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農村蓋房子不用愁勞力和技工,這些年來,都是在各家庭之間相互幫助中過來的。
所以,石匠、磚瓦匠、木匠、抹匠等都有人幹。
只要你趕在下午散工前,準備好晚上的酒和飯菜就行了。
南丘村這一帶最流行的就是,無論在誰家幹活兒,晚上必須炒上幾道酒菜,準備幾瓶大衆酒,大家高高興興鬧騰一陣子就行了。
圍繞着怎樣蓋第二處房子,友康和父親着實費了腦筋,腦筋主要費在了借錢和用料上面。
因爲奶奶已經在兩個家庭之間,輪流伺候將近半年了,年事已高,身體越來越虛弱,實在不能再住南屋那裡的老房子了,即便住也得讓老人去住新房子。
所以他們決定把老家南屋拆掉,作爲蓋新房最大的補充。
南屋其實比西屋房間還多,如果不出意外,木料比較充足,頂上用的樑檁椽子,估計添不了多少,門窗口料大部分也不用換。
缺的就是石料,從拆西屋時發現,這些老房子,內牆大都是土坯的多。基礎石還不錯。
因爲面積大了一些,估計比西方石料稍微多一點,但是,肯定是不夠用的。沒關係,第一次蓋房子,石坑邊還有剩餘,可以搭上去。
他們粗略在一起湊了一下,加上水泥、紅磚、部分木料,等加起來還需要1300多塊錢。
這錢從哪裡來呢?父親說家裡可以再湊400塊錢,姐夫大友那裡也能再拿200塊錢,還有700多塊錢沒有下落。
朱友康想,自己結婚了,就應該替家裡再多承擔一些擔子。
以前無論是蓋第一處新房,還是自己結婚,都沒有敢給同學張嘴。
這次他打定主意破例去同學那裡借一借。
他首先想到了在到蓬州中學交往不錯的劉新亮,後來又想到了張慧敏。
他又想到了賀國昌,不過,現在賀國昌仍然在山區,他家弟兄又很多,儘管父親是一個局級幹部,家庭狀況也不容樂觀。
他跑到了公安局去找劉新亮,他一進公安局,就想起來了上師範學校辦理戶口時,那個民警對自己的嚴厲態度和難看,以及何海雲的相救。
不過他現在畢竟已經是結過婚的人了,膽子大了,很成熟了許多。
他一進一樓大廳就打問了劉新亮的辦公室,在三樓西邊的陽面一間。不巧的是敲了幾下門,門鎖着,裡面沒有人。
又問了鄰居的門,鄰居說劉新亮去辦一個案子,走了大半天了,估計上午應該能回來。
朱友康看看手錶,才十點鐘,就沿着樓梯下了樓,走出公安局的大門。
他想着先去張慧敏那裡看看吧,等從那裡回來了,再去找劉新亮。
他在醫院門口把自行車存放好,徑直往裡面走去。
“友康哥,友康哥!”他剛進了一樓大廳,就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大廳里人來人往,他四處看了看,也沒有看到熟人。
他正在納悶,小呂突然從他身後出現了。友康心裡一驚,怎麼會在這裡碰見她呢。
他來醫院之前,只想着去找張慧敏借錢,忘記了小呂也在這個醫院上班,並且他們正在談戀愛。
他開始後悔,一不該調到二中,幾乎每天要見到小呂,小呂又是那樣的黏糊,而且還要面對小呂的父母。
小呂的父母與自己有恩,這是不能忘記的,在這裡說話做事,處處都要維護着老呂夫婦的臉面。
二是不該來找張慧敏借錢,張慧敏要是給小呂說了,他覺得更不妥當。
“友康哥,你來這裡有事嗎?”即便友康拒絕了中間人把他與小呂撮合,小呂儘管心裡有一萬個不舒服,但是嘴上永遠像是抹了蜂蜜一樣甜。
“我,我,我在這裡找一個人。”朱友康吞吞吐吐地應付着。
“上一次咱們見面時我才知道,原來你和惠敏也是同學啊。記着吃我們的喜糖昂?”小呂像是炫耀自己找了一個如意郎君。
朱友康心裡想,惠敏父母都是盲人,你還炫耀個啥勁兒啊!轉念又一想,自己不應該這麼說自己的老同學,畢竟張慧敏也很優秀。
人家那個樣的家庭,你還去借人家的錢,那隻能說明你還不如人家哩。
朱友康不願意多想了,也不願意在這裡久待了。
“我不等他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朱友康跟小呂說完話,一溜煙往北跑出了醫院門口,很快就到了小石橋上。
“神經病!”小呂看着朱友康狼狽逃竄的樣子,嘴裡罵道。
朱友康給門外看自行車的交了一毛錢,急不可耐地開了鎖,騎上自行車往西又向公安局方向駛去。
他剛一上到三樓,就聽見西邊房間裡有人說話,他便三步並做兩步地來到劉新亮門前。
門是開着一道縫的,他往裡面一看,韓小夏坐在劉新亮桌子的對面,劉新亮正在問話。
他覺得這時進去不是時候,就直接走到樓道的西邊,隔着窗戶向西望去,他看到前面就是蓬州中學的操場,那裡的籃球架和操場上上課的師生清晰可見。
他想起了當年在籃球架下訓練時受罪受難的情形來,心裡不免有些酸楚。
他想到,也許現在的高豔軍,正在那裡訓練一羣和自己當年情況一樣的小朋友們;也許體育老師尉遲駿德已經轉爲了正式在編人員,現在仍然訓練着籃球組的學弟們。
他還在回憶着,看着眼前的操場,這時聽到了後面腳步的走動聲,知道劉新亮屋裡的韓小夏已經離去,便轉過身向劉新亮屋裡走去。
劉新亮一身的警服,看起來雄壯威武,英姿勃發,前途無量,比起自己畢業幾年來的不“進取”,心裡有些委屈和自卑。
“老同學你好啊,好久不見啦。”劉新亮一邊說着,一邊給友康遞煙。
本來找劉新亮有事,平時不愛抽菸的友康,也把煙接了過來,劉新亮打火機啪啪兩下就接上火了。
“是啊,你老兄家裡蓋房子,遇上困難了,找你借錢來了。”朱友康覺得跟老同學交情不錯,就開門見山,直接點題了。
“友康老兄,你纔是我的真正朋友,啥事直來直去的。我這個人就愛這個脾氣。說吧,多少?”劉新亮更是爽快,直接問友康要借多少。
“300就行了。”原本友康打算向劉新亮借200塊錢,向張慧敏借200塊錢,因爲他去了一趟醫院,覺得不能再去張慧敏那裡借了,就向劉新亮這裡多借了100塊錢。
“300夠不夠用?”劉新亮又追問道,因爲在劉新亮眼裡,300塊錢太少了,蓋房子起不了什麼作用。
“夠了,夠了。謝謝老同學了!”友康心裡知道不夠,可是,他平生第一次向同學張嘴,不敢把嘴張得太大了,他怕收不了場,合不攏嘴。
話說完了,也就要下班了,劉新亮給老同學友康倒了一杯水,挽留他一起吃飯。
友康推說還要到別處辦事,就告別了新亮。
他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閒逛了一陣子,覺得實在沒法再去找誰借錢了。
儘管有的同學家裡又是權貴,又是財富的,比如馬俊卿、劉桂、秦思等。
他覺得自己和人家是兩個世界裡的人,不可能“苟富貴,無相忘”。
他最後還是把難題推到了媳婦張美珠身上。
他終於調轉了車頭,向岳母家裡駛。