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很早便醒了。這個世界女子的體質普遍強於男子,所以,昨天晚上最先暈過去的反而是裴天華。
她看了看與自己面頰相貼,連呼吸都親密交纏的男子。裴天華睡着的時候眉頭是微微鎖着的,他在牀上的表現乖巧又可人,清歡還是頭一回有這種感受。之前在女鬼朱採的世界,即便是景恆帝對她愛之若狂,顛鸞倒鳳時也曾讓她居上,清歡也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她微微一笑,起身梳洗,卻並未驚醒裴天華。
那具與自己相依偎的溫熱身體離開了,裴天華如何能察覺不到。所以即使眼皮很重,他也仍然努力撐開,見清歡正在穿衣,立馬醒了,從牀上坐起來就要下去伺候,可不動還好,這一動,渾身上下的骨頭就都開始抗議了。
要不是清歡眼疾手快,這會兒裴天華指定摔到地上。他的俊臉一紅,覺得自己這樣太過無禮,若是沒有留在殿下身邊的價值,他真的害怕有朝一日會失去一切。“殿下,還是讓屬下來伺候您吧……”
他仍是改不了這習慣,稱清歡爲殿下,自稱屬下。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清歡也知道想突然就把裴天華的稱呼給改過來不大可能,但日後他總是要與旁人見面的,若是言談間仍這樣稱呼,難免有些不倫不類。便道:“日後在我面前,你直呼自己的名字便可,莫要再稱手下了。”說着,她已將朝服穿戴妥當。
裴天華癡癡地望着身着藏藍朝服的清歡。她生得好看,眉宇間更是器宇軒昂,從前不知道是多少高門世家眼裡的乘龍快婿,數不清的人家想把嫡長子嫁過來,可殿下都一一拒絕了,最後選擇而來元洲,也就是現在的皇夫。
但那人……根本就配不上殿下!
想到元洲,裴天華眼底閃過一抹陰狠。這樣危險的人物,不能長時間留在殿下身邊。他既然敢下一次的毒,難保不會再來第二次,自己一定要跟在殿下身邊時刻保護,否則無論如何也不能輕敵!
想到這裡,裴天華強撐着不適下了牀,結果腳軟,直接向前撲去,好在清歡將他一把抱住,無奈道:“你呀,今兒個就在院子裡好好休息,我不會有事的。”
裴天華搖頭:“不行,屬下決不離開殿下半嗚——”
最後一個字沒清歡堵在了嘴巴里。清歡若是想將一個人吻到喘不過氣,那是輕而易舉的,可憐剛剛得幸還沒弄懂女愛男歡的裴天華,一張俊臉憋了個通紅——因爲他還不會換氣,清歡一吻他,他便習慣性地停止了呼吸。
見狀,清歡莞爾,掐了掐他的下巴,說:“呼吸。”
裴天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大吸了兩口氣之後,他的臉紅纔有了些許改善。但這回他卻不敢直視清歡了,而是羞答答的擡頭瞟她一眼,見她正看着自己,連忙又羞澀地低下頭,惹得清歡大笑出聲。
兩人又耳鬢廝磨了會兒,清歡便命人傳了早膳。她並非前去上朝,而是進宮與皇帝見面商討一些國家大事。皇帝有意將皇位傳給她,所以對她十分看重,平時議事時都會讓她陪同。
裴天華髮覺自己高估了自己的體力,因爲他的手抖得竟然連筷子都拿不穩,更別說是自己用膳了。可他素來好強,又不肯讓殿下爲自己操心,便強撐着要自己來。清歡心細如髮,立刻看出了他的窘境,竟二話沒說把人抱到了自己腿上,然後感慨道:天華看起來高大修長,沒想到竟然這麼輕……這個世界的男人呀……
被人抱着用膳,還是自己最最最敬畏和熱愛的那個,任誰都會感到興奮和激動的。明知道這樣於理不合,可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昨夜他纔剛剛成爲殿下的人,今天就讓他權且任性這一回,日後他自會恪守禮數,決不會再讓殿下爲難的。
正想着,突然下人來通報,說是皇夫求見。
清歡聽了,眉頭一皺。她可不是女鬼秋安,對元洲愛如至寶。在她看來,元洲不過是個沒有自知之明的爛人罷了。但這個爛人選在她納側皇夫的第二天清早來求見,安的是什麼心?
她隨意揮了揮手,說:“不見。”現在最重要的是跟裴天華在一起,她才懶得浪費時間去理會什麼阿貓阿狗。
無法否認的,乍一聽到皇夫求見的時候,裴天華心一沉!他真怕對自己這麼好的殿下又被搶走!以前都是這樣的,無論殿下在做什麼,只要皇夫一有消息,她就會很高興,然後對皇夫有求必應。就是這樣,她還因此失掉了許多機會。要是能行,裴天華真想把元洲給碎屍萬段!
