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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臉貼在她胸口,能清晰地聽到她平靜律動的心跳,看來她不會有“進一步”動作。我暗自鬆了口氣,卻也有些失落。對於和她可能會有的“親密接觸”,我尚未做好心理準備,但同時又隱隱地有些期待。

忙到這麼晚回來,她一定累了。不久,便沉沉睡去。我卻明眸忽閃着,無法入眠,一隻手探進她睡衣,在她胸口摸索着,她膚如凝脂,柔滑細膩,傷疤處皮膚的手感粗糙異常,很容易便找到了。

輕輕摩挲着那道傷疤,我柔腸百轉,兩滴珠淚悄然順着臉頰滑落。她心跳沒有絲毫異常,呼吸均勻如初,想來並未察覺。擔心驚醒她,我很快縮回手,隔着絲綢睡衣吻了吻那道傷疤,閉上眼睛,便也睡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正睡的昏昏沉沉時,感覺到王爺的手輕輕離開我的身體,接着整個人也抽身離開,四周一片空寂,我心中一驚,立時清醒過來,睜開眼時,王爺已經不知去向。

赤腳下牀,在臥房內四處找了找,依然不見王爺人影,我立即拿過衣衫穿好,繫上衣帶,穿上鞋將要出門時,想起自己還是披頭散髮,又回身拿過髮帶將頭髮紮好,這才推門走了出去。

月高星稀,風清雲淡。

庭院深深,萬籟俱靜。

我攝手攝腳,探頭四望,玉樹臨風的身影一直沒有出現。我不禁有些疑惑。若說和她同牀共枕的第一夜,因我掙脫她的懷抱,她賭氣出了臥房,立在虹橋吹風,那今晚她是怎麼了呢?我可是一直都乖乖地伏在她懷裡的呀。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時,耳中忽然捕捉到一陣馬啼聲,縱身飛上房頂尋聲望去,十騎人馬穿過數道院門,正向王府後門方向奔馳而去。最前面那匹馬,乾淨整潔的皮毛在月華之下閃着光芒,有如白色錦緞,分明是王爺的坐騎,驌驦馬;馬上之人,白衣如雪,一手執繮繩,一手握着把摺扇,正是王爺。

深更半夜,她這是去哪裡?不過,從她手裡只是拿着把摺扇,而且並沒有帶配劍這點來看,基本斷定她不是去很遠的地方,那會是哪裡?不管了,先跟上再說。我彎下腰,提起衣衫下襬,走房頂如履平地,一道紫光,跟了過去。

出了王府,接着出了城門,十騎人馬最後在城北一處深宅大院前停了下來。幾個人下了馬,王爺向身後一揮手,立即有一個隨從上前叩門。

看來,王爺一行是要會見這宅中之人。只是,好端端的白天不來,爲何半夜前來?這裡面,一定大有隱情。我滿腹好奇,甚至不等有人來給王爺他們開門,便先一步縱身跳入院內,四處張望。

但見院內花草了了,卻是遍植青竹,多有上千竿,清風一吹,竹葉摩擦,便發出“嘩嘩”悅耳聲音。穿過竹林,是一個綠波輕漾的水塘,水塘中間,飛檐翹角、碧瓦丹柱的涼亭內,赫然立着一白衣少年。

好熟悉的身影,好像在哪裡見過?我隱身竹林中,正自搜腸刮肚地回憶時,白衣少年轉過身來,看到他面上帶着的面具,我一驚之下差點叫出聲來,宇文昊?不錯,正是宇文昊!王爺要見的人,竟是宇文昊!

宇文昊手中握着一支玉簫,紫紅色的綴穗在風中輕揚,放到脣邊輕輕一吹,響起的簫聲婉如天籟。只是正值仲春之際,簘聲裡傳出的卻是春華消盡,滿懷蕭瑟。也難怪,朝爲太子,夕爲庶人,辭別故土,流離他鄉,心中惆悵,可想而知。

不一會兒,有侍童領着王爺一行人出現在水塘邊上。王爺揮手示意隨從止步,隻身穿過水上游廊,步入涼亭。

“明太子殿下真是吹的好簫。”

宇文昊似乎並未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直到王爺走到身邊,輕搖摺扇,發出一聲讚歎,才停了下來,轉臉看向王爺。

我向王爺提及宇文昊時曾誇口說他形態之美甚至勝王爺三分。如今,王爺和他並肩而立,同樣的鳳姿頎身,衣帶雙飄,同樣的玉樹臨風,英姿勃發,從形體來看,卻是難分伯仲。

“你……就是雍國鎮南王慕容熙麼?”

“不才,正是在下。”

玉簫從手中滑落,宇文昊在剎那間愣住。片刻之後,伸手摘下臉上的面具。手中輕搖的紙扇瞬間懸停在半空,這下,呆住的人,是王爺。

兩個人竟然對上眼了!這是什麼跟什麼?!我心中立時升起一股無名怒火,恨不得衝上前去將宇文昊推到水裡淹他個半死。

“昊已被廢爲庶人,不再是什麼太子了……”

中原三國,人人皆稱雍國鎮南王慕容熙爲“冷麪美男”,贊其冰顏絕代,果然名不虛傳。明知是個男子,宇文昊依然禁不住怦然心動。

清風住了,月光皎潔如初。竹林沓然無聲,水面沒有一絲漣漪。在素潔的清輝籠罩下,萬物一片沉寂。

然而,我心中卻醋江洶涌,怒海澎湃,無法平靜——熙兒好似並未聽到宇文昊的唉嘆,依然在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目光癡迷如初。竟然,竟然,看了這麼久!

就在我忍無可忍準備飛身而出衝到二人中間,賞兩個呆子一人一個耳光時,兩人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失態,各自收回目光,一個負手而立,放着玉簫不撿,卻去仰頭望月;一個握着扇子,轉過臉去,默默看向一平如鏡的水面。

我迫切地想看到宇文昊的面容,不幸的是他偏偏背對着我。風聲忽起,他隨風而舞的白色髮帶在我眼前晃來晃去,襯托出他翩翩屹立的背影,灼傷了我的雙眼。

我揉了揉眼睛,將目光移向王爺。她側對着我站着,看着水面,耳鬢幾縷青絲亦隨風飄起,將她輪廓分明的側臉完美地呈現在我面前。看得我一陣失神。如果你愛一個人,無論是她的正面還是她的背影還是她的三百五十八個側面,都足夠攝走你的魂魄。

回過神來時,我心中充滿憎恨。我憎恨月光下丹亭中這一對衣袂飄飄的玉人。我憎恨王爺,說什麼無論發生什麼事心中只有我一個人,只遇到一個美男便將這話拋到九霄雲外了,看他看到癡呆。我憎恨宇文昊,他最初的笑容,使我如沐春風,覺得他如兄長般親切,但卻對我的熙兒一見鍾情,想要奪走她的心。我眼裡閃着淚花,氣得咬住嘴脣。

正在我用驚人的想象力聯想着接下來熙兒和宇文昊會怎樣眉目傳情,並勿自氣得嘴噘的老高,淚如雨下時,水塘對面的房檐上縱身飛下幾十個黑色的身影,落到水塘岸邊,其中兩個腳尖點地,幾個空中長翻,飛入丹亭,手持利刃分別刺向熙兒和宇文昊。其它人則忽啦一下衝到陪着熙兒一同前來的十來名親兵侍衛身邊,將他們團團圍住,使他們無法□□去亭中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