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付一個瘋子,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激怒他,看他的樣子已經很激動了,像一頭即將探出他獠牙的獅子,隨時都有可能用他手裡的刀傷害佳佳。
林洋的心提到嗓子眼,用六神無主形容再貼切不過了,之前不管遇上什麼事兒,他都能想出解決的辦法,可是這一次,眼睜睜的看着他的刀離得佳佳那麼近,她隨時都有可能有危險,而他卻無計可施……。
手裡還拿着半塊烤焦的紅薯,香噴噴的味道擋不住的往他的鼻子裡飄,可他不是武器,它要是一把P92該多好,P18更好,可它只是一塊微不足道的紅薯。
他一直想說點兒什麼,不要動放下武器,你被包圍了,即使真的是這樣對一個瘋子有用嗎?應該叫他什麼?伯伯還是奶奶,雌雄同體了怎麼叫?這兩個都是他之前扮演的角色,而且表演的十分的出色,半點破綻都沒發現。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是命運多揣還是老天喜歡捉弄人,見到佳佳本來應該是興奮的,激動的,能留下美好回憶的。卻被一個瘋子像一堵牆一樣的隔着,難道要和織女和牛郎那樣七七相會嗎?他正好就是那個老妖婆吧!
迫在眉睫,道佳佳怎麼樣了!太陽大概升起了老高了,光線從洞口、射、進洞裡,洞裡面漸漸的明亮了。才知道他和徐瘋子的距離如此的近。差不多隻有一步之遙,洞裡的空間也不是很大,一口棺材已經佔去了三分之一。加上佳佳躺着的那張牀佔去一部分,留給他和徐瘋子的空間只有少一部分。
他進洞到現在,她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也看不到他的身體有任何的動作,他死了嗎?
所以,才需要這麼大的一口棺材來裝他的屍體?
這個時候,徐瘋子好像安靜了很多,不再像剛纔那樣瘋癲了,也不知道是被嚇到了,還是激動的渾身發抖。不安的在佳佳的牀邊坐着,兩隻眼睛不知道呆呆的盯着什麼地方。
林洋有機會偷偷的看着她的臉了,她仰面朝天的躺在那兒,臉上微微的泛紅,表情很恬靜,好像靜靜的在睡覺,臉頰上有輕微的刮傷,幾道細細的傷痕,很明顯有人幫他擦洗了傷口,眼睛輕輕的閉着,嘴脣微紅,恍惚有幾道細微的白色裂痕。
“她死了嗎?”
“她死了一會兒了。”
姑姑摸了摸她的脈搏,肯定的說。把她裸露在被子外面的腿和胳膊,輕輕的用被子蓋上,表示對一個已故的人的尊重。
王大娘直直的在那裡躺着,頭上蓋着塊毛巾,白色的,剛剛用水洗過的,臉上蠟黃,眼睛緊緊的閉着,陷在深深的眼窩裡,嘴脣青紫,皮膚乾裂,或許過一會兒會滲出一層油汁,紅褐色的。
王伯伯不相信他的老婆已經死了,她剛剛躺了兩天,前兩天還在幫他喂牛,前兩天還因爲隔壁李嬸子跟他打了一架,他家的小羊羔還沒有餵奶呢!他們的兒子小貴子還沒把如花取回來!
“你不是想抱孫子嗎?你起來呀!”
“爸!”
“我跟老李沒什麼的,我對天發誓!你快醒醒吧!”
“爸!你起來吧!媽媽已經走了!”
嗚嗚嗚嗚……
林洋的心是酸楚的,哀傷的,他像失去最親的人一樣悲慟。走在姑姑的身後,看着姑姑發白的鬢角,也許有一天躺在那裡的人會是姑姑,自己唯一的親人,他該怎麼辦呢!他又會喊誰一聲爸呢!她會如願的抱上他和韓冰的孩子喊她奶奶嗎?
他的心稍稍的平靜了一點,死去的人。臉頰不會像佳佳這般紅潤。
其他的地方蓋着被子什麼都看不見,被子很乾淨,紅色的法蘭絨背面,在村裡只有剛結婚的小兩口,纔有這樣被面的兩牀被子。
徐瘋子好像睡着了一樣閉着眼睛,低着頭,坐在牀邊身體前傾。一動不動的保持着那個姿勢。
知道了佳佳還活着,他的心裡舒服多了,看他安靜的樣子林洋的膽子大了一些,剛想走近點好好的看看佳佳的情況。
他的腳剛一挪動,發出了輕微的聲音,徐瘋子像打瞌睡一下子清醒了似的,迅速把頭擡起來,林洋再次看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好像變了一個人。和剛纔那個瘋癲扭曲的表情完全相反,溫和、和善的神情再次回到他的臉上。和林洋在山裡剛剛見到他的時候一樣,他的鄰家伯伯又回來了?
林洋還是被他嚇了一跳,傻傻的看着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應該在我家嗎?”
林洋被他問愣了,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只知道呆呆的看着。
“哦!準是我家驢子帶你來的,我家那頭老驢子只知道在家和這裡來回的溜達,從來不迷路。”
“徐伯伯!”
林洋試探性的叫了一聲,想看看他是什麼反應。
“你不是叫我爺爺的嗎?怎麼改成伯伯了?”
