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跟雲執講不通,雲贊也沒有繼續廢話,而是轉身走了。
雲執盯着雲讚的背影沉思,爲什麼雲贊給他一種早就認識儂儂的感覺?怎麼可能,雲執記得清清楚楚,陸儂在冷宮裡住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任何人進去過,雲贊更不可能跟她認識。
那麼雲贊方纔那些表情是怎麼回事?這人從來最擅長僞裝自己,絕不會情緒外露的這麼厲害,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讓雲贊連掩飾情緒都做不到?
他怎麼也想不通,回到房間就跟陸儂說了,想讓陸儂幫着參謀參謀。
別人不知道,陸儂難道也不知道麼,她心知肚明雲贊是怎麼回事,只是她沒想過,雲贊竟然還會夢到前世發生的事,可那又有什麼意義?她跟雲贊,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相識。她欠他的全還了,現在的她只爲雲執存在。
雲執也就是隨口一說,純粹是當八卦跟陸儂分享的,壓根兒就沒把雲讚的話放在心上,當然也不可能去懷疑陸儂。他就是不信自己也不會不信陸儂,這麼多年來陸儂對他怎麼樣他是清楚的,要說陸儂對他沒有情意或是跟雲贊暗中勾結,還不如讓雲執相信雲贊暗戀的其實是他,之所以開口要陸儂只是嫉妒陸儂能得到自己的寵愛。
哦……這麼一想有點噁心。雲執露出作嘔的搞怪表情,成功讓陸儂笑出聲來。
晚上雲執磨着陸儂想約她明天早上爬山看日出,陸儂對此表示嚴詞拒絕。首先,她想多睡一會兒,其次,太陽一大會把她曬傷,而且她並不想去看日出,至少目前不想。雲執被殘忍拒絕後,一開始還淚眼汪汪,後來也就死心了。
雖然還是有點小遺憾,聽說西北山上的日出很漂亮啊,坐在山頂的話簡直像是能捕捉到太陽的光輝,他是真的很想去看看。但這世間美景無數,如果不能跟儂儂分享的話,他一個人又有什麼意義。
於是第二天早上,望着抱着被子睡得安靜乖巧的陸儂,雲執很想把她吵醒直接帶到山頂再說,可是轉念一想又算了,還是捨不得。她也就這麼一個小愛好,既然愛睡就讓她睡吧,從認識到現在也十幾年了,雲執還從沒見過陸儂在午膳之前起牀呢,只要給她機會,她一定睡到太陽落山再起來。
親了親陸儂的額頭又悄悄吃了點嫩豆腐,雲執果斷起身走人,繼續視察災情,這蝗災瘟疫時間拖的越長損失就越大,趁着儂儂睡覺,等她醒過來的時候趕回來一起吃晚膳順便帶她出去逛逛。聽說今晚是花燈節,雖然災情嚴重,但節日還是要過的。
他走之後,陸儂睜開了眼睛。但她沒有起牀,而是繼續躺着,直到午膳後下人稟報說大皇子來了。
雲贊當然不是來見雲執的,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確定雲執不在纔來,這樣的話沒人能攔得住他。但讓他出乎意料的是陸儂竟然答應見他。
雲贊突然有點緊張,這種緊張是面對喜歡的女子時纔有的,他也只有在告別處男之身的夜裡才這麼緊張過。
當他再一次看清楚陸儂的臉時,整個人都遭到了劇烈的撞擊!就是這張臉!午夜夢迴讓他永遠忘懷不掉的面孔!在他懷裡訴說着對另外一個男人的愛,最後自刎的女人!是她!
陸儂平靜地看着雲贊,他對自己的執着是陸儂從來都沒有想過的。活着的時候,雲贊將她利用了個徹底,榨乾了她身上最後一點價值,最後卻又貪心的想要她的愛。他坐擁天下美人無數,卻唯獨對自己如此堅持,是因爲她曾經傾心於他,最後卻又愛上了別人,讓他得不到嗎?
是啊,得不到的總是好的,輕易到手的就不容易被珍惜,這個道理陸儂明白。
所以此刻雲贊在她面前的不安慌張,對陸儂來說都十分諷刺。她問:“你要見我?”
“不錯。”
“見我做什麼?”
