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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徐徐吹來,竹林跟着“嘩嘩”玲瓏脆響。我聽在耳中,頓覺身心舒暢。正自陶醉時,隱約聽出近處竹林的響聲之中似有雜音夾在其中。便立時警覺起來。因爲內功日進,我聽力之捷也非比往常。婆婆和公公都到山中採草藥去了,傍晚才能回來,竹林中若是有人,定然不會是他們。我認準雜音傳來的方向,身形一閃,便進入左手邊竹林,去看個究竟。

“師父?”

我一進竹林,正巧一頭撞上一人胸膛,擡頭看時,卻是師父。這幾日我一直乖乖練功,師父履行他對我許下的諾言,允許我閒暇休息時到婆婆家裡找“好吃的,好喝的”,若我不主動回雲霄洞,師父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也會前來找我回去。今天我來婆婆家也已兩三個時辰了,想來師父是來我叫我回去的了。

“該回雲霄洞了。”

師父清了清嗓子,嚴厲地說道。

果然。

“徒兒不要回……”

我撫摸着乖乖伏在懷裡的小雪,對師父撒嬌,小雪懂事地和我一起可憐惜惜地看着師父迵然有神的雙目,默默哀求。在這裡我可以一個人安靜地發呆想熙兒。若是回去,稍有走神便會被師父“嘲笑”,“又在想壞小熙了麼?”,多麼難爲情。

“回去可以繼續想小熙,師父不笑你就是。”

我討厭老人,尤其是像師父這樣有着近二百歲高齡的老人。他們總能一眼看透你的心思,令你羞的想要鑽地縫。

“師父!”

我生氣了,跺着腳,拿美眸瞪師父。如師父這般老人,不能總對他畢恭畢敬。不然,他不知會說出怎樣令我難堪的話。

“愛生氣便生氣,師父又沒說錯。”

師父脖子一梗,嘴一撇,手捋長髯,很是不以爲然。我看着師父驕傲的模樣,一瞬間,氣憤之及,甚至有想把他長鬚拔下幾根解氣的衝動。

“師父知道徒兒想小熙,卻不准我去見她,說我乖乖練功便帶她來見我也不帶她來見我,師父一大把年紀覺得如此戲弄徒兒很開心麼?”

算啦,既然我的心思他都看得一清二楚,索性攤牌跟他理論。這也是師父想要的結果,一逼二激,非要我明明白跟他說出心事方纔罷休。如這般老頑童,拿他奈何?

“哎,這就對了嘛!師父要的就是你這句話。嘿嘿。”師父聽了我氣憤的話語,彎下腰來,把臉湊到我面前,拿手點了點我鼻子,神情甚是狡黠地笑道,“誰說師父戲弄你來着?師父說話向來算話喔。”說完,直起身,揹着雙手從我面前走開,在他背後,方纔被他故意用高大的身軀擋住的白色身影赫然眼前。

“童兒……”

“熙兒?”

我看着面前翩然玉立的身影正疑之爲幻覺時,她已經開口,輕聲喚了我的名字,一清如水的雙眸泛着溫柔的漣漪,同時,還閃爍着出幾縷頑皮的光芒。我立時意識到,熙兒和師父兩個在竹林中偷偷看我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驚喜與惱怒交加,一時之間,我竟不知如何是好。

“童兒,”慕容熙走到我身旁,拉了拉我胳膊,溫柔地說道,“冷前輩已經走啦。”見我依然低着頭腮邊紅雲與粉雲齊飛,便清了清嗓子,又道,“童兒是在爲剛纔說的話害羞麼?”

“人家哪有,”我擡起頭,迎上她含情脈脈的目光,旋即又低下頭去,嘟着嘴道,“你早到了,不來見我,卻躲在竹林裡偷瞧,人家生氣了。”

“喔……”明明是害羞,卻不承認,若叫我點破了,她定要惱的拿腳走人,慕容熙先是裝做恍然大悟的模樣,隨即低下頭來,蹙起修眉,做沉思狀,道, “呀,童兒生氣了,那要怎樣好?”

我聽她說話是鮮有的頑皮語氣,知她是逗我,擡起頭見她拿正用白皙的纖指揉着太陽穴,一副苦思瞑想的模樣,忍不住“哧”的笑出聲來,道,“裝的一點也不像,你應回王府去,照着鏡子練的像了再來騙我。”

真是說的一針見血,一點情面也不給我留,慕容熙看着眼前如花笑靨,有些難爲情之餘,目光逐漸開始變得迷離,日思夜想終得一見,怎能不看到失神?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眼前的人溫柔、愛笑、頑皮,還有些傻乎乎的,與王府中那個總是一臉冰霜的少年王爺簡直判若兩人,也許是王太后家規極嚴使她處處受縛,加之又有名目繁多的軍政要務需要處理,所以她才那般冷漠、不苟言笑吧?