背叛殿下,和對殿下有不軌之心的人,都該死!
就在他緊張兮兮以爲殿下要見的時候,卻突然聽到殿下說了不見這兩字。裴天華險些都要以爲是自己幻聽了,但他清楚地知道這不對,即使他心裡開心死了清歡的拒絕。
見清歡不願見自己,元洲也不樂意等了。他心高氣傲,從未把清歡放在心上過,自然不會爲了她去卑躬屈膝。原本想着趁着今早獻點殷勤,沒想到清歡竟絕情至此,竟連見都不肯見他!
難道那個叫裴天華的男子就有這麼好嗎?比自己還好?
驚覺自己竟然想和裴天華比美,元洲臉一僵,立刻呸了自己一聲,胡想什麼呢?那裴天華不過是蒲柳之姿,哪裡比得上自己這個顓頊第一美男子?
自然是不能比的,說的難聽點,裴天華不過是個醜男,怎麼大皇女卻對他那麼看重?
是了。
元洲突然做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是不是大皇女得不到自己,所以故意找人來刺激他,看他是否對她有情,然後等着他因爲家族巴巴的趕上去討好?
哼,她做夢!
雖然嘴上這樣否定着,可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元洲便十分得意。
可隨着時間的推移,他開始懷疑自己的這個想法了。因爲自從清歡納了裴天華後,就再也沒到他的落霞苑來過!
即便她真的是拿裴天華來刺激自己,這都過去一個月了,也該滿足了吧?可爲什麼……莫名的,元洲心頭掠過一陣不安。他不知道自己爲何會有這樣的根絕,只知道一想到大皇女是真的厭棄了自己,他就感到了心慌。
他堅信自己心慌的原因是因爲被厭棄的話就沒有辦法幫助到三皇女了。
在這之前,他根本不需要去討好諂媚清歡,因爲只要他一個微笑,就能得到對方瘋狂愛戀的眼神。所以,雖然心裡對大皇女十分厭惡,但是能得到這樣一個出色的女子的愛,元洲嘴上不說,心裡其實還是非常得意的。如今突然失去,這失落感也可想而知了。
現在,以靜制動的策略已經不奏效了,他若是還留在自己的落霞苑裡等待大皇女寵幸,怕是要等到猴年馬月。府裡的下人都說了,接連一個月,殿下都宿在側皇夫那兒……不,這麼說不夠恰當,因爲殿下早就讓側皇夫搬到她的院子裡去了!與其說她是在寵幸側皇夫,倒不如說這是對恩愛的夫妻。
元洲要是想把清歡搶回來,就必須去清歡的院子走一遭。他不想這麼做,可他必須這麼做。爲了他的性命,他的家族的命運,還有他心儀的三皇女……元洲一遍又一遍地告誡和提醒自己,他這麼做不過是爲了討好大皇女,是爲了心上人和家人做出的勇敢犧牲,並不是對大皇女動心了!
想到下人們所說,殿下會抱着側皇夫用膳,還會給他剝蝦殼,夾菜……做什麼事都不避諱側皇夫,還會陪着側皇夫上街遊玩,陪他練武,更有甚者,殿下竟然恩准側皇夫繼續做她的侍衛,繼續從軍!
從來都不會笑的大皇女,原來也是會對一個人笑得那麼溫柔的嗎?
這是元洲在看見清歡教裴天華讀書時的第一反應。
裴天華自小便是作爲死士訓練的,武功沒話說,識字方面就差了點兒,這也是爲了防止死士新生他念。清歡發覺他很喜歡讀書後,便主動提出要教他,然後時不時地在兩人的親密行爲裡佔點小便宜~~總之這樣的生活清歡可真是滿意極了,當然,要是府裡能沒有元洲這樣的爛人就更好了。橫豎她今兒心情好,便見上一見也無妨。
彼時她正握着裴天華的手教他寫字,這傢伙,拿劍的時候說不出的瀟灑威風,可一拿起筆桿子就不像是他自己了,這裡僵硬那裡結冰,根本就不懂得如何下筆。清歡便以此尋了個由頭握住他的手教導,當然,期間少不得多吃兩口嫩豆腐。
裴天華一邊臉紅一邊學字,眼角餘光瞟到站着的元洲,心裡咯噔他一下,連忙推了推正玩得不亦樂乎的清歡:“殿下、殿下!”
清歡嗯了一聲,裴天華戳戳她,又朝元洲指了指,聲音仍然冷靜自持,聽不出情緒,可清歡卻能明顯感受他的不爽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