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演武臺上來,張依依一身輕鬆,一路面對宗門弟子那種發自內心的敬畏目光,莫名感覺還挺不錯。
她到現在都沒多少真正身爲宗門師叔前輩的自覺,面上倒是一本正經,內裡卻還有着幾分小女兒的雀躍。
“依依!依依!”
前方亭臺邊,有熟悉的身影正朝着她熱情揮手,片刻間人影就直竄到了跟前。
“潘師姐!”
張依依與一把衝到自己面前的女子抱了個滿懷,臉上笑容瞬間止都止不住。
兩人加起來都快八十的年紀,這會兒全都像個孩子似的抱成一團又笑又鬧的,好不幼稚。
不過,這樣的真情流露並沒有誰人笑話,哪怕偶爾路過的弟子看到後,也僅僅只是對於難得的好友重逢激動場面報以善意之笑。
亭臺中的男修溫和地看着這一幕,淺淺的目光始終含着笑意盡落於潘悅欣的身上。
“雲師兄,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依依。”
潘悅欣在終於激動得差不多後,樂和和地將張依依拉到了亭臺中,得意洋洋說道:“看吧,我早就說過她可是天才中的天才,今日你總算是親眼目睹了吧!”
依依大戰那個姓莫的討厭鬼,打臉那可真叫一個痛快。
這丫頭的戰力從前便是不同尋常,如今更修爲猛漲,戰力更是翻倍飆升,像莫硯這種宗門金丹境中本就已算頂級的存在,在依依面前也只能被秒成渣渣。
可想而知,如今的依依真完全發揮出全部戰力來將會是多麼驚人的存在。
果然能進內一峰的人都不是正常人,厲害到變態的存在幾乎全都聚到了那個地方,這纔是真正的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哼,也真不知道到底是誰給了莫硯挑戰依依的勇氣,畢竟大乘真聖的弟子與大乘真聖的弟子那也是天差地別、完全不同的!
“你說得都對。”
雲飛揚語帶寵溺,配合着眼前女子的得意與高興,有理沒理壓根就不重要。
這樣的相處模式,一看就知道早就習以爲常。
張依依終於親眼看到了傳說中的雲師兄,看到這兩人間的甜蜜默契,好大一嘴狗糧塞下來卻塞得她心甘情願、滿意無比。
“依依,這就是我以前跟你提過的雲師兄,你不是總問我塞給你的那些一堆一堆好像不要錢似的符篆都是打那裡來的嗎?”
潘悅欣朝着張依依挑了挑眉,坦坦蕩蕩的介紹道:“就是他制的,雲師兄打架肯定是打不過你,不過他在符道之上的天賦卻是無人可及!”
面對潘悅欣明顯帶着最大主觀色彩的誇張,雲飛揚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沒有半點自負卻很是愉悅於心愛人的全心信任與無條件支持。
“雲某託大自稱上一聲師兄,聞名不如見面,張師妹果然如悅欣所言乃天縱之才。悅欣能有張師妹這祥的好友,是她的福氣。”
雲飛揚禮貌而不失距離的與張依依打了招呼,所言所語看似尋常,卻字字皆爲了潘悅欣着想。
這聲所謂的師兄自然是因爲張依依如今仍然喚潘悅欣爲師姐的原因,不然的話,以張依依如今在宗門可以和掌門同輩的身份地位,他哪裡有資格當人家的師兄。
悅欣這個傻丫頭爲人到底過於單純直率,雖然張依依並非勢力之人,但身處強者爲尊的修真界,面對差距越來越大的昔日好友,很多東西都不可能永遠一塵不變。
有些東西或許不是悅欣想不明白,只不過印於腦海之中少時的那些美好回憶對她而言實在太過珍貴,她下意識地並不願意去打破罷了。
潘悅欣明顯並未聽出雲師兄的那些暗裡用意,甚至於還很是贊同的在一旁跟着點頭,完全沒想過字面之外的那些人情世故。
張依依卻是一下子便聽懂了,這位雲師兄倒是有點意思,聰明還挺護短的,一下子就把潘師姐給扒拉到了他那一方,還專門防着她這個外人。
不過張依依非但沒有不悅,反倒是對於這位雲師兄的印象越發好了一層。
之前她一直擔心潘師姐喜歡的人會不會配不上她、會不會不點真心實意對她好、會不會僅僅只是爲了湊合而與她走到一起,會不會……
