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朱友康照常起了一個大早,騎着自行車去蓬州縣師範學校外語培訓班上學,他剛走到縣委門口西邊的新華書店門前,就聽到後面有人叫他。
他停下自行車,回過頭一看,原來是他蓬州中學的班主任老師陳竹,陳老師仍然騎着他在蓬州中學時,經常騎着的帶有前照燈和自發電的永久牌自行車。
陳老師告訴他,他現在已經調到縣委宣傳部上班了,有事就去找他。
朱友康向陳老師簡明扼要地介紹了自己離開蓬州中學這幾年的基本情況,說自己要在縣師範學校參加一年的外語培訓學習。
陳老師問他,你路這麼遠,每天能來回跑嗎?朱友康無奈地搖頭,表示沒有辦法。
陳老師說,要不這樣把,你抽空來宣傳部找我,我在宣傳部看能不能給你找一間房子住。不過,吃飯問題要他自己想辦法解決。
朱友康聽了十分高興,並表示感謝。
就這樣,朱友康住進了縣委大院裡宣傳部的一間宿舍。
這間宿舍原來是一間油印文件和材料的地方,他們現在與文聯一起使用新版油印機,一直到文聯去印刷,這裡的老舊油印設備,已經好久不使用了,房子也一直空着。
陳竹老師爲他找來一張閒牀,一張辦公桌,一把椅子,算是幫着他安置了住處。
陳老師告訴他,最近正趕上縣裡的文化夜市活動,文化演出很多,事務很繁忙,他除了自己到現場去採訪,還要回到單位趕稿子。
特別是他家屬最近身體出了毛病,還需要他回家伺候,所以,陳老師就沒有邀請他到他家裡吃飯,忙的也顧不上多看他。
走進縣委大院的感覺真好,從縣委大院出來的感覺更棒,他開始想入非非,想着自己哪一天能來這裡上班就好了。
每天回老家,和每天住在縣委大院,時間上簡直就是天壤之別,他感覺自己一下子時間多起來,充足到一時不知所措。
那麼,下一步該做些什麼呢?
第一件事就是去陳竹老師那裡去慰問一下師母。剩下時間在考慮其他安排。
說實話,朱友康儘管考上了外語培訓班,可是在他心裡,他可不是來學習外語的,他滿肚子就是如何進入教育機關,或者直接跳出教育界,到縣委政府去工作。
他把自己從家裡帶來的生活費,用去了一少半,爲師母買來了奶粉、點心和水果,利用第一個晚上時間去了陳竹老師家。
他知道陳老師的家,因爲在蓬州中學上學時,正趕上陳老師翻蓋新房,朱友康曾經組織班級力量,曾經爲陳老師蓋房子出過力。
他到了陳老師家,正好看到陳老師正在給師母端飯吃,見友康來了,陳老師就向師母做了介紹,師母表示感謝。說話間聲音特低,根本聽不出底氣來。
他知道師母病的不輕。兩個孩子都正在上學,是正需要師母的時候,朱友康看着陳老師一家人,心裡突然升起憐憫之心來。
朱友康覺得自己家裡儘管熬煎,可是大人小孩都健健康康的,這就夠了。現在看來,健康是多麼重要啊!
朱友康看完師母,沒有順着原來的路線回宿舍,而是繞道來到蓬州中學這條街上,他想到處熟悉一下。
然而,他錯了,這條街夜間沒有路燈,非常蕭條黑暗。一直摸着黑兒走到了蓬州縣人民醫院纔有了路燈。
而這時他已經徒步走了將近三裡地路程。當快要走到醫院外邊的小石橋時,他突然止步不前了。
他看到了前面的小呂,正騎着自行車從東邊過來,估計是上夜班。
他趕緊背過身,生怕人家看到他。
估計小呂快要過了小石橋的時候,他才轉過身來。他站在那裡沒有往前走,而是看着小呂騎着自行車的背影,一直進了醫院的大門,他才放開了腳步。
剛到了小石橋橋頭,他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從醫院裡走出來。這是一位年輕女同志,手裡提着保溫桶,肩頭挎着一個小挎包。
他停下腳步,仔細一看原來是,多次碰面的石腦大壩英雄人物,現在是食品加工廠糕點和醬菜車間主任張美珠。
他藉着路燈的燈光看到,她面無表情,臉色凝重,頭髮蓬亂,動作遲緩。一看就知道,心裡很不舒服,肯定是有了大事。
朱友康和張美珠已經碰過多次面了,第一次是和劉新亮去他母親廠子裡,第二次是張美珠去給看守所送貨的路上。
第三次是朱友康以蓬州中學團委名義,通過趙大友聯繫到石腦大壩工程指揮部,邀請先進人物張美珠等,到蓬州中學作報告。
這第四次最尷尬,是同學聚會喝醉了酒,被劉新亮帶到張美珠和他母親的宿舍,張美珠還給他餵了水,收拾了嘔吐物。
算起來,在這裡碰面應該是第五次見面了,應該是不算陌生了。
朱友康看着她走出來,她的注意力都在腦子裡,根本就沒有操心外界。當朱友康叫他名字的時候,她竟然嚇了一跳。
本來又是夜間,她肯定是很害怕的。她回過神之後,纔看清楚,原來是朱友康。
“美珠,你怎麼從醫院出來了?家裡有人住院嗎?需要我幫忙嗎?”朱友康關心地問道。
“是友康啊!把我下了一跳。我還以爲是誰呢。”她給朱友康簡短說了幾句話。
大意是,他父親身體不好,已經昏迷一天了,他準備回家再準備些飯菜,等父親醒來時食用。
因爲朱友康的家就在縣委東邊不遠處,朱友康就和張美珠一邊走着,一邊攀談起來。
在路過一家夜店的時候,朱友康推說有事,讓張美珠等一下。張美珠不清楚朱友康進去要幹什麼,就站在夜店外面等了一會兒。
朱友康很快從裡面走出來,張美珠見他手裡提着一個大包,裡面鼓囊囊的。
“美珠,你別嫌東西少,這是我一片心意,那去吧!算是我慰問大伯了,祝願大伯早日康復出院!”朱友康說完,就掂着大包繼續和美珠向前走。
“哎,哎,哎,友康,你這是幹嘛呢?別再破費了,你大伯沒事的。”張美珠看朱友康是給自己的買的,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她就上前拉住朱友康,非要他給人家夜店裡退了不可,朱友康好說歹說,纔算是留下了。
快要到永盛樓拐彎處的時候,張美珠說,他要拐彎了,拐彎後下一個破,路北就是她的家。她希望朱友康方便的時候,到家裡去玩兒。
朱友康這才知道,原來張美珠就居住在這裡。於是趕緊把手裡的包裹遞給張美珠,張美珠又躲閃了一陣子,最終領着東西回家去了。
朱友康沒有邁開腳步,而是站立在道路中央,目送着憂鬱的張美珠下了大坡,拐彎兒進了她的家門。
這時朱友康突發奇想,要是能和張美珠這樣的先進人物,談對象結婚,住在縣城裡,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