘喘於世,那就任其墮落又如何!
沒必要去管有沒有人看着,快速的幾步撲到不遠處的垃圾桶旁。縮小版的實木小房子,一邊是綠色的標識,表示可回收,一邊是紅色的標識表示不可回收。
林洋毫沒猶豫的轉到可回收這一邊,趴着在上面的投入口向裡面看了看,裡面的東西不少,味道並不好聞,想要伸進胳膊去抓,目測投入口太狹小胳膊無法伸到裡面。
只好另闢蹊徑,轉到垃圾箱的後面,原來後面有一個按着門把手的小門。
“打開這個小門,垃圾箱裡的東西一定會盡收眼底吧!一股腦,溢出來到處都是,有沒有水或是食物?”
伸手剛要去拉門上的把手。
“你真的想好了嗎?一定要這樣做嗎?一旦你打開那道門吃了裡面的東西,你的尊嚴,你的自信,甚至是你的理想,你的未來,都會與“臭乞丐”這三個字,脫不了干係”。
後面的人向前走了一步接着說:“也許再也不會堂堂正正的做一個普通人了!你會失去榮耀,失去恥辱感,每一天都活在被人唾棄的厭惡之中,即使會變得比這些還要糟糕,你仍然要打開它嗎?”
林洋不用回頭看,聽聲音也知道身後站着的人是誰。不就是個垃圾桶嗎!不就是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從裡面撿了東西吃嗎!幹嘛弄得和加入組織似的。
只不過是撿拾別人丟棄的東西吃而已,有那麼誇張嗎?難道說!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洪老幫主還活着不成?還是他的精神活在每一個乞丐的心中?
林洋暗暗的好笑,並毫無修飾的表現在臉上。
“我已經觀察過了,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就算我那樣做了又有誰會知道?”
“舉頭三尺有神明,還有你自己的良心,他一直死死的盯着你看,即使這樣你也不在意嗎?”
侯三好像很激動的樣子。不過他的激動卻引起了林洋的怨恨。
“良心!呵呵!他已經睡着了,甚至是死去,在被朋友拋棄的那一刻他已經痛苦的死去了!”
侯三完全不理解林洋此時的心情,“你認爲這是拋棄?”
林洋也沒有妥協的意思。
“難道不是嗎?把一個傷重要死的人放在這個沒有吃喝,又骯髒的地方自生自滅,我想不出用其他的光鮮靚麗的詞語粉飾他的良心是黑是紅。”
侯三突然變了腔調,好像把林洋的話當成了玩笑。
“你一定很恨他吧?”
“恨得要死,恨之入骨,如果他敢回來我一定要親手掐死他。”
“好吧!好像你如願了!”
侯三從身後遞給他一瓶水,“你還是先喝一點水吧!要不恐怕會讓你失望的,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估計你掐不死他。”
林洋沒有回頭,揹着臉兒接過侯三遞過來的水瓶,打開蓋子一口氣喝個精光,然後把手裡的空瓶子扔進可回收垃圾箱裡。
“這個人膽子小的很,又手無縛雞之力,掐死他費不了多大力氣的。”
“哦!這個人在你的眼裡這麼不堪,這麼無用嗎?”
“是,他是個懦夫,是個徹頭徹尾的大軟蛋!”
“小孩子你懂什麼,那叫與世無爭,是善良的表現。”
侯三並沒有等着林洋,反嗆他對自己的粉飾,“現在你是不是可以改變主意了,還有想掐死他的衝動嗎?”
“有,但不是現在,等我身上的傷好了以後,一定會掐死他。”
林洋邊說邊笑着回過頭,“侯哥!你不是負氣而走了嗎!幹嘛又要回來!”
侯三臉上的表情好像一直都帶着笑意。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
“是的,我很生氣,我這麼大的人了,讓你這個十幾歲的孩子沒鼻子沒臉的數落一頓,我真的很下不來臺,真想把你扔在這裡不管。”
“你爲什麼沒有那麼辦?你怎麼不那麼辦呢?我的大善人!”
侯三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別看他非常的瘦,耳垂卻不相稱的巨大。看起來肉肉的,腦袋動一動它都會左右的搖擺。
“想一想你也怪可憐的。我這個人沒別的好處就是太心善了,所以我又回來了。”
嘻嘻!“侯哥!我們是不是在玩反正話的遊戲,你說的這個人他在哪兒?”
“是啊!我爲啥不把你這個可惡的小屁孩,扔在這裡不聞不問呢?”
“嗯!侯哥你是個好人,是個良心大大的好人。”
林洋挑起了大拇指,對着他晃來晃去。
“我到想做個壞人,做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可是那樣做代價太大了,小屁孩!”
“侯哥!過幾天我就要二十歲了,所以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也沒必要那麼自責,其實錯的不完全在你,主要是那個禿頭太厭惡了,下次見到他一定要好好的教訓他一頓給你出氣。”
侯三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都是我們倆的錯,你一點錯都沒有嗎?”
林洋一臉不解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裝出來的,“我有錯嗎?我又沒訛別人的錢!”
“你!我看我還是走吧,你這個孩子太氣人了,說好的,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你怎麼老是往我的傷口上撒鹽,你是撒鹽哥嗎?”