總之於情愛之上,女修不可避免始終更容易投入吃虧一些,所以最初發現潘師姐竟然這麼早有了心儀之人後,她的確對師姐看上的那個男人心存質疑。
而今日親眼見過真人之後,這些擔心暫時可以放下,只需要衷心的祝福他們這一對越來越好。
“雲師兄太見外了,我與潘師姐的情誼是彼此間的福氣,不會因爲任何原因而改變。雲師兄無需擔心什麼,時日久了便能明白。”
張依依笑着說道:“不過潘師姐能夠得雲師兄如此愛護,我很開心,所以你這未來姐夫我認下了。”
現下認不歸現下,但將來若是變了敢對潘師姐不好的話,那可就別怪她翻臉不認人。
最後這話她自然不會說出來,這種時候當然沒有放狠話的必要。
與聰明之人說話總是無需多費力氣,因爲言下之義根本不必說破對方就能聽得明白。
雲飛揚目光亮了亮,面上雖與之前一般無二,但是看向張依依的眼神倒是真心親近了幾分。
“你也放心,雲某不會愧對師妹今日喊出的姐夫兩字。”
他微一點頭,這次倒是把意思說得直白了不少。
雙方你來我去很快理會並且各自滿足,唯獨潘悅欣一臉懵懵懂懂的樣子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似乎聽懂了,又似乎不太懂。
“你也難得與張師妹見面,我便不在這裡打擾你們敘舊,你們隨意,我先回了。”
雲飛揚並不避諱張依依,擡手輕輕扯了扯潘悅欣的髮絲,含笑與她交代過後,便果真不再打擾,很快率先離開,將這處空間單獨留給了多年不見的師姐妹。
送走雲師兄後,潘悅欣拉着張依依坐了下來,又獻寶似的將之前得來早早準備要留給張依依品嚐的各式靈果取了出來擺滿石桌。
雖然她知道依依肯定不缺這點東西,可自己準備的都是她的心意,在她看來小姐妹之間的這種分享從來都與價值高低無關。
“好吃。師姐,你不是在閉關嗎,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張依依也不客氣,邊吃邊隨意地與開聊起來。
她與潘悅欣當真算得上是打小的情份,在外門的那幾年中,兩人幾乎算得上是同吃同住。
這種少小建立起來的感情沒有參雜什麼雜質,所以情份自然不同一般,哪怕相隔再久,也不會有什麼陌生與距離感,依舊如同昨日就在眼前。
“嗯,本來是在閉關的,但我提前跟雲師兄說過了,一旦你回來的話便立馬通知我,反正我也不是閉死關衝階之類的,中斷一下關係不大。”
見張依依是真挺喜歡自己給她存的這些靈果,潘悅欣也格外高興,同樣也抓了個跟着一起邊啃邊道:“後來我聽說你來找過我,出關後便立馬來尋你,幸好雲師兄沒有忘記我的交代,不然今日可就錯過親眼見證你大發雌威,教訓那姓莫的了。”
她這都多少年沒見過依依了,當初依依失蹤鬧得滿門皆知,她都不知道有多擔心。
若不是雲師兄再三保證依依的魂火無礙,且拐着彎地從姜恆真聖那邊打聽到依依應該無性命之危,她都不知要急成什麼樣。
如今依依總算是平安歸來,閉關什麼的當然沒有比先見依依更重要啦。
“這些年讓師姐擔心了,往後若再有這樣的事,師姐大可安心修煉,我福大命大,不論在外耽誤多久,總還是會平安回來與師姐報道重聚的。”
張依依一次性安撫、開導潘師姐的心:“其實對修行之人來說,從來就沒有什麼絕對長久之處,分離更是再尋常不過之事。只要彼此心中掛念,各自珍重安好,便是最好,將來也終將會有再相逢的一天。”
看似普通普通通通的一番話,倒是莫名讓潘悅欣有些熱淚盈眶之感。
曾經雲師兄也這般開導過她,所說之言與依依這通話大同小異,她明白,卻總是無法真正的釋然。
師父也說過她最大的毛病,便是拿得起,有時卻總會有些放不下,這於修行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總會成爲她的窒礙。
但這一刻,潘悅欣卻是一下子放下來了,就好似那種莫名無法釋然的東西瞬間消散開來,整個人都輕快了下來。
這樣的感覺比不得頓悟,但卻是真真切切地解除掉了她身上一層莫名的枷鎖,沒有任何的理由,就是這麼神奇的因依依而告之終結。
“你說得對,我知道了,謝謝!”
