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醫生十分關心地詢問了文明在新州眼科醫院的檢查情況,老朱和山小他們都一一做了詳細的回答。
當得知文明眼睛沒有大礙,只拿了一些消炎藥之後,冀醫生就開始安排給文明輸液消炎的事宜。
因爲文明經過一個來回路途的顛簸,他受傷處的腫脹程度要比半拉眼更嚴重。冀醫生不敢耽誤時間,很快下了藥,安排護士及時輸液。
“冀醫生,爲什麼不給半拉眼做手術呢?”小喜從新州醫院回來之後,看到半拉眼仍然處在昏迷之中,還在打着吊瓶輸液,就急切地上前詢問冀醫生。
“現在這兩個人誰也不能做手術,恐怕要待幾天才行。”冀醫生漫不經心地回答。
“待幾天不會影響做手術吧?是不是會耽誤治療?”山小也關心地接連問了兩個問道。
“這樣的病號,必須等腫脹消下去了才能做。”沒等冀醫生回答,朱書堂搶先回答了這個問題。他不願意讓山小和小喜多問話,他怕冀醫生不高興,影響給病號治病。
老朱因爲上次趙大友和自己的女兒友鍾住院,知道這樣的事情該怎麼辦。
“山小和小喜你們去看看馬大興是不是在門外正喂牲口,告訴他先別急着回去,等吃了飯再走。”老朱怕他們在多說話礙事兒,就隨便找了一個理由把他們倆支出去了。
剩下幾個鄉親還在病房裡待着,他們有的靜靜地站在一邊,有的在一起嘀咕着什麼。老朱想攆他們出去,讓半拉眼和文明靜一靜,又怕說話不妥當傷害了他們,心裡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他支走山小和小喜之後,一隻琢磨着怎麼也讓這些鄉親們早點回去,天氣冷倒不說,關鍵是他們在這裡除了食品被褥之外,也幫不上別的什麼忙。
他擔心的是,今天晚上這裡要住五六個人,怎麼個住法。大冬天的,病房裡只有一個燒煤泥的就地蹲火爐。社員們把他們的被褥拿來了,他們又該怎麼睡覺呢。
於是,經過他琢磨之後,覺得人多在這裡也沒用,他做出了一個新的決定,對大家說:“鄉親們,你們誰想回家看看去,我打算今天讓馬大興的馬車回去送人,馬車空着也是空着,多拉幾個人應該沒問題。”
因爲是指揮部上班的第一天,有人來的時候太倉促,需要回家拿些落下的東西。老樑和小馮報了名。這下可好了,又能騰出兩牀被褥了,指揮中心裡的人都有被褥蓋了。因爲下午從那裡搬來了兩套被褥。
老朱怕他們受凍。他接着說:“好了,鄉親們,老樑和小馮回去,正好給你們騰出來兩牀被褥。天氣冷,你們早點回去休息吧,有我們在這裡呢。老朱代表半拉眼和文明在這裡謝謝你們了!”說着抱起了雙拳。
大家紛紛散去,老朱送他們出了醫院門口。他說:“今天我們也有人回去,明天帶被褥來了,再把你們的被褥還給你們。”
“爹,你在這裡怎麼睡呀?我把我的被褥拿來吧。”等大家走遠了,女兒友鍾心疼她爹,就要把自己的被褥拿來。
“不用不用,這裡有火爐,再說,這第一天晚上,事太多,還要輸液什麼的,也根本睡不了,你趕緊跟他們回去吧。”
老朱堅決地說,勸女兒早點回去休息。友鍾只好看着自己的父親,一步一回頭地離去。
衆人一走,病房裡一下子靜了下來。爲了照顧病人方便,在老朱的強烈要求下,半拉眼和文明都住在一個病房裡。
他準備今晚讓山小和他自己留下來,處理好剛住院的基本問題。剩下的人員都和馬大興一起回家,乾脆就讓馬大興在隊裡牛棚裡住一個晚上,第二天正好拉石頭不誤事。
他打算第二天再派小喜和二蛋坐馬大興的石頭車回到醫院,他和山小再回家,因爲他第二天還要安排隊裡的工作。
他規定凡是在醫院伺候病人的,一律按照早午晚記工分,吃飯由隊裡出錢。
他讓二熊和二蛋在這裡看着病人,先給病號打了熱飯,讓他們二位伺候。他自己跑出去看馬大興他們。
剛出了醫院門口,就看到馬大興早已經卸了馬車,找了一個平整的地方,鋪上兩個空麻包,把草料撒在上面,三匹馬吃的正香。
他看牲口應該吃得差不多了,就從車轅子上摘下水桶,到醫院裡接水飲牲口。
醫院裡相對靜了下來,可是半拉眼的家裡卻炸了鍋。
自從上午半拉眼被拉往醫院之後,就有社員通知了半拉眼的女兒。女兒得知消息之後,本想去蓬州縣城看望,可是這樣的特殊家庭離不開她。
她不僅需要伺候病危的奶奶,還要時刻警惕着母親鬧癲癇病,還要照顧年幼的弟弟。
她知道她母親有癲癇病,有時候沒名堂都會犯病,何況父親出了事,她要是得知了這個壞消息後,恐怕會一時着急又犯起病來,所以,儘管心裡着急、上愁、難過,但是還要憋在心裡,封住自己的嘴巴,否則,母親一旦知道了信息,那亂子可就鬧大了。
等中午吃飯的時候,她母親還沒有看到他的父親回家,非要急着去村北石坑裡找他父親,女兒攔都攔不住。
因爲母親知道自己的病是家庭裡的拖累,她知道她家裡全憑着半拉眼一人支撐着,他要是出了問題,這個家庭就徹底完了。她實在扯不住母親,一時性急只好把實際情況告訴了母親。
“咋到那裡啦?礙事不礙事?”母親含淚追問她。
“我也不清楚,只聽說被砸了。隊長和好幾個人都在醫院裡伺候着父親呢。”她安慰母親說:“有隊長他們在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估計過兩天就回來了。”
可是,作爲一個有經驗的母親,哪裡聽得下女兒的話,連飯也不吃,就鬧着要去蓬州縣人民醫院去看老伴。她心裡最清楚,如果不礙事爲什麼會去送到縣城醫院,而不是回家裡休養,說明肯定砸的不輕。
他這麼一想,立刻加重了心理負擔,精神高度緊張起來,不一會兒,眼睛一吊,口吐白沫,腦袋一別,一下子側臥在院子裡,整個身子都在不停地抖動着。嚇得女兒和幼小的兒子都哭了。一邊哭着,一邊叫着娘。
更爲嚴重的是,半拉眼年近八十高壽的母親,躺在土坑上已經奄奄一息。她已經經不起再起風浪了。因爲老人眼花了但是耳朵不聾,院子裡發生了什麼她都聽見了。
她在土坑上發出了微弱的叫喊聲,一氣之下,幾乎停止了呼吸。可是院子裡母親還在昏迷之中,女兒只顧着給母親掐人中,扎指尖,根本沒有聽到屋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母親噓了一口,回過神來的時候,兩個孩子哭成了一團。
那種慘狀令人落淚,這樣的一家子,缺少了半拉眼,今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
其實,老朱早已經想到了半拉眼家中的狀況,他想派人去照顧他的家庭。只可惜塌方情況緊急,急着救人,臨走時沒來得及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