正常了,林洋緊張的心稍稍平靜了一點,因爲他想到,那個和藹可親的爲他治療傷口的伯伯,肯定不會傷害他的。
他迫切的想知道佳佳的情況,接着問道:
“你牀上的這個女孩……她怎麼會在你這裡?”
“她呀!我救的,在那邊的山上。”
說着他用手向門外一指。偏巧那把鏽跡斑斑的殺豬刀在手裡。
“霍!我昨晚上又做夢了!”
林洋嚇出一頭冷汗,剛纔的事兒,他一點兒記憶都沒有嗎?居然用一句我做夢了,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瘋子的世界還可以這樣玩嗎?真的好嚇人哪!
他覺得,他終於可以接近佳佳了,迫不及待的趴到她的牀頭,首先感到的是她勻稱的呼吸。探手指在他的脖子上摸了摸,脈搏很平穩。
他試着推了推她的肩膀。
“佳佳,佳佳!”
輕輕的叫她的名字
“你們認識啊!”
徐瘋子已經把那把鏽跡斑斑的刀掛在牆壁上,哪裡還掛着殺豬用的刮毛器,和汀豬用的細鐵棍,好了,殺豬三件套聚齊了。
“哦!她是我朋友,我們一起來的……後來在山裡走散了”
“佳佳!佳佳!”
“你不用叫了,她昏迷兩天了大概摔傷了頭,我發現她的時候她就這樣,離這裡比較近,所以才揹她來這裡沒有回家”
林洋摸了摸她的頭,腦後有個小饅頭大小的包,說明他說的話是真的。
這樣聊天多好,大家心平氣和的,不要動不動的發瘋,扮演老太太,或是雌雄同體,真的很像黑山老妖。
作爲一個赤腳醫生的後代,這樣的事情他還是能理解,撞到頭昏迷不醒,有時候也不是很嚴重的傷,也許很快就能醒,也許……
“哎呀!紅薯都烤糊了!”
徐老頭遞給他一個烤紅薯,外面燒糊的地方已經被他剝掉了,剩下可以吃的紅瓤。
林洋真的很餓了,他早就想吃那些紅薯,只是在那種情況下,又急又怕,紅薯完全不能嚥到肚子裡。
現在好了,不僅徐瘋子變成了徐老頭,紅薯也能順利的嚥進肚子裡,有些時候幸福就是來的那麼突然。
林洋吃着吃着,想起了那口棺材試探着問道
“老伯爲什麼洞裡有口棺材?”
老頭沒有馬上回答,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拿出個水葫蘆,遞過來。
“我女兒的”
說這話的時候,老頭的語氣略顯悲傷,手指開始顫抖。
林洋迫切的接過水葫蘆,葫蘆的蓋子是後來加上去的軟木塞,用紅色的布包着,打開的時候發出嘣的一聲。
好多天了,他第一次喝到乾淨的水,可是,剛喝了幾口,他愕然的停住了,趕緊把葫蘆口從他的嘴邊拿開,把蓋子蓋好遞回去。
其實,他恨不得一口氣把裡面的水全部喝乾,說句實話他已經口渴的快不行了,他之所以不敢喝,還不是害怕那些巴豆。
他之所以一晚上都在和拉屎作鬥爭,現在還不敢找個地方坐下,主要的原因,無非就是疼痛難忍的腚。
他都不敢想,現在會腫脹成什麼樣子,誰知道他給的水裡會不會有這種東西,山裡面到處都是,一抓一大把。
他打扮成老婆婆的樣子給林洋做的麪條,林洋連看都沒看一口氣吃了兩大碗,結果,那些東西差點要了他的命。
想到這裡,他後悔吃了老頭給他的紅薯,又想一想,巴豆跟瀉藥不一樣,巴豆必須煮着吃纔有效果。烤地瓜沒辦法放巴豆。
他放心多了很多,擡頭不知道徐瘋子哪裡去了,山洞裡只剩下他自己在這兒靠着牆站着。
林洋沒想太多,可能是老頭出去方便了吧!山洞裡這麼點地方,總不能又睡覺又拉屎的吧!
他躊躇着扶着牆,走到佳佳的牀邊他不敢坐下,俯下身靜靜的盯着佳佳的臉。
看着看着他的眼睛溼潤了,輕輕的在佳佳的耳邊呼喚
“佳佳,佳佳,你快醒過來吧!快點醒過來我好帶你回家”
他的心裡像刀割一樣疼,看着她額頭上的傷痕。在心裡默默的問,這兩天你都經歷了什麼呀?也許這全是他的錯,他要不是那麼不負責任的負氣離開,怎麼會變成這樣。
哪兒也不去,一直呆在山洞裡等着虎子哥哥多好,那樣佳佳也不會摔到頭,變成這樣,要是他一直不醒怎麼辦,難道一直呆在這裡一輩子嗎?
他把責任全怪在自己頭上,恨不得狠狠的打自己幾拳,明知道叫不醒她,他還是要這樣做。
“佳佳!佳佳!”
“我女兒不會醒了,她已經死了十五年了!嗚嗚……”
林洋的腦袋嗡了一聲,回頭正好看見一個老太太趴在那口棺材上,慢慢的撫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