片刻後,她鄭重無比地向張依依道謝,而後笑容綻放,明媚而燦爛,開口更是隨意起來:“你這些年都去了哪裡呀,怎麼當年在漓山派時突然就莫名消失了?”
張依依雖不知潘師姐謝自己什麼,但見其像是突然間少了些什麼東西,整個人精氣神明顯更上一層樓後,倒也知道總歸不是壞事。
沒有追問,她很快順着師姐的疑惑解答起來:“當年在漓山派時發生了些意外,突然遇到了極其罕見的空間亂流不說,還被空間亂流帶去了一個叫藍羽小世界的地方。”
兩人邊吃邊聊,一個說一個聽,偶爾還夾雜着潘師姐的追問與驚呼感嘆,那氣氛竟是與凡間茶樓中說書現場差不了太多。
除了那些不能說道的關於自己或者關於別人的秘密,張依依算得上是從頭到尾把她這近二十年在外頭的經歷簡單明瞭卻不失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通。
便是後來被青銅鑰匙帶入戰英臺秘境,再從戰英臺秘境與小夥伴們組團生生殺出一條血路奪取回歸資格牌才重新有了機會順利回到師門也沒有隱瞞。
甚至最後,她還主動告誡潘師姐那個鬼地方最好別進。
潘悅欣沒想到短短一二十年間,張依依竟然過得如此豐富精彩、危機重重,簡直處處都是絕地求生,壓根都沒幾天安生日子。
也難怪依依能夠成長得如此之快,畢竟這樣的重壓之下,非生既死,想要活下去就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逼着自己突破極限,爲了活着而不斷拼搏。
“依依,你這些年可真是過得太不容易了。我突然都覺得自己在宗門幾十年都白活了。”
潘悅欣嘖嘖感慨着:“現在咱們雲宗仙不少人都羨慕你羨慕得不得了,說你短短不到二十年便直接從築期修煉至金丹大圓滿都是因爲拜了個最好的師父,得到了整個雲仙宗最好的修煉資源等等。其實……”
說到這,她頓了頓,搖了搖頭滿不贊同地說道:“其實這些人分明就是隻看到了賊吃肉,沒見到賊捱打。”
“師姐……咱能換個比方嗎?”
張依依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這怎麼就跟賊捱到一起了呢。
“啊?哦哦,對,這比方是不太對哈。”
潘悅欣瞬間反應過來,頓時笑道:“咱們依依怎麼是賊人能比,什麼都不比了,反正師姐替你高興,如今你也算得上是半步元嬰,這戰力依我看不說同境無敵,那至少也是數一數二吧?”
提到張依依的厲害,潘悅欣彷彿比說誇自己還開心,那種真正的爲朋友驕傲與自豪的心理,沒有參雜一絲一毫的虛假。
她知道自己的情況,所以與別人相比還不如不斷超越自己,踏踏實實將屬於自己的這條道走順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