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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書,你別說的太遠了,那‘寶公主’若果然被調包,而且現在活在世上的話,現在應試是16歲,正和我們一樣的年紀。這‘寶公主’便是我們其中一個也說不定呢。而且也有可能是我胖劍喔。所以啊,你們以後都對我好點,等我回到明國認祖歸宗,你們都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哈哈。”

“梓童?!”

繼胖劍之後,小美人兒們一個個也爭先恐後說自己有可能是寶公主,但無一例外受到其他人的嘲笑和挖苦,直到她們發現不知何時坐到她們旁邊的我時,才一臉嚴肅地愣住了。一愣,我何時坐到她們身邊,二愣,在那一剎那,她們陡然意識到,我,最有可能是寶公主宇文曌。

“糟了,梓童變傻了。”

滿心想着王爺訂婚的事,十幾個小美人兒不停地在面前張牙舞爪都沒有讓我的眼睛眨一下。

“童兒……”

這時,一聲久違的呼喚從背後傳來,我心中一動,轉臉看去,是王爺,夜夜入夢的人,一個多月不見,她憔悴許多,臉色略顯蒼白。

“王爺……”

我站起身,跑過去,撲到她懷裡,“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喜極而泣之餘,還有一絲心疼,幾分愁緒。

“莫哭,莫哭……”

王爺脣角輕揚,微微笑着,一隻手摩挲着我的頭髮,一隻手慈愛地輕拍我的背。聽到她溫柔地安慰,我雙肩抖動,哭的更加傷心。

“舌是殺身之器,話是亡命之源,自古有‘禍從口出’之說。這裡是王府,莫學街頭小民無事弄長舌。”

王爺看了看小美人兒們一眼,冷冷丟出一句話,便挽着我手轉身離開。小美人兒們雖然身爲侍女,但因爲從小服侍王爺和我,在王府衆家僕中,身份算是最高的。剛纔一定有人聽到她們在亭中的議論,覺得不應該,卻又不敢當面指出,轉去告訴了王爺,而王爺前來阻止時,恰遇到了我。

“手怎麼傷的?”

“沒……沒有啊,我的手好好的,哪裡有受傷?”

“眼睛看起來也不太對,似乎有淤青過。”

“沒有,哪有嘛,都好好的呀。”

王爺邊走邊打量着我,幾聲關切的詢問,令我感動之餘不停地冒冷汗。我可是對着鏡子看了又看,確保傷痕全消了纔回來的呀。她怎麼竟看得出?她對我的身體,好象比我自己還熟悉,還敏感。

“冷前輩脾氣古怪,莫非童兒惹冷前輩生氣,他因此責罰於你?”

?!誰是冷前輩?是師父嗎?我回來到現在,都沒人問過我去了哪裡,難道她們都知道我被師父帶走了?改日再向侍書她們問個清楚吧。

“想起來,那天多虧冷前輩出手相助,將你帶出王府,否則童兒你早就身隱虎口……”

果然是在說師父。原來師父姓冷。這姓真是再適合他不過了。不知師母姓什麼呢?夫妻同姓很少見,依師母那般性格,姓“冰”最名符其實。哈。

“童兒,在想什麼,這樣好笑?”

“啊?沒……沒有在想什麼,你剛纔說我會身陷虎口,是怎麼回事?那些刺客爲何要抓我呢?”

“呃……是太子餘黨……童兒不必擔心,因鎮南王府遭刺客夜襲之事轟動朝野,皇上已派了大內高手到王府日夜巡視……”

太子餘黨?是說慕容照的擁護者?是了,身爲太子,平時一定籠絡了不少人心,雖一朝被廢,仍然有死士效忠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就算抓住我也不能助太子復位,莫非這太子已無問鼎之心,安於現狀,要抓我去伺候他花前月下?

喔,原來在騙我。雙眼看向王爺求證時,她卻將臉轉向一邊。明顯是心虛嘛。看來王爺也是個不善於說謊之人,至少不善於在我面前說謊。

既然王爺不願告訴我實情,便是問了也白問。而且,事情已經過去,大家都平安無事,問了也沒什麼意思……對了,王爺那天有沒有受傷呢?

“那天的刺客人多勢猛,都是不要命的死徒,王爺你……沒有受傷吧?”

“喔……沒有……沒有,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童兒是不是一直擔心我的安危?”

這麼忙着反將我軍,一定又沒說真話。原來是受傷了,怪不得看起來氣色這麼差,不會是現在還沒有全愈吧?

“傷到哪裡了?好了麼?讓我看看。”

“都說沒受傷了,怎麼不信我?”

