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碗湯酩酊(七)
關上門後,司涼易立刻踩下了油門,林妙瞳對他這種詭異的執着和癡迷讓他非常反感,最讓他感到神奇的就是這個女孩子,總是能頂着一張最無辜的臉,做出最無恥的事情。
他比她大了十一歲,實在是搞不懂對方究竟喜歡自己哪一點。誠然,他是挺有錢的,可是他完全沒有要老頭子家產的意思,這麼多年來賺的錢足夠他揮金如土的過完餘生,無論如何,司家都要給司蔚安,這個責任要司蔚安扛下。按照林妙瞳母女的性格,真要盯上,也該盯司蔚安纔對。
不過仔細想想,有那麼一段時間,林妙瞳似乎確實對司蔚安表達過額外的關心,不過那都是他從影前的事兒了,打那之後沒再見過林妙瞳對着司蔚安獻殷勤,反倒是他被纏上了。
真難得,一對實際的只能看見金錢跟權勢的母女,竟然還能把眼珠子從司蔚安身上挪開。司蔚安曾經開過玩笑,如果不是自己已經徐娘半老不年輕了,說不準林語柔能親自上陣,畢竟那古時候的外族,就有父親死了兒子娶母親的例子。司涼易聽完了反胃了好幾天,再看到司蔚安眼神都怪怪的。
小貓重新回到了副駕駛上,並且重新被套上了安全帶,後視鏡裡還能看到林妙瞳穿着高跟鞋往前追了好幾步,然後突然一個不小心摔到地上,遠遠地逐漸看不着,可司涼易也猜的出來接下來是什麼套路。摔倒了哭一下,待會兒回去眼眶紅腫滿是眼淚,司藺看到了不生氣纔怪,更憐惜這個女兒,也更不滿他們兄弟。
沒見過這種女人,口口聲聲“喜歡”別人,卻想把對方牢牢地握在掌心,簡直當別人不是人。
清歡趴在副駕駛上,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司涼易的側臉,英俊而冷漠,他在想什麼沒人知道,可就從今天的表現看,他也好,司蔚安也好,沒一個好惹的,這麼多年受了多少氣,他們早就學會了隱忍,當這份隱忍爆發出來的那天,不知道會是什麼結局。
因爲晚上在司家沒有吃飯,所以回來後司涼易第一件事就是做晚餐,他很好心情的煎了牛排還開了一瓶紅酒,清歡也分到了一小杯,用寬口杯子裝着,恰好讓她把小腦袋伸進去,兩隻爪子撐在杯子邊緣喝了個一乾二淨。
司涼易看着她的樣子笑,他在外頭基本上不會笑,偶爾笑起來也大多帶着譏諷或是冷淡,像是這樣單純的象徵着開心的笑,估計也只有清歡看到過。她喝完了紅酒,看準了他杯子裡的,趁着他不注意,就伸進去腦袋舔了兩口。司涼易動作優雅切割着牛排,問她:“真的喝酒也沒關係的吧?如果有哪裡不舒服可一定要告訴我。”
“喵。”當然不會有事,因爲她不過是外表看起來像是一隻貓,本質上卻不是,關於食物,清歡是不願意委屈自己的,她就是要吃跟人類一樣的東西,不要吃什麼貓糧貓罐頭。
一人一貓愉悅地吃掉了各自的牛排,然後按照順序洗臉刷牙洗澡準備睡覺,睡覺前還得看會兒電視,司涼易陪着清歡看了兩部喜劇片,然後將她放在枕邊,捏了捏她嫩呼呼的小肉爪:“晚安。”
“喵。”
司涼易睡眠很淺,很容易被驚醒,從母親自殺後他鮮少有一夜到天亮的時候,總覺得身體裡空蕩蕩的,似乎有什麼東西缺失了。他一直在尋覓,可沒有什麼能夠填補這種空虛,他覺得自己都不能稱之爲一個完整的人,因爲有個秘密,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知道。
其實對於母親的死,他並沒有多麼難過——可是他知道,自己應該表現的很難過;
其實對於林語柔的登堂入室,他也並沒有多麼憤怒——可是他知道,他應該表現出憤怒;
甚至於,對無情無義的父親,虛僞做作的林妙瞳,乃至於那個流着司藺和林語柔兩人血液的司紹延,他都沒有多麼怨恨,當然也就沒有像司蔚安那樣,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司蔚安能過這麼多年還和顏悅色的對待他們,是拼了命咬牙忍住的,但司涼易沒有,他根本就不用忍,因爲從頭到尾他就什麼都不在乎。
影帝的頭銜,國民的喜愛,數不清的榮譽,鮮花與掌聲——這些東西,他都不在乎。有或者沒有對他來說都一樣,只是冥冥中他覺得他應該難過、悲傷、憤怒、怨恨,並且去做一個演員,於是他就去做了。拍戲的時候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原來會這麼好,讓那麼多大導演讚不絕口,事實上他就不知道自己演了什麼,又是怎麼演的,彷彿老天安排了這麼一個劇本,他就得乖乖融入這個角色,否則——
否則會怎樣?