呵呵!林洋嬉皮笑臉的傻笑,“你還想來點兒孜然嗎?”
侯三板着的臉並沒有怒色。
“搞不懂你這個孩子怎麼會是這個樣子,真叫人又氣又笑。”
“這麼說!侯哥不會扔下我一個人了?”
“咳!都是苦命的人,你又重傷未愈,我一個大人怎麼好拋棄你一個這麼大點兒的孩子。”
說心裡話林洋又一次被他感動了,侯三這個人還不錯,之前沒覺得他這麼好,以爲他這個人不咋地。
好色,又貪財,無緣無故張口和別人要二十萬,拿到了一點錢故意拋下他跑路了,簡直就是個十足的無賴。
現在看,不管他是好是壞,對社會有沒有危害,起碼對自己不錯。
林洋突然嬉皮笑臉的說:“既然侯哥你不走了,咱們把光頭的錢一人一半分了唄!”
侯三沒想到林洋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剛剛很愉快的氣氛馬上變得異樣起來,又氣又惱的瞪着眼睛看着他的臉。
“你在開玩笑吧?”
林洋還是那份表情。
“爲什麼要和你開玩笑?那筆錢可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努力弄來的!”
“你不是反對我跟他要錢嗎?幹嘛現在又來分錢!你要是聽我的話,肯定比這弄得多!都怪你那麼快的把他放走。”
林洋走過去在他的肩上輕輕的拍了一下,“你以爲我想放啊!他馬上要掙脫我了,我要是不放他,等我沒了力氣逼得他狗急跳牆,估計這一點錢他也會搶了回去,你我還要被他一頓胖揍。”
侯三聽了,不知道說點兒什麼好,臉上的表情尬在那裡“你!你!你爲什麼不早說,爲什麼不喊我幫忙?”
林洋無可奈何的晃了晃頭,轉身坐在旁邊的鐵藝長椅上,在這件事情上他有必要和侯三掰扯掰扯,放走光頭的這個無中生有的黑鍋到底應該誰來背。
“來!侯哥你過來坐下!”
畢竟站着說話時間久了一樣會腰疼,也想合情合理的把從光頭錢包裡拿出的錢據爲己有,所以侯三乖乖的坐了過去。
“你還說呢,我叫你的時候你爲什麼不過來,你害怕呀?不敢過來呀?”
侯三想了想,“你什麼時候叫我了?我怎麼沒聽見?”
林洋瞪着眼睛衝着他扭了扭頭,他的這個動作加上面部的表情,誰都能看得出是在叫人過來幫忙的意思。
“我這樣了,這樣叫你你沒看見嗎?”
“看見啦!我以爲你眼睛不舒服,一直替你擔心來着,既然叫我幫忙爲什麼不大聲的喊出來呢?還要搞這些莫名的難以理解的小動作。”
“呵呵!林洋只能用傻笑敷衍此時的無奈。”
侯三的這句話,聽起來真的有情有義,除了當事人還真不好反駁他。
“好了!是也罷不是也罷,我謝謝你的關心。不過錢一定要平均分配,這樣才公平。如果要是按勞分配的話,整件事情我的付出當然比較大,我應該多得一點兒,可是呢!你比我歲數大,又這麼關心我,我吃點虧也沒什麼。”
一提到分錢,侯三一言不發的看了他一會兒。
“這件事情好像不能這麼分析,錢是我跟他要的,如果你不阻攔的話,也許他會給的更多,所以儘管你付出的比較多,可是呢!你的付出相當於錦上添花,只起到了輔助的效果,和得到這些錢沒有因果關係。
侯三好像已經口乾舌燥了,從袋子裡拿出一瓶水,擰開蓋子喝了幾口。
林洋也不急於打斷他,靜靜的等着他的下文。
“而我呢,正因爲我跟他要了錢,這是開花的前因,結果他給了我錢,這是結出的果。所以,這些錢是我個人所得,沒必要和你分的。”
因爲所以的,林洋被他繞得有點兒迷糊,撓了撓腦袋仔細的想了一想。
“誒!好像是這麼回事兒!不過……。”
侯三急忙干擾他的思維。
“沒有什麼不過啦,事情就是我說的這個樣子的,然後沒有然後了,我們還是趕緊找一個背風一點的地方吧!有助於你好好養傷!”
林洋琢磨了半天總算弄出點兒眉目,忙打斷他。
“侯哥你的分析不對,要不是我把光頭按在地上,你跟誰去要錢呢!平白無故和他要錢。光頭會給你錢嗎?還不是因爲我制服住了他!你才能要到錢,所以還是平分公平!”
侯三急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好像是在自言自語,聲音卻又很大。
“這兒附近哪裡有隱蔽一點兒的地方呢?”
“侯哥!要不我吃點兒虧,四六行不?我四你六。”
侯三一邊向前走,還在自言自語,林洋的話他跟沒聽見一樣。
“三七分總行了吧?我三你七!”
“我終於想起一個好地方,小林子快跟我來,那個地方隱蔽又清淨,最適合你養傷了。”
他不管林洋聽見沒聽見,徑直向前面的樹林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