雲贊也不知該說什麼,告訴對方說你總是在我夢中出現?因爲那些光怪陸離又荒誕的夢,所以我喜歡上了你,想要得到你?然而千言萬語到最後都化作了一句話。“我要你。”
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正如前世。可是這一次沒有恩情也沒有男女之愛,他能用什麼來要求她,束縛她?陸儂移開了視線,不再看雲贊,淡漠地好像他就是一個陌生人。雲贊就是不能容忍這種眼神,他堅定地認爲陸儂不該這麼看自己,她對自己的感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可他再怎麼否認和不肯相信,陸儂都無比冷淡:“你做的只是夢,並不是真的。”
“你知道我做了什麼夢?”雲贊大驚!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陸儂眼神冷漠,似乎對他沒有絲毫情意。比起在夢中都爲她的離開感到傷心欲絕的自己,雲贊心中十分難過。他甚至想要抓過陸儂的肩膀質問她:爲什麼對我如此冷淡?爲什麼要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爲什麼?“你我無緣。”
“你空口一句無緣,便要我放棄?我夢中會見到你,難道還不能證明你我之間的緣分大過你與雲執的嗎?”雲贊不肯放棄,他一定要得到陸儂,否則他的夢永遠都不會有盡頭。
陸儂說:“我言盡於此,你走吧。”
她的態度真是冷淡的令人無法置信,雲贊在哪裡不是衆人追捧羣星捧月,像這樣的對待還是生平頭一遭,當下也惱了,竟想要動粗:“跟我走!”
可是一出手並沒能抓住陸儂,她的眼裡多了一抹厭惡,雖然一閃即逝,但仍然被雲贊捕捉到了。他原以爲是陸儂性格冷淡,也可能是陸儂與他不熟所以不信他,可是現在來看,分明是她心中對他早有成見!當下衝動開口:“是不是雲執在你面前說了我的壞話?”
陸儂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幾秒後道:“他不是你。”
簡簡單單四個字,就將雲執和雲讚的人品分了個高低。雲贊心想自己可真是犯賤,被人如此輕視嫌棄,自己竟也還能繼續糾纏,他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人了?
覺得被傷到了自尊心的雲贊待不下去了,深深地望了陸儂一眼後,說了句我不會善罷甘休,離開。
陸儂望着他的背影,高深莫測,不知在想些什麼。只覺得人生有時候真的很可笑,相愛的人尋找千年無果,前世的仇人今生卻還要苦苦糾纏,到底是造化弄人,命運無法抗拒,只能接受。
而她的命運又會是什麼呢?陸儂吸了口氣,一個人的時候她總是會變得孤獨而落寞。雲執要做一個好皇帝,就註定不可能有太多時間陪伴她。
晚上雲執回來,二話沒說就要帶陸儂出去看花燈,陸儂笑着答應了,於是兩人什麼人都沒帶就出了驛館。雖然城外還在鬧蝗災,城裡也出了幾場瘟疫,但人只要活着,就永遠都是向前看的。失去家人也好,愛人也好,最初的悲傷過去後,無論是誰都選擇了堅強的繼續活下去。
活着好啊,怎麼活,都比死了好。
陸儂也這麼覺得,她感受着雲執強勁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大手握着自己的溫度,還有他的呼吸與笑容,覺得怎麼也看不夠,要是能看上個一輩子就好了。
要是有朝一日她必須和他分開……陸儂簡直不敢想象那個場面,也不知道那時候自己得有多麼傷心。
雲執買了一盞花燈,還跟賣花燈的老伯借了支毛筆,蘸了墨水遞給陸儂,讓她寫上自己的心願,然後學着其他年輕女子的樣子放燈。
陸儂想了想,在花燈上寫了幾個小字,期間雲執鬼頭鬼腦地抻着脖子想來偷看,都被她敏銳的發現然後鄙視了一番。
等到花燈放完,他們牽手離去,然而很快就有黑衣人飛身將那盞花燈拾了起來,交給站在岸邊陰影裡的紫袍男人。
雲贊將花燈展開,取出裡頭紙條,上面的小字娟秀而工整:歲歲有今日,年年有今朝。
看起來,她很喜歡雲執,他們兩人在一起很開心。她甚至想要每年都跟他在一起,寫上這麼一句小詩,然後牽着手遊湖。即使是在這樣險峻的環境裡,他們也仍然能夠如此快樂。
爲什麼?蝗災沒有解決,瘟疫還在蔓延,爲什麼他們還能這麼快樂,一點也不擔心不憂愁?雲贊不能理解,他只是握緊了手心的小紙條,然後撕了個粉碎。
他過得不好,誰都別想好。雲執想跟他搶人,也得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想到這裡,雲贊露出陰冷的笑容,樹蔭下他的笑只有貼身的侍衛看見了,輕輕一抖,不敢多言,跪下等待指令。
心中卻爲那被大皇子盯上的人點了一排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