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
李慕兒趕緊跑過去扶她入懷,大聲叫道:“來人吶!快來人哪!姑姑,你怎麼了?”
趙掌司痛苦難忍,死死抓住她的手,艱難吐出零星幾字:“藥……有毒……別喝……你,你……”
門被猛地推開,衝進來的幾個掌司也被眼前場景嚇到,趙掌司微張着嘴,瞪大了雙眼,顯然已經沒了動靜。
李慕兒兩手顫抖地抱着懷中人,驚恐不已。
這一切發生地太快,太突然,她實在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難道是皇后發現朱祐樘對她餘情未了,決定趕盡殺絕?
可明明是她自己要求趙掌司陪她吃藥,怎麼會用這種立時發作的劇毒?
不是皇后,那會是誰?
郭之桃?她已經被趕出宮去了啊。
或是,鄭金蓮?
李慕兒粗喘着氣,實在不能接受這千鈞一髮的一幕。慶幸再次與閻王爺擦肩而過的同時,又充滿了後怕。
差一點,又差一點。
這宮裡宮外,到底有多少人想要她的性命!
直到那幾個掌司過來從她懷裡接過趙掌司的屍體,她纔回過神來,忙喝道:“小心點,好好厚葬她!”
幾人不敢不從,小心地將屍體擡出。
李慕兒跪坐在地,懊惱地拿拳頭重重砸在地上。趙掌司何其無辜,若不是爲她,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她還有一種強烈的感覺。
今日死的不是她,這事兒就不算完。
恐怕,從今起,這種意外會源源不斷地發生,她不能再坐以待斃,她不能再坐以待斃。
可是,她能做什麼?
…………………………
夜裡,那個溫柔的懷抱居然還是如約而至,雖然有些晚了,但李慕兒也還沒有入睡。
他的動作極輕,應當只是想抱抱她,卻又擔心吵醒她。
這樣的小心翼翼讓李慕兒忘卻了所有恐慌,到嘴的那句求他無論如何帶她回去的話,也就無論如何說不出口了。
終究不想讓他爲難。
“還沒睡?身子好了嗎?”
輕微的嘆氣聲被朱祐樘識破,他溫存的關懷輕易就讓李慕兒紅了眼眶。
看來他並不知曉今晚發生在內安樂堂的禍事。
“我說好了,你是不是不會再來看我?”
許久沒有迴音。
正當李慕兒打算輕笑帶過時,他的聲音卻又柔柔響起:
“瑩中,你是不是覺得,朕很窩囊?”
“沒有,怎麼會?我知道這個地方會讓你不安,你卻還是每天來陪……”
“不,不是這個。朕是指,棄你在此的事兒。”
終於要放到檯面上來說嗎?
李慕兒其實並不敢面對。
“是朕對你不住。”
預料之中的話語。
可哪有誰對不住誰?
說過幫他守住承諾的自己,其實是他守信過程中的最大障礙。
正如馬驄所說,若是索性鬆口做了他的妃子,是不是反而不會讓他如此難做了?
算來不也是對不住他。
然而不知爲何,彷彿被一張大網挾着,如今兩人的關係竟越來越不能照期望的那般走向,反而愈發不明朗。
李慕兒既不想讓他爲難,顯然就需要冷卻下來好好考慮自保。
“我們來做個約定吧。”她突然握住他的手,“就從今日開始。”
他似乎有些猜到她的意思,輕輕應道:“嗯。你說。”
“我身在安樂堂,再不是宮中的女學士。”
李慕兒忍了忍眼底的酸意,停頓了好一會兒,”從今日開始,不要再來看我了。”
朱祐樘也半天才應:“好。”
“等到下次見面,便是你允我回宮之日。”
朱祐樘呼了一口氣,“這話是不是該理解爲,‘不能帶我回宮做回女學士,你小子就別再來見我’?”
李慕兒被他莫名其妙的玩笑逗樂,悶笑道:“好像,是這意思。”
“好吧。”朱祐樘彈了彈她額頭,“給朕等着。”
他說完便起身準備離去,李慕兒不敢看他的背影,就真的忍着沒轉身。
直到他最後的聲音傳來:“女學士,你一定要等朕,好好的等着。”
…………………………
趙掌司的死如同投石入湖,在內安樂堂泛起了漣漪隨後卻杳無音訊,甚至沒人稟報到朱祐樘那裡。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李慕兒的藥終於停了,吃食也變成了和安樂堂衆人一起。這其實是好事,至少下毒這條路不通了。
可趙掌司畢竟是皇后吩咐過的人,兩日後,德延尋了來。
“什麼,趙掌司死了?怎麼死的?”
他竟也不知道?
看他樣子,倒也不像裝出來的。李慕兒情緒低落,語氣訕訕地回答:“怎麼死的?哼,被人毒死的。”
德延難得的露出正經神色,低頭沉思起來。
李慕兒起身踱到他面前,試探道:“皇后娘娘必定是不希望我死的吧?若我死了,皇上不會高興的,對吧?”
德延毫不猶豫答:“自然!”
“嗯,既然如此,”李慕兒點點頭接着說,“有人想殺我,皇后娘娘得保我吧?”
“正是。”
“我也不求她放我回宮恢復原職,但給我單獨配個侍衛,這個要求總可以滿足吧?”
德延又思忖了片刻,恭謹道:“女學士且等着,奴婢這就去請示皇后娘娘,定會給女學士一個滿意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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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驄出現在安樂堂時,李慕兒一點也不驚訝。
一邊兒要尋個可靠的人保護,一邊兒想盡辦法要來保護,她對他這種不顧一切的能力沒有絲毫懷疑。
雖然他滿臉的不爽。
“我怎麼說來着,給你收屍?呵,遲早的事兒。”
李慕兒望着他,想到他多少次爲了自己拋下錦衣衛的高官厚祿,甘心降爲一名小小護衛,便覺得愧疚不已。只是此番在內安樂堂,她確實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助。
要害她的人在暗處,就連皇后也不甚明瞭。
她想要活着熬到皇后生產,恢復女學士之職,前路將是漫漫不可預知。
念及此,她唯有低語求助:“驄哥哥,你別怪我對你太過自私。可是,這回我求你,能不能再護我一次?就這一次,幾個月,一年?我想再賭這最後一次。首先,我得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