“傷的很重嗎?讓我看看。”

王爺雖然嘴上否認,但在我逼人的目光下,卻低下了頭,一隻手不自然地捂上胸口。胸口,是至命要害,竟然傷到了胸口……我嗔怪地看着王爺,心疼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嗯……只是輕傷,已經好了……你知道,以前我練武時也是有經常受傷,不都好了嗎?這次也是同樣的輕傷,不要緊的……”

“讓我看看……”

我將王爺拉進臥房,掀開聯珠帳,扶她在寶榻坐下,解下她衣帶,只見她胸口處雪膚之上,赫然一道暗紅的傷疤。很明顯,是由利劍當胸刺入留下的。有一些常識的人都知道,傷在這樣的位置,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已經好了,內裡還是會很疼,因爲它傷及了內臟。

這下心疼不再在我情緒中佔主要位置,而是被憤怒取代。很多事情你瞞着我,我都不介意,我知道,你當我孩子一樣疼惜,怕嚇着我,怕我着急,怕我擔心。這些我都原諒,都理解,因此,對於那些事,我也不追問。可是,你受了傷這樣的事也瞞我,我就無法容忍。

“這還是輕傷嗎?爲什麼連這件事也要瞞着我?!”

我氣的大吼,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童兒……”

王爺繫好衣帶,站起身來,伸手爲我擦淚,卻被我用力推開。

“王爺,李總管有急事稟報,在西花廳候着。”

“知道了。”

我正在氣頭上時,有侍女到臥房門外傳話,王爺答應一聲,轉身便要出門。

什麼事情這麼急,竟顧不上哄我,人家可是正哭的動情呢。不由裂嘴,哭的更大聲。給我擦了淚再走嘛,這次我不推開你手就是了。以後類似的事情不要瞞我就好,我也不是真的生你氣。

就像聽到了我的心聲,王爺已經走到門口,又轉回身來,拿衣袖給我擦乾臉上的淚水。我立時止住哭聲,噘着嘴看她。記住,以後不要再瞞我這類事了喔!

王爺端詳着我的臉,失神了半天,點點頭,淡淡一笑,那眼神彷彿在說,知道了,童兒。我亦低下頭,破涕爲笑。

回到王府,回到家了。王爺走後,我長出一口氣。掃視臥房內的擺設,均和以前一般無二。家的感覺,是熟悉的感覺,溫馨的感覺,是長途跋涉後終於有所歸宿的釋然。

信步走到窗前,無意間看到桌子上一本書中夾着一封已拆封的信箋。我隨手拿起掏出裡面的信來看。信的內容寫了好幾頁,向來厭惡讀書的我,對於讀信立時失去興趣,胡亂瞟了幾眼就將信扔回原處。但頭腦中回想起看到的幾段內容,卻不由心驚。

“今明國皇后、太子俱遭廢黜,代其位者,非辰妃及其長子顯莫屬焉,而辰妃爲帝之姨母,昨日辰妃遣使會帝與秘室,明使走後,帝撫掌而嘆曰‘知我心者,姨母是也’,臣竊以爲,明使必與帝談及王爺之事。”

“帝償謂臣曰‘熙能廢照,亦能廢煦,煦雖爲帝,焉能心安乎?’,又曰‘熙雖無問鼎之心,其幕僚卻非盡然,若熙聽信讒言,發起兵變,朕位何能保耶?足可見,帝視王爺爲心腹之患久也。”

“一月前數百刺客夜襲王府,被俘者中,半數爲明國之人,臣以爲其徒皆爲辰妃所使,且帝亦知情,派大內高手到王府,名爲巡護王爺,實爲監視王爺,今帝爲刀俎,王爺爲魚肉也!”

也不知這寫信之人是何身份,文言文寫的,便是《史記》也沒他拽。幸虧我學過古文,多少懂得這幾段話的意思。大概是說雍帝對王爺有猜忌之心,明國的辰妃不知爲何又來火上澆油,與其狼狽爲奸,欲對王爺行不軌之事。

重又拿起信來,想要從頭到尾看個究竟時,聽見門外一陣腳步聲響,以爲是王爺回來了,急忙將信裝好,放回原處。

“梓童,王爺囑咐我們伺候你沐浴更衣。走吧。”

侍書幾個進來,捏着帕子,低着頭,悶悶不樂地說道。

沐浴更衣?喔,是了。我穿着一身青布衣衫,既是回到王府,便要穿回從前的樣子。

不過,這幾個小美人兒是怎麼了?一個個眼睛哭的紅通通的?走去浴室的路上,問了半天,她們才擠出幾個字來,原來是因爲在涼亭被王爺訓斥“無事弄長舌”。哎唷,那麼輕的一句話,一個個就哭成這樣。在她們心中,王爺大概與天上神明在一個位置上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