我腦中思索着令她變化的原因,眼睛雖然盯着她看,卻並沒有注意她表情變化,直到她水潤的丹脣吻到我額頭時才猛然驚覺,但卻已脫口說出一句十分傷景的話,“你來了,可會耽誤軍政要務麼?”

“呃……”慕容熙欲吻的丹脣在空中停住,無聲地嚥了咽口水,恢復平日的表情,“不會,近日兵事輕閒,就是有事,自有軍師代我處理;至於政務,也有太傅幫忙應付;王府鎖事麼,你也知道,向來不用我過問,都是母后一手操勞。”還有南宮璇也暫時被他父皇召回慶國,慕容煦隨後離開回去京城,現在王府就只有宇文昊和南宮皇后兩個外人,若不是母后不許,我是打算接你回去的。

“喔……”我回味在剛纔貼到臉上的兩瓣馨香柔軟的質感中,根本沒聽清慕容熙說了什麼,不但如此,便連剛纔問了她什麼問題都盡皆忘記,只是覺察到她聲音停了,便木然點頭,緩緩道,“這樣啊……那就好。”說完,纔想起不知她何時回去,便忙追問道,“你一會兒就回去麼?”

“你要是不趕我走,我想留的儘可能久些……”童兒是怎麼了,五天不見,對我疏遠好多,方纔竟然不給我吻她,慕容熙說着,低下頭,心中失落不已。

“我怎麼會趕你走?”我見慕容熙說話聲音逐漸變得很低,才記起自己方纔因爲想的入神,一再失態,定然令她誤會了,忙道,“我方纔還對師父說想你了呢……你不記得了麼?”

“嗯……你……你有說過麼?我不記得了……你……你再說一遍我聽……”

“好了啦!明明有聽到嘛!非要爲難我麼?不知我喜歡害羞的?”我說着,嗔怪地瞪了慕容熙一眼,見她臉微微泛紅,不想讓她再難爲情下去,便把懷裡的小雪舉到她眼前一晃,獻寶一般,笑道,“它叫小雪喔,很可愛吧?我好喜歡的。”

“早看出來了,你對它比對我還親……”

本以爲小雪人見人愛,慕容熙也會喜歡,打算用它來活躍氣氛的,不想竟被她輕啓朱脣,不緊不慢潑了一盆冷水。擰着眉頭仔細看了看她臉,見她眉宇之間確有一股怨氣,她……不會是……吃小雪的醋吧?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格格”笑起來。

“你笑……我?”

我有說錯麼?這小東西我怎麼看也不順眼,真不知你爲何對它那麼好,居然笑我。慕容熙說完,不由冰起了臉。她自幼人不沾,更不要說動物了,本就不喜歡,加之童兒又對它那麼好,自然令她生氣。

“你呀!還說我說孩子話,你自己又好到哪去了?我也就是收養了一隻小雪豹,若是生了孩子,一天抱到晚,還要夜夜摟在懷裡睡覺,你豈不要……”

我一時興起,說着說着就沒了分寸,眼見着慕容熙臉色由冷變陰,由陰變得煞白,不由嚇得禁聲。

“夠了!”

這還在哪裡,就想着要生孩子了。以後,你又怎能忍住與我廝守膝下無子的寂寞?我縱然如何能耐,終究是個女子,如何能讓你懷孕生子?慕容熙一怒之下,甩着衣袖,轉身便走。

“熙兒……熙兒!”

到王府的第一晚,我便知生爲女兒身是她最爲忌諱之處,今天卻一時忘情,說到她心中至傷,不由後悔萬分,忙將小雪放到地上,跟在她身後面拼命追趕,由於急的厲害,一時竟忘記自己是會輕功的人。

“啊!”

因跑的太急,沒有注意腳下,被一株倒伏的竹子絆個正着,狠狠摔到地上,額頭磕到堅硬的石質地面,瞬時鮮血便順着臉頰流了下來。我痛的大叫一聲,擡頭看向慕容熙,希望她能回頭看我一眼,對我起憐憫之心,原諒我一時的無心之失,但她卻依然自顧疾走,頭也不回。

“熙兒!聽我說……”

摔倒之後,渾身疼痛不已,眼前直冒金星,要擱往日,依我的性格,早已哇哇的大哭,但今天因心中有愧,我硬是咬牙爬了起來。

我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生氣了。對我也變得冷漠殘酷。我摔倒時發出很大的響聲,她應該是聽到了的,但她腳步都不曾有過一絲減速的跡像。

她此時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古代不比現代可以人工授精而孕,女女在一起,是註定不能有子,除非一方與男子發生性關係,但那豈是另一方所能承受的呢?一般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說慕容熙這般高傲的性格,更不可能接受這樣的事情。

“熙兒……原諒我……我是無心的……”

終於想起我是會輕功的,眼看着她越走越遠,我忍住疼痛,施展幻影飛步,身形一閃,追上她,緊緊抓住她衣袖,聲淚俱下,請求她的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