……他不知道,可他覺得那一定會是他最後悔的結果。更何況按着所謂的命運去走也沒有讓他升起逆反心理,他就是這樣的,不會改變,也不能改變。
所以他不會去爭司家的財產,因爲金錢美人名譽對他來說都沒什麼吸引力。可他會去報復林語柔,因爲那是他應該做的,他也會幫助司蔚安,和司蔚安維持着兄弟情,因爲這也是他應該做的。
除此之外……就怎樣都無所謂。
林語柔自打嫁給司藺之後做事就非常的小心翼翼,她也知道,司蔚安兄弟倆對她積怨甚深,很有可能會威脅到她的安全。所以雖然在司藺面前表現的如同聖母般不惱不怒一腔溫柔關照大地,可平時自己出門,林語柔都是一定要帶保鏢的。去購物也好,打牌也好,哪怕就是從家裡去公司看司藺,她也絕對不會讓保鏢離開自個兒半步。
她越是謹慎,就越是給了司蔚安突破口。
林語柔這些年一直很在意自己貴婦的形象,她在自己身上花了大把大把的錢從不吝嗇,爲了保持美貌和皮膚,她每週都要去兩次美容院,頭先還帶着林妙瞳一起去,可林妙瞳年輕貌美,根本不需要她做的那些程序,後來林語柔也就不勉強了。即便是母女,看到和自己一個模子刻出來卻更年輕更漂亮的女兒,已經習慣美貌的林語柔不免會感到些許嫉妒。
她往後日子裡的富貴,都寄託在女兒和兒子的身上,可兒子還太小,等他長大到能跟司蔚安兄弟倆抗衡,那至少還得二十年,這二十年裡誰知道司蔚安跟司涼易會打什麼主意?所以她寄予了重大希望的就只有女兒。
林妙瞳卻讓她很失望,明明她看中的人是司蔚安,可林妙瞳卻一門心思的喜歡司涼易。這兩人能比嗎?司蔚安對他們都和顏悅色的,逢年過節還知道送禮物,一看就曉得是在討好司藺,以後好掌權。那麼在這種情況下,司蔚安肯定會希望能跟她們打好關係,畢竟這枕邊風一吹,那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得清的。
不管怎麼看,司蔚安都比司涼易更好上手,偏偏那傻丫頭就喜歡司涼易!一個演員,哪怕拿了好些個影帝,可那些錢跟司家的財產比起來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曈曈那丫頭什麼時候都精明,唯獨在看男人這份兒上,林語柔自認她不如自己。
可她能怎麼辦呢,再不如自己,也是自己的女兒啊。
做完了美容的林語柔坐在轎車後座上輕輕嘆息,前座開車的是她貼身的保鏢,聽到她嘆氣就笑了一笑:“太太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兒,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
林語柔一聽,頓時嗔怪道:“多大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幼稚。”
她雖然已經不再年輕,可保養的非常好,看起來頂多三十出頭,皮膚緊緻白皙,是一種和少女區分開來的美麗,經歷過歲月,更加的沉靜嫵媚,眼尾輕輕一挑,就勾人地緊。
司機突然就笑不出來了,他從後視鏡看到林語柔那副媚態。明明穿着盤扣扣到頸項的旗袍,渾身沒露出一塊皮膚,可就這眼神跟姿態,實在是撩人得很,他舔了舔下脣:“媽的,老子還沒把你喂夠嗎?瞧你騷的。”
上一秒還風情萬種,下一秒林語柔就恢復了高雅端莊:“好好開車,哪兒那麼多話。”
司機嚥了口口水,心裡直嘀咕,真是邪門了,都好了七年了,怎麼還是看着她就一股邪火朝上冒啊,整個人都不好了。說起來這麼大歲數的女人,除非是有特殊愛好的,不然怎麼也搞不起來,偏偏他搞了,而且食髓知味,一點都不勉強。
“司藺那王八不是出國去了麼,還不到一星期,至少得再過幾天才回來,要不今晚……我住下來?”
男人高大而強壯,黑色西裝下是一身腱子肉,林語柔一想着便心頭一熱,她飛了他一眼:“就你話多。”
這就是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